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兮冉
钦容静看着一身男子打扮的莺莺,又瞥了眼同样男衣的晓黛。他薄唇很浅上扬,淡声回道;“三哥哥是来谈正事的。”
“什么正事非要来这里谈?”莺莺重生后性子真变了太多,以往的蛮不讲理任性胡闹都失了嚣张。她做不到指着钦容的鼻子骂他,就只好扑到他怀中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到他怀中道:“莺莺不喜欢三哥哥来这种地方。”
钦容单手搂住怀中的姑娘,摸了摸她露出的细腻后颈,垂着眼睫不语。
片刻后,他回了莺莺:“那以后三哥哥便不来了。”
“回去罢。”钦容招来身边的侍从送莺莺回去,这里他一时半会有事还走不开。
莺莺一见他在这里,早早就后悔没马上溜走了。她乖乖点了点头抬脚往楼下走,走了两步又被拉了回来。
“莺莺。”
钦容帮她理了理衣领,目光掠过雪凝的房门后,倾身与她平视道:“三哥哥也不喜欢你来这里。”
“……!”莺莺心里一咯噔,小身板微颤很乖回着:“那、那以后莺莺也不来了。”
钦容低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莺莺真乖。”
莺莺被迫承受着钦容的亲昵,其实她不是乖,只是想好好活着。
“……”
莺莺见完沉雪没几天,皇宫里传来消息,太子钦容与顾家小姐的婚期提前,由李怀虚李大人亲自挑日子,距离成婚那日只有月余。
对于这个结果顾家人是又喜又忙,好在他们之前早早准备着,加上有顾皇后帮忙,满打满算时日足够。按照规矩,成婚前莺莺要被接到皇后的凤坤宫学习礼仪,莺莺险些忘了这事,被顾凌霄这么一提醒才想起。
一旦她入了皇宫,再想出来实行计划就难了。
莺莺不得不匆匆实行计划,连忙去让晓黛联系沉雪,当夜沉雪就悄悄潜入了她的房中。
“明天?”沉雪脸上的面具又换了一个,不变的是一身黑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调侃了句:“你倒是真心急,不过明天不行,明天我有事帮不了你。”
与其他杀手不同,赤风楼的天字一号极为神秘,并不是以杀人为生。他思考了下道:“后日吧,后日你约人同去金满堂,坐在二楼东南第三个包房,那处窗户靠水。”
莺莺应下,心不在焉熬到了后日。
金满堂是皇城的一处地下拍卖行,里面收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它非朝廷主持的官卖,却在出名的情况下至今并未查封。
原因无他,只因这金满堂同样有背后撑腰的权贵,只不过同景和酒楼和招芳阁不同,金满堂背后的主人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这里属于庆王爷,也正因如此官府才不敢查封。
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地方,所以来这的人都需以物遮面。
莺莺身边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为了能让人知晓是顾莺莺遇刺落水,所以她硬着头皮找来了裘安安,原本她是想找顺荷公主的,不过顺荷武功实在太厉害,她怕沉雪被她反杀。
一同入了金满堂,莺莺三人都是以面纱掩面,莺莺存了暴.露的心思,脸上特意覆了极薄的面纱,裘安安见到后皱眉道:“你这也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不然你同人借个面具。”
莺莺摇了摇头,故作无畏道:“我好歹也是快成为太子妃的人,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么说着,几人左拐往第三个包房走,莺莺扭着头和裘安安说话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唔……”莺莺被撞疼了鼻子,脸上本就松垮的面纱摇摇欲坠落到了鼻下。
她后退时被人轻轻扶了一下,莺莺隐约间闻到熟悉的雅香,愣愣抬头看着面前只戴了半张金色面具的男人,她结结巴巴小声:“失、失礼了。”
男人雪色锦袍金冠墨发,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如玉,薄唇红润。他的嗓音如同他的气质那般温润柔和,望着莺莺回了句:“无事。”
莺莺本是六分的猜测变成十分,她匆忙捂严自己松垮的面纱,拉着裘安安进入隔壁的包房。
是钦容,一定是钦容!!
为了方便楼上的客人看清厅内的拍卖之物,所以这种包房无门,包房与包房之间只隔了一扇厚重的屏风。坐在椅子上,莺莺这会儿能清晰看到站在房外的男人,她这会儿话都不敢说了,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钦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
在莺莺的焦虑下,金满堂的拍卖开始,站在房外的男人也很快回了房间。
此时沉雪同其他‘刺客’正藏在这金满堂中,莺莺并不知道他藏在何处。故作无意环视了一圈,莺莺并未发现沉雪的藏身之处,她安静等着厅下第一件拍卖结束,金锤敲定之时便是沉雪出动的时候。
叮——
随着一声脆响,第一件拍卖物结束,如同预期那般,沉雪与其他刺客出现。
伴随着金满堂陷入混乱,莺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装作被吓傻的样子站在原处未动,裘安安见情况不对拉了她一把,正想带着她离开,沉雪出现,冰凉的长剑冲散裘安安与莺莺。
“顾莺莺!”裘安安被绊倒在地上,眼看着莺莺被一名刺客缠住。
戏要做足,莺莺这会儿反倒平静下来了,她往晓黛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躲避着沉雪的攻击一边往窗边走。忽然间隔壁的屏风倒落在地,伴随着沉重的闷响莺莺慌张往一侧躲去,被生生砸到了脚尖。
“嘶……”
借着这个机会,莺莺索性将计就计背抵在窗口,这个时候只要沉雪把剑刺过来,莺莺就能顺势落水。成功在望,莺莺连忙找寻的晓黛的身影给她提醒,完全忘了隔壁还有钦容的存在。
嗡——
长剑嗡鸣,莺莺在闭眼的同时身体开始往后仰,黑暗来临时好像看到有白影闪过。
砰——
“姑娘!”
在身体朝下栽去时,莺莺听到晓黛的惊呼,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随之而来的就是有人喊了声太子殿下。
莺莺震惊睁开眼睛,发现真的有人抱住了她,二人正急速下坠,眼前血色闪过,莺莺看到身前的人肩膀血红一片。
砰……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二人双双落入水中,在落水前莺莺看到沉雪踏着破碎的窗户跳到了屋檐上,刺眼的阳光下他长剑上沾染着鲜血,被面具挡住的面容模糊不清。
他,是真的要杀她?
湖水没过莺莺的发顶,莺莺看到血色顺着湖水流出,男人脸上的面具在水下掉落……
真的是钦容。
第50章 囚〇五十天
“……”
钦容受伤了。
他被侍卫从水里救上来时, 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但手还紧紧抓着莺莺的手腕。
两人浑身湿透,钦容的上半身被血水浸湿染红,看着伤势很重。他发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轻轻安抚着傻愣的莺莺,“别怕,有没有受伤?”
莺莺都没来得及回答他, 钦容的头就越垂越低,慢慢抵在了她的肩膀上。莺莺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就连体温也在变凉。
“快来救太子殿下!”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很快将钦容扶起。
这大概是莺莺第一次见钦容这般脆弱, 他面色苍白闭阖着眼睛, 手臂无力垂下松开了她的手。莺莺有些无措,眼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拉住他。
“姑娘!”晓黛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 上下看着莺莺焦急道:“您有没有受伤,我刚刚看到太子殿下流了好多的血。”
“对啊, 他流了好多的血。”莺莺喃喃着,还是为了救她。
苦苦计划许久的任务,终究还是因这场变故失败了,因钦容受伤, 很快就有官兵包围了金满堂进行搜查。晓黛在莺莺身上罩了薄毯, 看了眼湖对岸小声道:“咱们的东西会不会被搜出来?”
为了方便逃跑, 莺莺将二人的包袱藏在湖对岸埋了起来, 此时也不方便去拿。
“没事。”莺莺倒不担心包袱被搜出来,她最怕的还是这群官兵找到沉雪,若是沉雪被抓,一旦他把莺莺供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太子在金满堂受伤一事瞒不住,很快整个皇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因事情发生在庆王爷的金满堂,所以武成帝下令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彻查,很不巧,大理寺派出的是寺丞裘郁。
莺莺最初叫裘安安去金满楼,为的就是有个人亲眼看着她‘落水身亡’,而计划失败后裘安安的所见就成了破案关键,裘郁在收到刑部那边的消息后招来裘安安进行复审,将经过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后,很快就传唤了莺莺。
“顾姑娘那日为何要去金满楼?”
“据裘家小姐说,那群刺客是奔着你而去,你可看清那刺客的相貌?或者说,可有怀疑对象?”
能成为钦容的左膀右臂,这裘郁自然是个人精,他字字直戳莺莺的心窝子,语气波澜不惊,莺莺险些认为他是知道了什么。
“我……我听说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就是想去逛逛呀。”
“我也不知道那刺客为何都冲着我而去,不过最后受伤的人是三哥哥,而且三哥哥还是在庆王爷那里出的事……”
莺莺见裘郁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她,莺莺装着无畏,故意把裘郁的目光引到庆王爷身上,“所以莺莺猜,此次事件是不是庆王爷出的手呢?”
裘郁弯起一抹笑容,他苍白的皮肤衬的他眼珠漆黑,微微靠近莺莺逼问:“那顾姑娘觉得,庆王爷为何会选择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莺莺胡编:“故意的呀,这样就算刑部查到他头上,也没人会相信他会傻到在自己的地盘谋害太子。”
裘郁‘哦’了一声,完全没被莺莺带偏,凉着声音继续追问:“受伤的虽然是太子殿下,可那些刺客原本的目标是你,若此次事件真是庆王爷所为,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为了杀你而冒险?”
早前,莺莺在完善这场计划时就想好了计划失败后的救场,所以她只思索了片刻,就悠悠回答裘郁:“或许他知道了我身上的某些秘密呢?”
就是那个所谓的凤命,莺莺选谁谁就是下一位帝王,可若是她没了呢?
裘郁跟在钦容身边自然知道这事,他面色一僵眯了眯眼睛,静静看了莺莺片刻道:“此时本官自然会调查清楚,顾姑娘请回吧。”
莺莺这便是蒙混过关了。
从大理寺出来,莺莺就被顾皇后的人接去了皇宫。自太子受了伤,莺莺第二日就住入了凤坤殿,每日都需要去照看钦容。
开始,莺莺有猜测过这件事是钦容的苦肉计,怀疑他和沉雪一伙故意算计她,毕竟此事一出既能重创庆王爷根基,还能把她绑到身边让她无法逃走。
可若真是如此,裘郁就不可能如此看重这个案子,更不可能怀疑她与这个刺杀案有所牵扯,最重要的是……
如果这真的是钦容的苦肉计,那他这次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
莺莺到东宫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侍从告诉莺莺,太子殿下已服药睡下。就算如此,他仍开门放莺莺进去了,莺莺走到内室看着钦容苍白的俊容,叹了口气坐在他的榻旁。
莺莺先前记错了,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钦容虚弱的模样。
前世第一次见,大概是她杀了裘安安又杀了顺荷公主后,向来疼爱她的兄长打了她,还说要与她断绝关系。钦容将她接回东宫后她一直再哭,她明明都那么伤心了,可钦容还是在那个时候折了她的手,无论她如何哀求他都没有留情。
那晚的记忆太模糊了,莺莺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的酒,手腕被折断时疼痛没感觉多少,就是心里委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她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后躺在钦容的怀中,他抱她抱得很紧,面色苍白漆黑的眸子里似有血墨流转,望着她的眼神极深。
他问:“莺莺你想去哪里?孤对你不够好吗?”
莺莺醒来才感觉到手腕的痛感,她使不出力眼睛酸涩,想也不想就回了句不好。
如今再回想这件事,莺莺才察觉出钦容话中的不对劲儿,可那时她从未深思过,推开他想要往外跑时被他自身后抱住。无论莺莺怎样挣扎,他都不肯放手,后来等莺莺老实窝在他怀里后,他轻揽着她抚摸她的面容,埋首陷入她的项窝中低低喊着她的名字。
他低弱道:“孤不准你离开我。”
“……不准。”
想来有些记忆藏得太深,以至于莺莺重生后记住了钦容对她的百般不好,唯独忘记了他在意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