作者：瓷话
“本来这些是我们自己留着存档的, 按理说不应该让你看到。”高逸涵被她烦了半天，实在拗不过，无奈一笑，“你要这些干什么？”
阮瑜没心思理他，忙着翻那些档案，有用的就一张张拍下来，眉头蹙得死紧。
档案里写，阮大小姐的双向情感障碍是从六年前开始的，大概就是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本来脾气就差，患上这种病后，脾气更差了。
至于原因，大部分都源于她描述的“那个女人”，就是段菡，而促使病情再一次恶化的，有两件事。
一件是高中遭遇的绑架案，另一件是在大学里发生的事，但医生怎么问她都不肯说，但阮瑜明白，大概就是被拍下不齿视频的事了。
她用所有已知信息，补全了一整段过去。
当初阮大小姐和段菡一起在美国某知名时装学院读服装设计，被拍视频后，阮大小姐当即休了学。
回国后，过了一段骄奢无度的千金大小姐日子，经常来看心理医生，但没用，段菡曾经带来的精神折磨让她的病情不断恶化，而段凛的冷淡又让她的心理彻底崩塌。她开始作死断药，精神药物，心脏病药，都拒绝再吃了。
然而，作死是真的会死，她被查出来时日无多，在死前最后任性了一把，成功逼婚段凛，紧接着，人生就戛然而止了。
阮瑜缓缓合上了诊疗书。
说起来，其实她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阮大小姐，只一心想着给自己余下两年的生命来一次华丽的谢幕。却忘了，每一段生命的结束，都应该留下一个完整的句点。
“医生，我最近明白了两个人生道理。”
高逸涵：“什么？”
阮瑜认真：“有仇不报非君子，死也瞑目大丈夫。”
“……还有呢？”
“还有，我要替公主暴揍恶龙了。”
高逸涵打量她，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看来，以后你都不用来复诊了。”
.
从心理诊所出来，阮瑜手机开机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安卓茜的电话，让她去公司。
舆情激沸如滚，甫一见面，安卓茜就把平板往她手里一递，揉着太阳穴：“看看。”
不止微博，此时全网都爆了，打开任一浏览平台，“段菡_阮瑜校园霸凌”的话题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攀上各大搜索榜前列。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不，不是几乎，是完全。
【我人傻了啊！阮瑜的人设这是完完全全崩塌了吧，在节目里装得真好。】
【她从上周起就已经人设崩塌了好吗？不会还有人不信吧？？霸凌表给我死。】
【一想到还喜欢过她就犯恶心，已脱粉回踩。】
甚至有人发出了段菡的生平履历，一流时装设计学院毕业，大二时自己创立的服设品牌就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毕业不过一年，作品竟然已经能走进高奢秀场。
从小无父无母，被中国家庭收养长大，年纪轻轻居然能达到这样的成就，比起靠背景后台进娱乐圈还硬凹人设的阮瑜，两相对比之下，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吐了，阮瑜就是嫉妒人家比她优秀呗。】
【真的不想再看见她了，又表又坏，赶紧糊。】
【讲真，被她霸凌过的同学能不能联名起诉她啊？我等着坏女人牢底坐穿。】
【资本的力量不是万能的惹，详见靠爸爸还翻车的阮瑜和靠自己打拼成功的段菡就知道了。】
……
“你知道段菡在外网的影响力很大吗？现在她发文的事情都登上推特的世趋了，”安卓茜没想到事情会激化到这一步，带了这么多年艺人，头一次觉得事情不可转圜，“你当年怎么就……”
“我没有。”
安卓茜：“什么？”
“我没有霸凌过她，也没有霸凌过别人，一次都没有。”阮瑜关掉了平板，很笃定。
安卓茜一愣，还想问些什么，手机响了。
接起来，是阮正平。
阮正平还在新加坡出差，谈投资，看见新闻的第一刻就给安卓茜来了电话，严肃问这事能不能解决。
阮瑜就在旁边，两人间的对话她听得很清楚，大致得出一个结论，事到如今，安卓茜也无能为力。
而后，安卓茜把手机给她：“阮总的电话。”
“小瑜，以后还是回家来吧，网上说的那些什么，都不要看了。”阮正平声音担忧，叹气，“是爸爸一直以来太忙，疏忽了多约束你的脾气。别人也就算了，小菡她毕竟是段家的孙女，你段爷爷帮过我们家这么多忙，再任性也不能欺负她。总之，这事爸爸去道个歉吧。”
“我没有。”阮瑜还是那句话。
她顿了顿：“您太忙，应该不知道，是她一直在欺负我。”
阮正平微愕：“什么？”
阮瑜：“我以前是脾气不好，可能还动不动就拿人撒气，任性，耍性子，小心眼，别人可以讨厌我，嫌恶我，不相信我，但您不行。您是我的，爸爸。”
说着说着，她鼻尖骤然一酸，根本不受控，声音也哽咽了。
……艹。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直都一级棒，不知道自己他妈的为什么会哭。
可能是承受了整整一周不属于自己的网络暴力，可能是阮正平关切的语气太温和，又或者，是为原来的阮大小姐哭的。
“小瑜，你……”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告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挂了电话，阮瑜三两下憋回眼泪，迅速平复心绪，看向安卓茜：“安姐，我记得本来下周二接了一个直播访谈的节目是吧？”
安卓茜回神：“对。原本是定在下周二，只有你的单人访谈，主题是综艺梗王，但节目组上周来通知，延期了。”
双方心知肚明，说是延期，其实只是换人的委婉说法罢了。
阮瑜问：“能不能再试试？我想上这个访谈。”
安卓茜一思忖：“行，我尽力替你再争取一下。”
.
当晚，阮瑜回公寓，没再看网上闹得风风雨雨的讨伐声，拨通了段菡之前打来的座机号码。
响了两声，接起。
段菡像在敷面膜，开了免提，声音含混不清，闲适带笑：“阮瑜？我还以为，你没有心情打电话给我。”
“怎么没有心情？”阮瑜也笑，“你闹这么一出，除了让我多挨点骂以外，根本对我没任何威胁，我干嘛要心情不好？”
段菡：“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你的演技没那么好。”
“我说过了，你让我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也没什么，我还能回家相夫教子。反正我和段凛都领证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过二人世界。”阮瑜轻嗤。
她的语气听起来分外轻松，段菡笑容一滞，揭下了面膜。
“不过你给我来这么一下，我确实挺难过的，就，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了，对你二嫂这么针锋相对，不好吧？”
“你……”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阮瑜顿了顿，心情超好，“我和段凛睡过了。”
段菡攥着面膜的手指猝然收紧了。
沉默片刻，她冷笑一声：“撒谎也要有人信。”
“你爱信不信。”阮瑜不以为意，却掩不住话语里的炫耀，“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愿意跟我录同一档综艺？为什么会一声不吭转发我的微博？为什么看起来不像以前那样讨厌我了？行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别有事没事惦记我了，明天就回家早生贵子，挂了拜拜。”
“……等等！”段菡挑高了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字，“你们真的……”
阮瑜不耐：“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不会真的喜欢你哥哥吧？”
不等她回，阮瑜嫌恶：“你被段家收养，居然喜欢上了自己哥哥？让我想想，说不定从很小开始就喜欢上了吧。喜欢却不能表白，还要苦苦压在心底这么多年，啧，很辛苦吧？怪不得，你见到像我这样能大胆亲近他，跟他示爱的人，一定很嫉妒。”
这番话听得段菡呼吸急促，理智正一点点被灼烧殆尽。
“我嫉妒你？”
阮瑜兀自继续：“其实我很同情你，段凛在床上跟我说，他跟你是永远不可能的，看你这么可怜，我原谅你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你从高中开始霸凌我的所有事，高二策划小混混绑架我的那件事，还有大学里灌醉我想找人强我未遂的事，尽管你不承认，但都已经对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了。”
“伤害？”段菡一把捏起话筒，语气森冷，“那场绑架，当时我不应该只让人剃光你的头发，刀再往下一点，你还能有今天？”
阮瑜没接话。
静默了半晌，她开口，不复刚才的嚣张骄纵，平静：“谢谢你这么配合。”
段菡疑虑了一瞬，理智猛地回笼，刹那间反应过来。
“……你录音了？！”
她说那些话故意激她？！！
阮瑜一句都不想理，刚要挂断，对方的声音顿时拔高：“你敢发出去，我就公开那段裸|露视频！”
她“哦”一声：“你公开啊，我身材这么好，不怕别人看，就是看谁先牢底坐穿了。”
直接挂了。
段宅，卧室里，段菡跌坐在床边，脸上还残余着慌乱和震愕，用手梳了一把长发，平复呼吸。
站起来想倒杯水喝。
下一秒，她目光一抬，死死地僵愣在了原地。
卧室门正开着。
这几天还在日本拍广告的段凛，不知何时回了段宅，此刻正驻足在她的卧室门口，风尘仆仆，眸光漠然。
“哥，哥哥……”
段菡勉强弯出笑容：“你不是出国拍摄了吗？怎么样，还顺利吗？”
房间内一片死寂。
段凛径直走进，一字未接，盯了她片刻，将亮着屏的手机扔在她床边：“这些。你发的？”
段菡心里倏然一跳。
屏幕里是她一早发在匿名论坛上的视频，原本段菡装成被霸凌过的某个中学同学，反正阮瑜当年在学校嚣张跋扈，无意得罪了谁也不知道，想他应该也不会猜到始作俑者是她。
可今天她忍不住实名指认，再次拱了一把火。他一定联想到了。
“……哥哥，你就是为这件事才回来的吗？”段菡盈着泪，轻声，“那不是我发的，阮瑜当初脾气那么……”
“当初。”段凛接话，字字疏冷，“我不应该只禁足你，不应该让你主动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