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瞳言
卡罗琳大致浏览了一下文件，对于价格她当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奥利弗的做法却让她很不理解：
“不是吧，如今这种经济状况，大家都在想办法把手头的地皮、楼房抛出去，你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买地产？我能问一下，你要那块地是干什么用的吗？”
对于那块连接纽约富人区和新泽西富人区的地皮的用途，奥利弗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我未来打算在那儿建格威航空旗下的私人机场。”
这让卡罗琳更理解不能了，在她的印象里奥利弗一直都是个卖战斗机的军火商，那些战斗机自然会被输送到国家的军用机场。至于非战斗型的飞机，虽然这些年来渐渐有不少人开始选择使用飞机出行，但仍有许多人对此存疑，当下主流的远行交通方式依然是火车、轮船，拿这么一大块地区建作用于民用机的私人机场，真的有必要吗？
尽管对奥利弗的想法持疑，但毕竟有人把钱送上门，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卡罗琳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好，没问题，只要你不觉得这是笔亏本生意。”
“对我而言当然不会亏本，未来就拭目以待吧……而且我还会给你双倍的钱。”奥利弗意味深长地说道。
早就过了很傻很天真的年纪，卡罗琳自然不会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淡定从容地回道：
“双倍的钱啊……说吧，多出来那倍的钱，又是想要我答应什么要求，或者说是做什么交易？”
这回奥利弗倒是没有接过话，而是偏过头看了眼艾琳，眼神传达的意思是……好了，该你了。
艾琳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多出来那倍的钱，和我有关。我的要求是，之后这几年你无论疯狂地接拍多少电影都无所谓，但是，等桑顿集团重新走上正轨后，你未来只可以拍环球影片公司出品的电影，并且同AIN签订终身制的广告合同。”
从十八年前在纽约第一次接触起，艾琳就知道她和卡罗琳是不适合做那种无话不说的好闺蜜的。这些年来，两人也只能算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以及工作上有着稳固的合作关系，而闺蜜什么的依旧算不上。所以，对于卡罗琳如今的困境，帮忙她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也不会无条件地帮。
卡罗琳笑了笑，“说白了，就是你直接把我的未来都给买断了呗。”
“没错，就是这样，卡罗琳，你愿意接受吗？”艾琳也回以同样的微笑。
“我现在很需要钱，没别的选择。”卡罗琳摊了摊手，接着又微微点头，“不过如果买断我的人是艾琳你的话，我想我是可以放心的，说不定未来我还会作为第一个同AIN签订终身合同的人而被载入时尚史呢。”
“那么，合作愉快。”艾琳递出了手。
卡罗琳接过手轻握，“合作愉快。”
卡罗琳：“不过，有关我同你们夫妻这些合作的事情，能过段时间再详谈吗？现在，控告索菲娅的事情正在关键时期，我不想分心，一会儿我还约了克里斯讨论一些细节。”
对此，艾琳表示谅解，接着又说道：“对了，差点忘了，爱德华说大家已经好久都没有齐聚纽约了，想一起吃个饭，让你也一起来，今天晚上就在伍德家里。对了，你和克里斯讨论完后，直接把他也叫上。”
卡罗琳：“好。”
第109章
晚上在伍德家的这顿饭吃得是久违的舒心、放松。
和大家一起坐在桌子两侧说说笑笑地吃饭时, 艾琳蓦然间意识到今晚她坐的这个位置正是当年住在伍德家时常坐的席位。
当年抵达美国后, 她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这里，她的第一间私人“工作室”就是楼上她住的那间卧室, 转眼间十八年就这么过去了。
伍德夫妇已不复盛年时那么有精神有朝气，尤其是伍德先生, 这些年来几场大病过后，整个人也老得很快。但是二人之间依旧如当年那般默契，虽然不会让人觉得甜腻甚至浓烈，然而岁月让二人在这片平和中一点点酿造出更加无法分离的亲密。
爱德华也不是十八年前那个无忧无虑可能只会为艺术史作业发愁的毛小子了, 经历了事业的起起伏伏、经历了爱情的甜蜜和婚姻的苦涩、也担负起了对两个女儿成长的责任。六岁的蒂芙妮和四岁的露易莎, 两个小姑娘也都很活泼可爱, 并没有因为父母离婚缺失了母爱而变得性格阴暗，在父亲和祖父祖母的呵护下很好地成长着。
而克里斯，当年她原本以为她会和克里斯老死不相往来以避免尴尬并斩断曾经生出过的情愫，却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成了好友，甚至连她丈夫都和他成了好友。其实人生大概就是这样, 并没有太多的拿不起放不下，也没必要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 人生总是会向前看的, 因为前面总会有下一段的风景。
卡罗琳自然更不必说了，十八年前在纽约第一次见到她时，完全就是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十八年里, 得到过一切也失去过一切, 当下依旧在得到与失去中挣扎着。
艾琳又转过身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丈夫, 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当初她是真的没想到未来的十八年居然就和他这么一直走下去了。当年“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见到这位未婚夫时，二人可都是抱着随时准备离婚的心思的。
艾琳嘴角偷笑的弧度自然是没能逃过奥利弗的眼睛，奥利弗微微偏过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轻语着：
“想什么呢你？”
艾琳也用只有彼此才听得到的声音回道：
“在缅怀历史。”
“历史？什么历史？”
“你我的黑历史。”
晚餐过后，许久未见面的爱德华和卡罗琳在花园里散步，在今晚这种难得的轻松氛围下也聊起了中学时代的一些往事。
“记得最初，还是我给你和艾琳搭得线呢。”爱德华想到了当年艾琳第一次举办时装秀，让他帮忙在最短的时间内找齐十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模特，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啊，我当年大概也不会想到未来居然会和艾琳长期合作下去。”回首往事，卡罗琳更多的也是感叹，“记得当时我心里对艾琳是看不上的，觉得她和一同从英国来这儿嫁富豪的索菲娅是一路货色。”
当话题涉及到了索菲娅后，氛围又凝重了起来。
最终，爱德华忍不住出声道：“如果你这次真的彻底报复了索菲娅，你会开心吗？”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必须要这么做。”索菲娅决绝地说道。
……
六月中旬，卡罗琳对索菲娅的控告终于进入了最后审理阶段，而整个流程也遵循双方的意愿，没有进行公开审理。
原本双方一直僵持不下，索菲娅坚决咬定比利是自己和老桑顿的孩子，这使得卡罗琳一方控诉的犯罪动机无法成立。然而最后却出现了峰回路转的一幕，汉斯.桑顿竟然主动承认自己是比利的亲生父亲，并且主动拿出自己和索菲娅有染的证据。
最终，在克里斯的能言善辩和老道经验下，索菲娅最终因诈骗侵吞桑顿家族的信托基金并携款潜逃海外未遂，及蓄意谋害桑顿老先生的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虽然没能达成卡罗琳希望判其死刑的初衷，但二十年后待出狱的将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到那时世界怕是早已成为一片新的天地。
而就在宣判结束后没两天，之前回费城娘家住了小半年的汉斯.桑顿的夫人意外得知了一切的真相，知晓了汉斯和索菲娅之间的丑事、知晓了比利那被隐瞒了十四年的身世，顿时感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耻辱。回到纽约后便同汉斯开战，两人从对骂演变成了大打出手，最终在争执中不慎一道从楼梯上坠落，送往医院后最终抢救无效身亡。
而卡罗琳在这一切事情结束后，也正式拾起了桑顿集团的烂摊子。至于家族成员里，最终愿意留下的只有桑顿老爷子一直都很器重的小女儿，其他的家族成员们都纷纷散去了，甚至不少都忙着搬离纽约。卡罗琳也和自己的这位小姑姑达成了协定，自己负责疯狂地拍戏来为桑顿家赚取后续资金，而小姑姑则负责桑顿集团的经营管理。而对于失去了至亲的比利，二人决定共同抚养这孩子至成年。卡罗琳不知道这孩子未来长大知晓一切后是否会怨恨她，但这孩子终究是她爷爷曾经无比珍爱的“儿子”，她愿意代替爷爷继续承担起守护这孩子长大的职责。
……
“我就知道你会来。”隔着窗口，脸色惨白的索菲娅平静地注视着外面坐着的艾琳。
此刻这个寂静甚至到了死寂的空间里只有彼此二人，来探监的艾琳淡淡地回道：
“别误会，我只是来替卡罗琳给你送样东西，因为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所以就由我来代劳了。”
说话间，艾琳将一个信封隔着窗口递了过去。
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封信，字迹很熟悉，索菲娅细细地读着，伴随着无声地不断滴落在上面的泪水。
艾琳缓缓开口道：
“桑顿老先生在三年前拟定遗嘱的时候，还额外写了这份。他担心万一自己不在了，你和还年幼的比利未来会无依无靠甚至被桑顿家的其他人赶出去，所以特意交待桑顿主宅这栋房子留给你，包括他存在书房保险柜里用于应急的现金、金条以及收藏的珠宝，也全部留给你……喏，信上把保险柜密码都写给你了。卡罗琳说了，无论是宅子还是这笔钱她都不会动，等到未来比利成年后就全都交给他。对了，还有……你的丈夫，桑顿老先生他，在昨天傍晚去世了，过两天就举行葬礼。”
低头沉默了半晌后，索菲娅终于缓缓抬起头，用无论是面对曾经的侯爵小姐还是面对之后的艾琳都从未有过的真诚与恳切说道：
“艾琳……到时，可以替我在墓碑前为他献上一束百合花吗，他以前，最喜欢送我百合花了。”
“嗯。”艾琳点了点头，只是下一秒，瞬间瞠大了双目并从座椅上猛地站起，“索菲娅，你——！”
只见索菲娅的嘴角缓缓溢出暗红色的血，眼神越变得越发无神，声音虚弱地说道：
“在法庭审判结束后，我其实和卡罗琳私下交涉了一次。我这么一进监狱就是二十年，我认命了，但是我无法放心我的小比例啊，他才十四岁，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保护屏障，桑顿家族也不复从前，我简直不敢想象他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知道卡罗琳恨不得我死，所以我和她做了个交易，我要她照顾好比利，而我会自尽……用我的命来换取她护比利安稳。我跟她说，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我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我在监狱里见到你的时刻，便是我离开的时候。”
艾琳这下算是明白，卡罗琳为什么要她今天来把这封信交给索菲娅了。
“真没想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想见的人居然是我。”艾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但却不含什么讽刺。
索菲娅笑了笑，那张向来可憎的脸上此刻竟带了分凄美：
“因为看到你的时候，我会回想起十八岁前在英国的那些时光。虽然那时的我依旧不是什么好女人，但至少比之后在美国的这十八年活得轻松、自在。艾琳，你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来美国，而是留在英国的话，会是怎样的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过得要幸福？我们也许不会撕破脸皮，也许依旧至少表面上会是好朋友，甚至之后我会用一种平和的方式让你一点点知晓我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然后我们的孩子也会一起长大、一起玩耍。”
艾琳轻轻摇了摇头：“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有可能的话……下辈子试试看吧。”
“这样啊……那就……下辈子吧……”用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后，身体内毒素完全发作，索菲娅终于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神情很平静。
看着这一幕，艾琳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震撼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结束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自己当初穿越来这个世界后接触到的第一个人。
也感叹于，曾经自己视索菲娅为仇人、为死敌，并且在最初实力还很弱小的时候不安于已经率先攀上高枝的索菲娅的报复。而如今，索菲娅竟然就以这种方式离去了，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爱也好、恨也罢，都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真的没有什么。
……
与此同时，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园里——
又是盛夏时节，一个学期又结束了。原本提着行李箱从宿舍里走出来，准备回家过暑假的多米尼克却是因面前的人而停下了脚步。
“您是来找克里斯教授的吗，格威先生？”多米尼克礼貌地询问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奥利弗淡淡地开口：“不，我是来找你的。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格威集团掌舵人居然会专程来找自己，多米尼克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我的荣幸。”
校园里，一处僻静的树荫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么随意地席地而坐在台阶上。
奥利弗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在索菲娅的案子开始审理前，你私下里去找汉斯.桑顿，应该是连你的老师克里斯都瞒着的吧，你去找汉斯.桑顿说了什么？”
意外于自己当初的行踪居然被奥利弗知晓，多米尼克也自知自己在眼前这种“老狐狸”面前是藏不住什么的，索性直接交待了：
“我跟他说，只要把索菲娅彻底告倒，之后，我们会为他争取来比利.桑顿的抚养权。对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才终于有了个孩子的人来说，比利就是他的死穴。”
“呵，难怪他最后会主动承认自己是比利的亲生父亲。”奥利弗笑了笑，笑容里既不含嘲讽但也无赞赏，让人捉摸不透：“你就这么给汉斯.桑顿开了张空头支票，你就不怕日后兑现不了他找你麻烦？”
多米尼克没有丝毫的慌乱，“因为他夫人会去找他麻烦，所以他也就没有功夫来找我的麻烦了。他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比利成为她的‘继子’的，而汉斯在他夫人面前都窝囊了这么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反抗成功的。”
他一早就料到了只要有汉斯夫人在，那汉斯根本没有机会去争夺抚养权，但是没想到最后那夫妻二人竟然在大打出手中一道意外身亡了……不过以他的立场而言，这绝对是件好事，把他开出的那张“空头支票”的后续麻烦全都省掉了。
奥利弗嘴角挂着的浅笑依旧意味不明，“我还以为，是你用某种手段让在费城的汉斯夫人知晓了一切，然后激化局面呢。”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我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汉斯夫人知晓一切是迟早的事情，汉斯躲不掉的，既然做了什么就要有承担后续一切可能的准备。”
“没错，做了什么就要有承担后续一切可能的准备……玩弄权术也是一样。”奥利弗意味深长地对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说道。
艾琳和克里斯之前都和他说过，这个叫多米尼克的年轻人很像曾经的他，如今在他看来，在玩弄权术这方面的确是和过去的他有几分相似。
“非常感谢您的教导。”多米尼克微笑有礼地回道，脸颊上甚至还浮出浅浅的梨涡，只是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我记得，当年您来学校演讲时，最后提问环节时我问您……如果有一天，军火商的利益和政府的利益不再一致，您要怎么办？当时，您给了一个太过官方的回答。”
奥利弗突然笑出声，随之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危险，“如果那种情况真的发生，那就看这场博弈中，最后胜者是谁咯。”
“您觉得您会是胜者吗？”多米尼克追问道。
“等那种情况发生了再说吧。”这次奥利弗没有给出回答，随即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看比起当律师，你更适合去做政客，未来要不要去考虑竞选总统啊？”
“如果我竞选总统，到时还请格威先生多多支持。”多米尼克从善如流地接过这个玩笑。
“那就加油吧，未来的总统先生。”奥利弗从坐着的台阶上缓缓站起身，接着拍了拍身旁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别有意味地说道：“不过，提醒你一句……太会玩弄权术的人，也许最后也会被权术所玩弄，并且失去更加珍贵、更为重要的东西。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我只是说了句无聊的废话，别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