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鼓瑟希
程老师擦掉眼中的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哪个班的?”
何音淡淡地说:“我是高二f班的何音。”
程老师的神色一动:“原来你就是何音?那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哦?还知道她的名号?何音没有回答,只说:“警察应该快来了。”
刚说完,警笛响起,警察就到了。
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路过时,瞥了何音一眼,目光中,若有所思之色一闪而过。
这位警察小哥……何音暗自记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教室。
杨心和那女生正等在f班门口,尚澜也靠在栏杆上不停地用手机打字。
一见何音回来,杨心便围了上去:“阿音,怎么样?”
“是你说的那位程学长。”
杨心和女生一呆,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怎、怎么会?程学长那么温柔的人……”
温柔不一定幸运啊。何音叹了口气,摸了一把杨心的头:“别难过,人有勇气选择死亡,一定是因为活着比死更痛苦,死亡才能给他平静和快乐。结果已经形成,他已经做了选择,我们只能在难过之余,尊重他的选择。”
以及,想想他为什么做这个选择。
为什么,他会选择早课之前这个人最多的时候,在教师楼那里跳楼呢?
何音没将这个问题说出来,一抬头,便看到杨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何音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阿音,你……”
“很冷漠无情吗?”何音问。
“不。”反而是杨心身边的女生摇头,“你好理智,好成熟啊。”
“对啊。”杨心也说,“还有上次邱家的事,阿音,跟你比起来,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小屁孩一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们有父母保护疼爱,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像个孩子,要那么成熟干什么?”何音握握杨心的手,温柔地安稳着。“别难过了,回去上课吧。”
“嗯……”杨心应了一句,垂着头。
何音看她还蔫蔫的,便从帆布包里取出个东西放在她手心:“好了,不难过,给你个好玩的东西。”
杨心登时眼睛一亮:“哇~阿音,你从哪弄来的?”
竟然是个草编的蚱蜢,这不是古装偶像剧里面才有的剧情吗?
“我家院子后边长了棵棕树,我看叶子绿油油的,就割了来玩。”
杨心欢喜地翻来覆去地看:“阿音,真的是你编的啊?你怎么这么厉害!”
“练练手而已。”何音没打算告诉她,她想找些东西追踪鬼怪和气息,刚好学了点法术,就想用草编蚱蜢充当个壳子。她揉揉杨心的发,转头对旁边的女生说:“今天没准备够,明天给你补一个,回去上课吧。”
女生惊喜得不敢相信:“我、我也有?”
“嗯。”何音点头。
女生大喜过望,美滋滋地看着杨心手里的草编蚱蜢,回去上课了。
程楚希自杀给她们带来的阴影,终于消退了。
何音目送她们离开,走到尚澜身边说:“小孩子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对不对?”
“对。但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你也是个未成年。”尚澜低头打着字,一篇稿子已经在她脑子里形成,马上她就要发出来。
何音没有阻止她,只看她头上慢慢地冒出一些金色的气息,将晦暗的病气吞了一点。
原来她以笔和文字作为武器,也在行善积德,所以病气始终不会要她的命吗?
这是好事,但她的丈夫……还有这篇稿子……
何音心中担忧,却没有明说,趁着尚澜没工夫理她,将一个折成三角形的符咒丢进她的包里。
“尚小姐,谢谢你照顾她们,你还有事吧?”何音体贴地说,“你有事就回去吧。”
“嗯,你也别难过。”尚澜安慰了一句,拎着包走了。
何音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确定能感觉到那符咒的力量,才回到座位。
黑猫已经趴在她桌面了,头也不抬地问:“看开了?”
“嗯,看开了。”
何音翻出平板和笔记本,准备做上课的笔记:“并不是每个同学都会嘲笑我,看不起我,以前是我太封闭自己了。我想要朋友,自己也得表现出善意。再说了,这些都还是孩子,我跟她们计较什么。”
阿臻提醒:“你也还是个孩子。”
“抱歉,我不一样。”何音下巴微扬,骄傲地宣布:“我是自己的户主,我靠自己的收入作为主要经济来源,法律上承认我是个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公民。我去警局做笔录,不需要监护人在场,因为我就是自己的监护人。”
阿臻失笑,正要笑她,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课挺重要的,何音赶紧拿了电容笔开始做笔记,等下课铃响了,她才发现,她的前桌空着。
那个花样美男呢?
那男生叫什么来着?噢,许承钧。
何音在育华高中上了快两个月的课,从来没见他缺课过,他出什么事了?
课间的时候,何音特意听了几声班上的议论。
“许承钧怎么翘课了?”
“不知道,刚刚问他,他说心情不好。”
“切~什么心情不好?肯定又认识哪个漂亮姐姐,被拐走了。”
看来没什么问题。
何音放心下来,心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尚澜。
不知道她的病情怎么样,不是说霍家的新闻是她接受治疗之前写的最后一个稿子吗?现在又要去捅马蜂窝?勇气可嘉,行为值得表扬,就是不知道给她的符咒能挡多少灾。还有。她头上的病气不重,但别耽误治疗才行。耽误了治疗,神仙也救不了她。
想着想着,何音不觉又哑然失笑。
“怎么了?”中午教室没人,阿臻借着黑猫的爪子,检查着她的课程笔记,“傻了?”
“没,就是觉得我变得婆婆妈妈的,对什么事都牵肠挂肚,觉得自己对世人都有责任。”何音忍不住跟他吐槽。“阿臻,都说乾天为父,坤地为母,我是不是太母性泛滥了?”
“世事和能力都会改变人,乾天刚锐,坤地慈悲,你继承了坤卦的力量,自然会受坤卦的影响,逐渐悲天悯人。这不是坏事。”阿臻先解释了一遍,才问:“你又担心谁了?”
“那个记者尚澜呗。”何音玩着手机叹气,“她今天看到秦霆琛送何莹莹来上学,两人光明正大地在校园里谈恋爱,气坏了。我估计她要写稿讨伐秦家,担心秦家找她麻烦。”
“哦?”阿臻检查玩了笔记,锁了屏幕。“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劝阻?”
“怎么劝啊?那是她的事业、理想、和正义感,我总不能说,你别惹秦家,像其他媒体似的夸秦家就完事了。良心不良心的,有自己的安全重要吗?”
何音拧眉:“这话我说不出口,光是想想我就会怪自己没用。我才说完自己是坤卦的化身,要像警察一样主持正义,祛除黑暗,留下光明,转头就跟人说,你别搞正义啦,秦家搞死你啊——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所以,她不阻止尚澜去追逐理想,她只能在尚澜的包里放一张用她的血画的保护符。
“希望有用,希望她别把事情搞得太……”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何音就愣住了。
黑猫往她手机上一瞥。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尚澜离开育华高中还没到一个小时,又发了条长微博。
标题叫《跟未成年在校园里谈恋爱,秦大少,你的道德呢?你的社会责任感呢?》
她在长微博里写了秦霆琛每天送何莹莹上学的事,并且再一次强调:“社会有保护未成年的责任,我们不反对真爱,爱情是自然发生的,谁也阻止不了的,我自己也是高中时跟对象暗恋。但爱情发乎自然,道德却应该存在每个成年人的心里,有些事就不该做。因为未成年人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好朋友的感情,什么是单纯的依赖。”
“秦霆琛在校园里跟未成年谈恋爱的行为,非常恶劣,校方不加以阻止就算了,秦家竟然也大肆宣传,某些媒体还为了讨好秦家,说这是‘豪门甜宠’。豪门是真的,甜宠未必,这简直就是做个最坏的榜样。”
“爱情是正当的,自由的,它可以存在你心里。但成年人决不能跟未成年人保持恋爱关系,社会也不该支持成年人跟未成年人的恋爱,顶着婚约的名号也不行。因为这种不对等的恋爱关系一旦被合理化,就会有人打着恋爱的名号,把性侵和猥亵,说成恋爱时正常的男女交往。以后一旦未成年人遭到侵犯,对方说来说一句‘我们是未婚夫妻’,难道就合理了、能逃过舆论和法律的追责吗?”
“某位大少,如果你真的爱自己的未婚妻,请耐心地隐藏你的爱,等她长大,等她三观成熟,明白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爱情,更应该平等!”
尚澜在媒体界本就有正直敢说的名声,粉丝很多,这次矛头直指秦家,悍然无惧。文章一发出来,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无数的网友参与讨论,种种问题争论不休,但有一点是所有网友一致达成共识的。那就是,成年人跟未成年之间,决不能存在恋爱关系,否则,就是给侵犯未成年人一个借口。
“今天豪门阔少能跟17岁的未婚妻在高中校园里谈恋爱,明天是不是就能养父跟养女之间玩养成系?那以后遇到未成年受侵犯的案子,是不是都可以说,我们是恋爱关系,我们只是在做情侣之间的事?”
“未成年就是没有完全民事能力的人,怎么分辨她说的愿意是不是被诱骗?未成年报案时,做笔录都需要监护人在场!”
“之前一直有自媒体营销号夸秦霆琛跟何莹莹,底下还一片叫着好甜的转评,我都怀疑自己的三观。29岁男性跟17岁少女,还甜宠?这两人之前权力地位完全不对等,恋爱应该自由而平等,在不平等的关系里,还不是地位高的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舆论迅速发酵,甚至还有人在放学的时候去采访何莹莹:“何同学,你在恋爱里有自主权吗?你们是平等的吗?”
何莹莹乍然被人一问,也愣住了:“啊?我……我……”
她被记者吓得后退了几步,一队车在她身后停下,黑色西装的保镖围上来,一下子将人都挡住了。秦霆琛将车门打开,把何莹莹拉了进去。
“哎……”记者还想追上去,车子却开走了。
秦家大宅里,秦沛愤怒地一甩手,将平板摔了出去。
“砰!”平板在地板上砸了个粉碎。
“老先生……”助理吓得脸都白了。“我们马上让网站删帖,同时去教训那个记者!”
话才说完,远在城市那一头,藏在尚澜包里的符咒悄然化作青烟,飘散无踪。
秦家大宅里,秦沛冷冷地哼了一声:“蠢货!秦家是什么身份?是记者敢乱写的吗?对方分明是借题发挥,想破坏霆琛跟莹莹的婚事!——给我接何泰华!”
助理马上给何泰华打了电话,事情闹得太大,连秦霆琛都亲自送何莹莹回家,叮嘱最近别让何莹莹出门,何泰华还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一接电话,他连身带心加上声音,全都在发抖:“秦……秦老爷子……”
秦沛的声音冷冷沉沉:“何先生,你生的好女儿啊,连秦家的新闻都敢随便编排!”
何泰华叫苦不迭,连声喊冤:“秦老爷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音虽然是我们何家的骨肉,她不是在何家长大的,她没有受过教养啊,她就不认我这个当爹的。老爷子,我要是能管得住她,还会把她撵出去吗?”
“哼,不要跟我玩心思,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秦沛先出了口气,吓了何泰华一回,才慢悠悠地说:“这么说来,你跟这个女儿,是没有感情了?”
何泰华也是商场上混的人,哪能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没有感情,一天都没当过父女,那小畜生回来就跟讨债似的,整天跟我斗鸡眼。再说了,就算有感情,我们教不了,总得请人教不是吗?”
很好。秦沛满意地笑了:“那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女儿太不懂事了,我可要替亲家公好好地教教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辛苦您了。”何泰华连声说,“要是能教好这个小畜生,咱们何家的祖宗都感谢您。”
秦沛笑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不用他亲口吩咐,手下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车子直接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