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鼓瑟希
拆枪?他不是死了吗?鬼也能摸到实体?不,他刚刚还是虚化的,所以他是想变透明就透明,想有实体就有实体吗?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秦沛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完全摸不着情况的情景,一时差点气了个仰倒,骂道:“到底怎么回事?梁双云!你死了吗?给我滚过来!”
一声骂完,秦沛才发现不对——梁双云呢?他跟秦臻闹得动静这么大,梁双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了!何音呢?何音怎么也没有声音?
秦沛实现在楼梯间转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何音跟梁双云早已不在这里!
何音的任务就不是跟秦沛这老家伙哔哔,她一早就看到前面的门。秦臻一亮出身份,吸引了秦沛的注意力,她就借着黑雾的遮掩,往门那边走去。
梁双云虽然被秦臻震惊了一回,不知道世上还有可以起死回生的方法,但她实在太害怕何音了,注意力始终在何音身上。何音一动,她也跟着动。
她知道何音想做什么,想阻拦何音,可何音不光是法术比她厉害,身手比她这个在豪门里养尊处优二十年的家庭妇女好多了。
梁双云人还没到,何音已轻巧地穿过她,直接进了里间。
糟了!阵法!梁双云惊慌地看了一眼秦沛,想通知他,却看到秦沛与秦臻对峙着,生怕分散了秦沛的注意力,让秦沛受伤。
她一咬牙,没做声地跟了上去,企图拦住何音。
一前一后差了几秒,何音已经把里头的阵法看了个一干二净,还不忘评价一句:“不愧是同一个人做的,风格都一模一样。”
秦家这个地下室跟邱家地下室差不多大,跟邱家一样,秦家这个阵法也是底下一个朱砂池,丝丝缕缕的朱砂细丝裹住了中间的一个魂魄。
不同的是,邱家阵法中间囚禁的是汪瑾之。有汪家累世积善的功德在,汪瑾之能被囚禁吸收十七年,依旧勉强保持人形,被解救之后,还能转世投胎。
但秦家这个……
那里边囚禁的魂魄,明显已经耗尽所有的力量,已经被抽得几近半透明了。不光是看不清里边魂魄的样子,魂魄也没有了神智。
毕竟天底下,只有一个汪家而已,只有一个汪瑾之,其他人的魂魄,根本经不起阵法的折腾。可以想象,十八年来,这个阵法吞噬了多少魂魄,让多少魂魄干涸殆尽,最后魂飞魄散!
何音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愤怒,她霍地转头,厉声问道:“你从外公那里偷学的法术,就用来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梁双云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抖,可奇异的,怕到了尽头,什么都被揭穿了,她却冷静了下来。
“是啊,我就用来做这个,怎么样?只要有这个阵法在,你们永远不能伤害他,他还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看着秦家血脉绵延。至于你们……”
梁双云从腰上抽出一把刀,双手握着,刀尖对准了何音:“今天你们就死在这里,成为阵法的养料!”
话说完的时候,秦沛刚好发现被调虎离山了,抛下秦臻跑进来。
他一动,身边一道人影比他更快,急速从他身边略过,先一步进了里间。
一看眼前的情形,秦臻差点红了眼:“你敢!”
“不许动!”梁双云喝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你敢过来,我就宰了她!”
秦臻眉间戾气骤然闪现,刚要动手,便给何音随意挥了下手,止住了动作。
“阿臻,你看好那老不死的,我跟她的恩怨,我们梁家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还敢杀我?”
何音语气里根本没将梁双云放在眼里。
“梁女士,厉害啊,害死亲爸之后,又要杀了亲女儿吗?这么想在阴司里下油锅?挺远大的理想。”
“住口!”梁双云一听她提到彼此之间的关系,一听她说起梁仲牧,就心烦意乱,脑子里像是有火在烧,理智岌岌可危。
“不要跟我提那个不成器的男人!手里握着坤卦之力,一辈子连房子都买不起,混成个穷光蛋……”
何音明白了:“原来你埋怨外公没钱,让你穷?”
“难道不是吗?”梁双云尖叫,“你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我小时候多穷吗?我从小到大,没有得过他买的一件新衣服……”
“哇!”何音吃惊,“那你从小到大,都是光着身子过来的?梁女士,难怪你没有羞耻心。”
梁双云一句话没说对,被何音气得头晕眼花:“我没有!是他太穷了!我只是想要过得好一点而已!谁叫他那么穷!”
“那么,梁女士。”何音望了旁边一眼,“你知道,为什么外公身为坤卦的化身,却过得这么穷困吗?你知道为什么,外公拼命做好事吗?”
梁双云直觉后边的话不能听,登时摇头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何音,你不要跟我废话。要么,你有本事破了这阵法,但是我警告你,别以为这阵法跟邱家那个试验品一样,几道惊雷就能劈坏!要么,你就乖乖听话,做这阵法的养料。”
何音眼皮都没抬一下:“抱歉,我都不选。”
“你……!”梁双云气得说不出话来,直觉不能再让她开口,否则自己非气死不可。她大叫一声,双手持刀往前捅,秦臻眼瞳紧缩,刚要出手,何音忽然矮身一个扫堂腿。
“啊!”梁双云惊叫一声,被她一脚扫倒,人摔倒的时候用手去撑是本能。梁双云也不例外,等她双手撑住自己,这才发现,她的刀已经到了何音手中。
“切~这点辣鸡身手也敢在我面前叫。”何音根本没将她的身手放在眼里,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好像在测试这刀够不够锋利。
随后,唰的一下,刀尖对准了梁双云的脸。
梁双云的脸色瞬间一白,吓得不敢说话了。
她可以豁出性命,但是不能毁容。要是毁容了,她还怎么跟秦沛在一起?
“梁女士。”何音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像她手里的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垂下,在女人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概五十年前,有个继承家中玄学的男人,他年少学成法术,非常自负,年少轻狂之下,他给一个富家公子批命。他对富家公子说,你在争夺家族继承权时注定失败,不要挣扎,还能求个富贵平安。这本是劝人好自为之的话,但那个富家公子听了,不仅没有放下争权之心,反而以为自己是个龙傲天,要逆天改命,争权夺利。”
“于是,这个富家公子用卑鄙方法害了他的兄弟手足,拿到了家族的继承权。因为作恶,他注定不得好死,一生无后,而那个男人,则因为泄露天机,要祸及后人。”
梁双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不由得转头震惊地看了秦沛一眼,问道:“董事长,您……你认识我爸?”
秦沛沉着脸站在门口附近,他看得清楚,知道何音的神手极好,何况身边还有个神出鬼没的秦臻。一不小心,不仅满盘皆输,可能自己反而成了阵法的养料。
因此,他不敢靠近,也不敢直面梁双云的问题。
“她胡说八道,扰乱你的心,你也跟着信?梁双云,你脑子进水了吗?”
梁双云的神色一震,看向何音。
何音依旧笑着,好像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似的,继续往下说。
“不久之后,男人结婚,他妻子生下女儿就去世了。男人开始相信,自己造下的孽,会影响女儿。他开始不求回报地做好事,希望累积功德,洗刷罪孽,为女儿赢得一个好未来。天道念在他一片慈父之心,准许他给他的女儿批命。男人给女儿算过,他女儿小时候穷苦,但长大了能嫁进豪门,丈夫疼爱,儿女双全,家庭幸福。”
“为了实现这个批命,男人更拼命地做好事,自己一分钱不舍得花,挣来的钱,除了养女儿,剩下的都捐了出去,要做好事。”
“可他小时候根本不管我!”梁双云忍不住大声反驳起来,“他整天不在家!我都是靠邻居照顾长大的!我小时候……我小时候真的很穷,你知道吗?你……如果不是他找到我,给我钱,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我连书都读不起……”
“别闹了。”何音打断她的话,没有否认她就是故事中的女儿。“你怎么可能读不起书?你只是没有其他女生的首饰、裙子、玩具而已。”
“是啊,我没有,难道这不是他的错吗?他是我父亲,可是除了一栋破房子,便宜的衣服,简陋的三餐,什么都给不了我,难道不是他做父亲的无能吗?你知不知道,我读书的时候,每次学校催交什么钱,我都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因为我没钱!只要我稍微买点自己的东西,我就没钱交费!”
“所以,你就卖了自己?”何音惊叹,“梁女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值钱,卖得好值得?”
梁双云一直仰面倒在地上,看着何音的眼睛。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无法直视那双清澈的双眼。
但嘴上,她还在倔强:“至少我现在活得比他好,他一生穷困潦倒,老了疾病缠身,早早的就死了。”
“那我真是祝你卖了个好价钱。”何音话里满是赞扬,仿佛恨不得现场给她鼓掌起来。“14岁未成年少女,跟了个比她大近三十岁的已婚男人,未成年之前就发生关系,流产多次。成年之后就开始用自己的玄学技能,为他劫运道,转嫁灾祸,害了不知道多少条性命。一边害,还一边给他留下一条血脉,拿自己的亲女儿去换他孙女的未来。”
“梁女士呀梁女士,一路上你失去了三观、失去了跟同龄人一样光明的前途和恋爱,失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孩子,也失去了自己唯一生下的亲生女儿,失去了养你照顾你的丈夫。我倒是想问问,用这些东西,你换来了什么?”
何音手臂微动,用刀背挑起了梁双云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缓缓地问:“你换来的,不过是他秦沛一生幸福,不过是秦家留下一条血脉。你呢?你得到了什么?”
梁双云嘴唇急促颤抖,想强行争辩什么。
何音替她开了口:“你不会想说,你得到了爱情吧?”
不等梁双云回答,她便嗤声笑了出来:“醒醒吧,人家秦董事长的爱情,有你什么事啊?你是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你以为,他看上你,真的是因为你人美心善吗?”
梁双云猛地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尖叫起来:“你胡说!你胡说!”
何音看着她,目光充满了怜悯,像看一只扭动的虫子,可悲又可恨。
“你要不是梁仲牧的女儿,他会多看你一眼?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姿国色吗?”
“梁女士,你只是他早就算好的猎物而已,他看上的,只是你会玄学这个技能。让我猜猜看,当年他骗了你,玩了你,睡了你之后,才发现你不会玄学,是不是暴怒?是不是马上就想跟你断绝来往?”
梁双云浑身都颤抖起来,瞬间看向秦沛。
是的,当年就是这样的!她记得那时候,她才15岁,刚好是中考完毕。秦沛得知她不会法术之后,就一直不跟她见面,她很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地觉得跟法术有关。所以,她千辛万苦地跟他联系上,再三保证她一定会好好学法术,他才又跟她见面。
梁双云永远也忘不掉中考之后那个暑假,她为了学习法术,吃了多少苦。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什么恶咒都想尝试。要不是有血脉保护着,她早就死了。可她终究没死,还终于学会了一个简单的推人法术,当场表现给秦沛看之后,他笑逐颜开的样子,那天他的温柔,她一辈子都记得。
原来,那些温柔,不是给她的,而是给法术的吗?
仿佛还嫌她伤心得不够,何音轻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梁女士,你跟何泰华是天定的姻缘,你们本该相爱,一生幸福。只是,这份幸福被谁毁了?你后半生的痛苦,是谁造成的?他既然能用特殊的方法保住何莹莹,如果爱你,他不会用特殊的方法保护你们的孩子吗?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
“不要说了……”梁双云喃喃,忽然捂住脸尖叫起来,“不要再说了!”
“双云!”秦沛眼看不好,赶紧叫道,“她故意挑拨离间,你就信了?你是蠢的吗?站起来!看看阵法!有阵法在,我们怕什么!”
对了,阵法……梁双云松开手,转头看去。
何音挑眉一笑,屈指弹了一下刀刃,叮的一声,脆生生地响在地下室内回荡。
“事实是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值不值得,爱不爱,你自己判断吧。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梁双云骤然感觉不对,她本身就是跟阵法连在一起的,阵法感觉到的危机,一分不差地传到了她身上。
“何音,你想干……”
“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看到何音手一扬,刀刃准确地落进朱砂池里,不偏不倚,正好就在最中心的地方。
梁双云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捂住了心口。
那一把刀……那把刀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戳中了她的心脏似的?整个阵法,都剧震起来!
“不就是个阵法吗?还当我吃不透?”何音抱着手臂转身,望着阵法,十分好心地提醒着:“梁女士,你的阵眼,好像快不行了。”
梁双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朱砂池边,仰头看着朱砂池上血红色的丝茧。
丝茧里边的魂魄,已经从半透明变成了九分透明,好像随时能蒸发一样。
怎么会这样?梁双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秦沛。
不行,阵法不能有事,否则什么都完了,秦沛也会福运尽毁,下场凄惨。她一直谋划的未来,也会毁于一旦!
她还没有到五十岁,未来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至少,她要钱,安度晚年。
可是,阵法怎么办?
梁双云的目光四处飞转着,忽然落在了一处。
蹲在角落的秦箴表情呆滞:“……?”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吃瓜群众,就是一时好奇,跟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是阵法。看到血红色的池子,已经把他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冒出一点动静,生怕被发现了。
现在,吃瓜也不行了吗?
秦箴想走,又不敢动,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梁双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