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兮冉
莺莺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头顺势接过一个包袱道:“是呀,在等你。”
“这不生怕你跑丢了吗。”
晓黛笑得更开心了,作为自幼习武的姑娘力气比普通女子大很多, 她一手提着几个包袱一点也不累, 反而还一蹦一跳着:“不可能跑的, 就算是姑娘赶奴婢走奴婢都不走!”
“奴婢就跟着姑娘。”
“这辈子只跟着姑娘!”
莺莺怔了瞬, 想起前世晓黛的结局, 她心中酸涩难言,点了点头轻声回:“好呀。”
这一世, 她定会好好护着她。
西北之事耽误不得, 顾明致和顾凌霄作为朝廷重臣, 回府后都来不及休息, 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赶去了皇宫。
莺莺这两日舟车劳顿,沐浴过后睡了个午觉,醒来已是申时,得知顾爹爹和哥哥还没回来,她独自在房内用了膳,之后就摆弄着院内的花花草草想事情。
因为静山师傅给的药盒丢失,所以莺莺提前吩咐了晓黛,第二日一早她们启程前往清光寺。
临出发前,莺莺带上了兆时给她的香囊。到了清光寺她捐完香油钱先去拜了佛,然后才去见了静山师傅。
一段时间不见,静山师傅又帮她炼制了些解毒.药丸,但因为草药稀缺,他炼制的并不多。
莺莺小心翼翼将药盒收好,细心记下缺失的几味药材后,她不好意思道:“这些药材我来想办法解决,师傅可否多帮我炼制些解药?”
若是她的计划成功,情人喃总归是一处束缚,迟迟解不了毒的话,她就只能依靠这些压制.毒.性的解药过活。
静山师傅极好说话,问都没问直接就点头答应了。莺莺高兴之余没忘正事,她将兆时送她的香囊拿出来,交予静山师傅道:“这香囊是莺莺的朋友从异域得来,虽不能解情人喃之毒,但却能在情人喃发作时缓解痛苦。”
可惜另外一枚能催动.情.欲的香囊被武成帝收了去,不然莺莺就一并要来给静山师傅看了。
静山师傅接过细看了番道:“施主可否先将香囊留在老衲这里?”
兆时送她的香囊香气浓郁,里面装有大量的异域干花和药材,对研制情人喃解药很有帮助。
不用静山师傅开口,莺莺也有将香囊留在此处的打算,只是在点头时她心生不忍,于是加了句:“这香囊是莺莺的朋友所赠,若是可以的话,还请静山师傅保留好它。”
两世过来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兆时第一次送她东西,她想好好保留下来。
最近天气阴晴不定,静山师傅没有上山采药的打算,就算如此,莺莺仍是留下来帮静山师傅做了些杂事。原本她还想帮静山师傅晒药的,但静山师傅摇了摇头,看了眼天色道:“施主早些回去吧,今日大概还有一场雨。”
莺莺抬头看了眼高高悬挂的大太阳,擦了擦脸上的汗点头。她虽不觉得这天气会下雨,但还是乖乖下了山。
路行一半,艳烈的太阳转淡,乌云上头顿时黑压压铺了一片。
没一会儿,这雨果真下了,莺莺坐在马车里看了眼窗外,忍不住惊叹道:“静山师傅真是比李怀虚还厉害。”
晓黛跟着点头,翻了翻车内的杂物盒庆幸道:“还好奴婢早有准备。”
因下了雨,闷热的天气多了凉意。莺莺见雨下车夫赶车困难,就想着先找个地方避雨。车夫擦了擦脸上的水就近找了个避雨亭,反正莺莺也不着急回去,几人就在那儿多等了会儿。
雨声滴答,凉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眼看着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转停的意思,车夫啧了声安抚拍了拍黑马,大声朝亭内喊着:“姑娘,奴才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了,不然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莺莺穿的单薄,这会儿被风一吹也觉得冷了,当下只能点头重新上路,冒着雨往皇城赶。
雨下难行,莺莺回府时天色已经不早,她回去时见爹爹和哥哥都在,不等高兴,就从顾爹爹口中得知一个惊天噩耗——
婚期良辰已定,莺莺将于钦容在年后成婚。
“这、这么快吗?”莺莺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心情就如外面的雨点般乱成一团。
顾凌霄挑了挑眉笑道:“你这丫头还嫌早呢?”
“要不是西北边境那边情况尚不明确,恐怕你这婚期还有的提前。”
莺莺这会儿可笑不出来,蔫蔫儿回了房间。
其实仔细算算时日,如今夏天还没过去,她还有好些时日可以准备。这么想着莺莺强迫自己放宽心,一边帮静山师傅寻着药材,一边想法子给自己扩充小金库。
自顾家的主母死后,顾爹爹院中倒还有几名姨娘,不过顾爹爹不喜她们插手管自己两个孩子的事,也很少让她们出现在莺莺面前。所以这些日子里,顾爹爹和顾凌霄不仅要忙于朝堂上的事,婚期定下后,也要开始着手莺莺的大婚。
想到自家女儿马上就要嫁到东宫去了,顾爹爹越忙碌越是舍不得莺莺,所以最近对莺莺管的宽松,还吩咐管家多支些银子给莺莺,让她买首饰衣裳,这刚好合了莺莺心意。
有了银票,她完成计划的底气也就越足,为了防止露出破绽,莺莺买的都是些小巧又贵重的首饰,漂亮的衣裙只有两三件。
晓黛是莺莺的身边人,如此时间久了,自然最先发现自家姑娘的不对劲儿。
在莺莺又一次拉着她入银楼时,晓黛看着认真挑选首饰的莺莺,指了指一旁华贵又精致的金簪道:“姑娘不如试试这支海棠宝珠金簪?”
莺莺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不试了,反正试了也不会买。”
那支海棠宝珠金簪好看是好看,搁在往日莺莺瞧上了也许就收了回去,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要慎重。
这金簪实在太惹眼了,识不识货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簪子的金贵,莺莺还是更喜欢一些看着不起眼的小首饰,必要时只要拿去当铺典当就可。
从银楼出来,莺莺拉着晓黛就要往其它首饰铺子去,晓黛抱着莺莺买回来的一盒子首饰,再次提议道:“奴婢听说彩云布庄新上了一批货,不如咱们过去看看?”
晓黛再三的试探已经很明显了,莺莺知道她察觉出了问题。
莺莺压根也没想在她面前隐藏什么,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拒绝:“今日不去了。”
“可是……”晓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止住。
之后她跟着莺莺逛了一整天,直到二人回了顾府,晚上晓黛帮莺莺梳发时才低声问:“姑娘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奴婢?”
莺莺从镜中看着晓黛落寞的面容,突兀吐出一句话:“我准备废了和钦容的这门亲事。”
“什、什么?”晓黛愣了愣,险些拿不住手中的梳篦。
不给晓黛开口的机会,莺莺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我正在进行一个计划,若是成功,我不仅能让陛下主动废了我与钦容的婚事,还能保顾家无忧,顺便让自己摆脱顾莺莺的身份。”
“若是计划成,之后这世上再无皇城顾莺莺,我会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所以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莺莺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说完就静静等着晓黛的回答。
房中安静,一时间只剩低微的呼吸声。晓黛脸上的笑意消失,她拿着梳篦缓缓垂下手,好似半天才回过神来。
“姑娘把这些全告诉奴婢,就不怕奴婢说出去吗?”
若是以前,无论莺莺想做什么,晓黛都只会点头随着她胡闹,从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莺莺眨了眨眼睛,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还反问了她一句:“那你会吗?”
晓黛脸色一白,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肩膀微微发抖。她问道:“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莺莺回:“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前世晓黛至死都对她忠心耿耿,这样就足够了。
很快房内又陷入安静,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莺莺摸了摸自己顺滑的头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晓黛不解:“你跪在地上干什么呢。”
“问你呢,你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冒险,你前几天不还说要跟着我一辈子吗?”
莺莺歪头哎了一声:“难不成你现在反悔了?”
“不会反悔,奴婢至死不悔!”晓黛连忙着急回道,眼眶有些发湿。
“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抽了抽鼻子小声:“姑娘还是先听奴婢说几句吧。”
晓黛觉得,事到如今有些秘密也该说了,“奴婢其实是陛下的人。”
莺莺还当晓黛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知道啊。”
六岁那年,武成帝微服私访来了顾家,瞧着莺莺伶俐可爱又过分活泼,于是把文武双全的晓黛赐给了她,这事儿全皇城的人都知晓。
晓黛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着急道:“奴婢的师父从小就教导我说,不管跟了哪位主子都要一心一意的伺候,为主子生为主子死,不可有二心。”
“可奴婢在来顾府前,陛下曾召见过奴婢,陛下说要让奴婢跟在姑娘身边好好护着您,还让奴婢……”声音微顿,晓黛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还要让奴婢随时往宫里汇报,您和哪家公子走的近。”
说起来,晓黛还比莺莺小一岁,虽说她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但到底也只是个小丫头。
儿时懵懂无知,晓黛虽心向莺莺但无力拒绝武成帝的要求,只能时不时向宫里传着消息。她并不知道莺莺是凤命,只是发现忽然有一天,陛下更改了命令,直接让她传莺莺喜欢哪家的公子。
从皇城各家名门到裘郁,最后是钦容、景兆时和燕宁殿下,这些年来晓黛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往宫里传一次信,心中的罪恶感就加重一分。直到莺莺和钦容太子的婚事定下,晓黛才停了往宫里传递消息,但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如今不再做不代表之前没做过。
莺莺听完晓黛的讲述,不仅没有惊讶反而还有心思发呆,她想她明白前世钦容那句话的意思了,原来他早知晓黛和武成帝之间的秘密。
——你有一个好丫鬟,只是可惜了。
可惜她有事瞒着你,可惜她对你不忠。
事实上,晓黛除了会定时给武成帝汇报莺莺的情况,并未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然而钦容眼里融不得沙子,再加上晓黛武功高强,总是纵容着莺莺甚至可以带她逃跑,钦容会杀她是必然。
“姑娘?”晓黛把该说的都说了,她都准备好迎接莺莺的暴怒了,然而等了一会儿莺莺都没反应,反而还对着她发起了呆。
被晓黛唤回思绪,她‘嗯’了一声,“所以呢?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晓黛将这话听得明明白白,脸上大喜与不解的表情交错出现,最后她喃喃道:“可是……姑娘不怪奴婢吗?”
“你若是愿意跟我走,那我就不怪。”
晓黛赶紧点头,生怕莺莺反悔似的,“只要姑娘不厌恶奴婢……不对,不管姑娘还喜不喜奴婢,奴婢都愿一直跟随您!”
“行了。”莺莺把人拉起,“那我和你说下我之后的计划,你快帮我出出主意。”
夜越来越深,窗外树影斑驳。
其实莺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不,其实她是知道的。
重生回来,莺莺开始留心观察身边的人或是事,早在她们上清光寺、在晓黛一遍又一遍追问她喜欢谁时,她就有了大致的猜测,等到兆时告知她身为武成帝极为看中的凤命后,很多事情也都清晰了然起来。
如今她敢把自己的计划告知晓黛,就是笃定了晓黛会告知她真相,也完全信任晓黛对自己的忠心。
“……”
莺莺没钦容那般缜密的布局和思考,她想出来的主意很简单,无非就是假死。
如今赐婚已定,再加上莺莺身上所谓的凤命,想要靠武成帝或钦容解除婚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若是从她自己身上下手,在不连累顾家的情况下,唯有意外‘死亡’最简单有效。
再一次出门,莺莺和晓黛都放松了不少。二人在银楼挑挑捡捡,选了一些首饰后去了彩云布庄,在那里定制了两身衣裳。
说是两身衣裳,其实莺莺用自己的名义只定了一条,另一条她是让晓黛以自身的名义定下的,如此她们就有了两身一模一样的衣裙,也好方便之后的假死计划。
从彩云布庄出来,莺莺无意与裘安安遇上,二人见了面不由都有些拘谨,裘安安干咳一声招呼:“好巧啊。”
莺莺点头,“是挺巧。”
彩云布庄人来人往,两人站在门外寒暄总归不是一回事,何况二人关系不亲密,也没什么可说的。很快,两人一个进布庄一个出布庄,在莺莺与她擦肩而过时,裘安安不太自然道:“春喜厨艺又精湛不少,你……无事可以过来尝尝。”
不等莺莺有所反应,她生怕莺莺拒绝似的快步进了布庄。
“姑娘怎么了?”与裘安安遇见后,莺莺思绪不由有些飘忽。
晓黛喊了她两声,“天色还早,咱们是再去别处逛逛,还是回府?”
莺莺正要说回府,抬头顺着景和酒楼的窗口看到屋内的人,咦了一声拉着晓黛快步跑了进去。
景和酒楼天字号包房内,顾凌霄正无聊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时他疑惑挑了挑眉,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莺莺时好笑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