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子哲
赵嬷嬷跪在门口,死死哀求道:“姑娘,夫人辛辛苦苦将您养大,您总不能不认她这个娘啊!她为了给您报仇,才给四姑娘送了一份礼,四姑娘却加倍报复在了夫人身上。她如今大病了一场,整宿的做噩梦,想起您就忍不住哭,眼睛都哭红了。姑娘若恨就恨奴婢吧,是奴婢没有办好事情,才累得姑娘走到这一步,求求姑娘见夫人一面吧,您若不去,我怕夫人就此疯魔啊。”
她哭得梁依茜心烦极了,她总算走了出来,目光却好似淬着冰,“她是将我养大不假,却也是她毁了我,我恨你又有什么用?你给我滚,以后都别来烦我,她为了面子,将我送给土匪时,我就再也不是她的女儿了。”
她说完,就让人将赵嬷嬷轰走了,赵嬷嬷走后,梁依茜却对着镜子照了半晌,她跟梁依童其实也有两分相似,她们俩的唇和下巴都随了爹爹,她固然恨宋氏,更恨的却是梁依童,她才是那个真正毁了她的人,梁依茜越看越恼,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将镜子砸碎了。
此时,梁依童却在给豫王做衣服,随着天气的变冷,她打算再给豫王做一件貂毛大氅,她整整做了好几日,才做好。
不知不觉就快过年了,梁依童总觉得最近几日,豫王望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时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她追问起来时,他却说没什么,虽然奇怪了些,心情反倒很好的样子,有一日竟还捏着她的脸蛋,道:“过了年,就又长一岁了。”
梁依童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长一岁怎么了?
第51章
小年前一日, 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鹅毛大雪下得很大, 一上午, 地上就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梁依童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心情也开阔了起来。
上午,豫王入了皇宫,她无须研墨, 忽地来了作画的兴致,便画了一幅雪景图。比起人物,她果然更擅长画景物, 画中飞扬的雪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无一不透着一股神圣感。
梁依童画完, 自己都喜欢的不得了,她将画搁在书案上晾了一会儿,正打算趴在豫王书桌上, 临摹一下字帖时, 突然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悠悠传了过来, “你家王爷不在吗?”
梁依童一抬头,才发现门口竟是多了个人,男人一袭雪白色锦衣, 肩头落了不少雪, 若非眼眸漆黑, 红唇鲜艳,整个人都快与白雪融在了一起,竟是傅鸣卓。
梁依童福了福身,问了好,方道:“王爷有事尚未归来,兴许下午就回来了,傅公子寻王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见豫王不在,傅鸣卓眉头微微蹙了下,这段时间,梁依童见过他好几次,他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甚少有这副凝重的神情。
梁依童不由多瞧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画卷。画卷上也落了白雪,雪化作了水,还打湿了些许画卷。
傅鸣卓摇了摇头,转身就想走,走到一半却又转过了身,他抖了抖画卷,将雪抖掉后,就将画卷展开放在了豫王的书桌上,对梁依童道:“画中的女子可是郑晓雅?”
梁依童凑近看了一眼,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五官娇俏,正是郑晓雅十四、五岁的模样,梁依童眨了下眼,没有直接回答:“你哪来的画像?”
见她分明认识画中的女子,傅鸣卓神色有些凝重,竟是再次问道:“她当真是郑晓雅?”
梁依童总觉得他脸色有些难看,一时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也不知道,我整日待在王府,所认识的人实在有限。”
傅鸣卓淡淡扫了她一眼,因没什么情绪,竟给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梁依童莫名有些心虚,率先移开了目光,傅鸣卓拿着画就走了。
他走后,梁依童有些不放心,思索了一下,还是打算去云苑一趟,将此事跟郑晓雅说一说,见雪稍微小了些,她便没撑伞,只是带了个斗篷。
她过来时,才发现清荷竟在门口守着,这么大的雪,她缩在风口处,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巴巴的,瞧到梁依童竟来了,她眸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又有些惊慌,眼睛都下意识瞪圆了些,“梁、梁姑娘,你怎么来了?”
梁依童笑眯眯道:“寻你家姑娘有些事。”
梁依童早就跟郑晓雅熟悉了起来,也没有让清荷通报的意思,她抖了一下斗篷上的雪,就上前了一步,打算进去,谁料,清荷竟双手一展,挡在了她跟前,“不、不成,你、你现在不能进去。”
瞧到她紧张的神情,梁依童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许我进去?”
梁依童扫了一眼房内,想到傅鸣卓刚刚的异样,眼神微微有些古怪,难道傅鸣卓跟郑晓雅……
她正猜测着,就见室内传来了郑晓雅的声音,她对清荷道:“清荷不许无礼,让梁妹妹进来吧。”
清荷神情有些纠结,似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她也只是躬身道:“梁姑娘请。”
梁依童便绕过清荷走了进来,谁料傅鸣卓竟果真来了这儿,男人就立在书桌旁,已经展开了面前的画卷,他正盯着郑晓雅,冷声道:“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究竟认不认识我哥?”
郑晓雅神情淡然,声音也显得有些清冷,“我说了不认识,光天化日之下,公子就擅自闯入女子的闺房,恐怕有所不妥吧?”
傅鸣卓冷笑了一下,“你骗鬼呢,你若不认识我哥,你的丫鬟瞧见我,会连忙紧张地将我领进来?还守在门口帮着把风?操作可真够娴熟的!”
他与兄长是双生子,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刚刚特意沉下了脸,伪装成了兄长的气质,她的丫鬟分明认识他哥,不仅认识,应该还很是熟悉,以丫鬟的反应,说不准他哥还过来见过她。
他偏偏又在他哥的住处翻到了她的画像。
两年前傅鸣峻自请离开京城,跑去山东任职时,家人根本猜不透他为何要走,傅鸣卓如今却算是明白了原因,他调走时,她才刚被太后赏给豫王没多久。
见他咄咄逼人,郑晓雅也有些恼了,冷声道:“骗你又怎样?我认不认识他,与你何干?你是以什么立场跑来审问的?女子的闺房也敢闯,这里是豫王府,不是你家的后院!还望公子认清自己的身份!”
傅鸣卓被她气得够呛,显然没料到传闻中知书达理,柔美可人的郑晓雅竟如此泼辣,他脸色沉得滴水。
梁依童其实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总觉得这个模样的傅鸣卓有些瘆人,心中竟怕他动粗。
她将郑晓雅往身后拉了拉,对傅鸣卓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直接闯入女子的闺房,真的很无礼,你自己无礼在先,就不要怪人态度不好,云苑人多眼杂,你一个外男待在这里,终归不妥,傅公子还是尽快离开吧!”
傅鸣卓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哥哥的离开与郑晓雅有没有关系,见梁依童竟如此护着她,他眯了眯眼,竟是直接转身离开了,桌上的画也丢了下来。
清荷在门外隐隐听到一些争吵,她一颗心正悬着,就突然见傅公子走了出来,傅鸣卓路过清荷身边时,瞧了一眼这丫鬟,低声道:“我这两次过来,都是你守着门?”
清荷下意识点头,正想问一句,“傅公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离京了?”
就听到自家姑娘道:“清荷,回来,不许与外人多言。”
清荷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郑晓雅,最终还是朝郑晓雅走了过去,傅鸣卓从清荷这儿套话的计划算是落空了,他冷着脸大步离开了云苑。
他走后,郑晓雅才走到书案旁,瞧到这幅画像时,她微微愣了一下,才不动声色地将画收起来,对梁依童道:“让妹妹看笑话了。”
梁依童摇了摇头,“我原本打算练字,却瞧到傅鸣卓拿着画来寻王爷,见王爷不在,还问我画中的人物是不是你,我没回答,本以为他回去了,谁料他竟如此胆大,竟直接来姐姐这儿质问。”
“他向来放荡不羁,行事也无所顾忌,闯女子闺房这种事,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郑晓雅说这句话,竟是一副对傅鸣卓很是熟悉的模样,说完还摇了摇头,神情带了些无奈。
梁依童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傅鸣卓明明不认识她,她却对他如此熟悉,难道雅姐姐当真跟傅鸣卓的哥哥,傅鸣峻早就认识?
听傅鸣卓话中的意思,傅鸣峻竟还来过这里,难不成她与傅鸣峻竟有私情?
梁依童不想胡乱猜测,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意味着王爷无形中竟被……梁依童连忙甩了甩脑袋,又觉得以郑晓雅的人品,不可能与一个外男不清不楚,最多是傅鸣峻偷偷爱慕着她。
她怕触及到郑晓雅的隐私,也没敢多问,因为好奇,小模样很是纠结。郑晓雅陷在回忆中,神情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有留意到梁依童的异样。
梁依童又打量了她一眼,才试探着问了一句,“雅姐姐跟傅公子的哥哥很熟悉吗?”
郑晓雅这才笑道:“谈不上熟悉,就是有一面之缘,闲聊过几句而已,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岂能熟悉的起来?”
梁依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姐姐想过离开豫王府吗?如果可以离开,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吗?”
郑晓雅怔了怔,随即笑道:“我如今是豫王的人,就算他不愿来云苑,我也早被打上了他的烙印,真离开豫王府,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活得下去?如果可以离开,又能去哪儿?于我来说,在哪儿都一样,不过是活着罢了。”
见她神色寂寥,梁依童心中竟也有些不好受,她也没再多说旁的,她跟傅鸣峻,显然不是她想的那样。就算是,郑晓雅说的也对,她早就被打上了豫王的烙印,又哪里离得开?
她不是一样,没办法开始新的人生吗?在三皇子府的种种经历早就改变了她,哪怕午夜梦回,都逃不得。
第52章
梁依童回到竹悠堂时,情绪依然有些低落, 她趴在豫王的书案前发了会儿呆, 不知怎地, 思绪又飞到了三皇子身上, 虽然害死她的是三皇子妃, 三皇子又何尝不是导致她死亡的人?
可以说,他整整折磨了她两年, 那两年, 她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几乎每日都处于惶恐中, 她不过是清楚,她一介平民无法与三皇子抗衡, 才将那段经历,埋在了心底。
这时豫王却回来了, 清楚小姑娘肯定在书房, 豫王回府后,直接来的书房,他一眼就瞧到了少女无助的模样,她趴在书桌上, 正望着某一处怔怔出神,明明没有哭, 神情却很是脆弱, 似乎一根小小的稻草就能将她压弯。
豫王印象中的她, 总是笑得很甜美, 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低落的神情,哪怕说起宋氏时,她眼底更多的也只是厌恶而已,这个模样的她,却仿佛经历了许多难以承受的事情。
豫王心中溢满了心疼,他脱掉大氅,顺手挂在了衣架上,朝小姑娘走了过来,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她梳的仍是双髻,哪怕他每次揉的位置都偏下一些,依然会将她的头发揉乱,然而梁依童却丝毫不排斥他这个动作。
脑袋被男人揉弄时,她便清楚肯定是王爷回来了,她糟糕的心情都好了些,小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依恋极了。
豫王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心情不好吗?怎么这么低落?”
她心情确实很不好,平日瞧到他,她眼中都是瞬间就溢满了欢喜,今日却恹恹的,根本提不起兴致,她甚至不想解释。
见他很是关心的模样,她鼻子也有些发酸,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本来没想着哭,遇到长辈后,只是被关心了两句就开始难受,梁依童怕真的哭出来,直接转身搂住了他的腰,小脸埋在了他怀里。
上次她扑到他怀里,还是生辰前一日,瞧到了小猫儿的尸体,见她再次搂住了他,豫王还以为宋氏又做了什么,他眼神暗了些,伸手在小姑娘背后顺了顺,低声道:“没事了,一切有我呢。”
梁依童听到这话,鼻子又酸了些,她不由伸手搂紧了他,室内烧的有地龙,脱掉大氅后,两人穿的都不厚,搂在一起时,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趋于一致了。
豫王对她本就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小姑娘这样紧紧搂着他时,他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冻结了,唯有一颗心,强劲地跳动着,他甚至低头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梁依童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他的动作。
她又抱了一会儿才松手,低声问了他一句,“王爷,如果有一天,我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你会不会毫不留情地赶我走?”
豫王将她额前的发丝往后顺了一下,道:“哥哥都喊了几次了,还能将你赶哪儿去?”
梁依童弯了弯唇,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眸中总算有了笑意。
豫王这才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心情好点了?那就说说发生了什么。”
上辈子的经历梁依童哪里说得清,她低声扯了个谎,“就是不太喜欢下雪,小时候,有一次下雪,我差点死掉,刚刚就在想,如果真的死掉我就无法遇到哥哥了,有些难过而已。”
豫王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见小姑娘不乐意说,他也没勉强,等她回了清幽堂,他却将暗卫喊来问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暗卫说,傅鸣卓来了后,她去了云苑,豫王的眉头才蹙了蹙,想到傅鸣卓的不靠谱,他才多问了一句,“傅鸣卓又惹她了?”
暗卫如实将傅鸣卓和梁依童的对话汇报了一下,低声道:“梁姑娘的心情低落可能与郑姑娘有关。”
暗卫说完,就将郑晓雅那段话说了说,豫王听完,轻叩了一下桌面,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她是在为郑晓雅难过,其实,郑晓雅若想离开,他自然可以放她走,豫王却有些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她究竟是舍不得郑晓雅被困在王府?还是怕她会被自己赶走?
见并非是宋氏又做了什么,豫王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下午梁依童便又去学作画去了,这会儿雪已经停了下来,路上却有些滑,车夫赶路时,都小心了几分,梁依童走进韩国公府时,才发现,丫鬟正在打扫积雪,已经隐隐清出了一条小道。
丫鬟们早就认识了她,瞧见她,都连忙打了声招呼,梁依童也冲她们笑了笑,绕过长廊,往寿安堂走时,梁依童竟是再次碰到了大公子梁越江。
梁越江显然是打算出门,大概是怕冷,身上也披着厚重的貂毛大氅,瞧到梁依童,他微微颔首,梁依童福了福身,打了声招呼,随着她的动作,少女手上的千眼菩提子隐约露了出来。
瞧到这菩提子时,梁越江蹙了蹙眉,他显然知道梁越沉寻找菩提子的事,原本还以为他是给母亲寻的,毕竟他们的母亲很快就生辰了,谁料这菩提子却戴到了这小姑娘手上。
这千眼菩提很是罕见,整个大夏朝只怕也仅有几串,上次见面这小姑娘手腕上还什么都没戴,见她此刻竟戴着这菩提子,梁越江望着梁依童的目光都有了轻微的变化。
只觉得这小姑娘瞧着无害,竟也是个有心机的,尚未婚配,竟私自收外男的东西,当真是不懂礼义廉耻,这种姑娘,就算弟弟喜欢,也决不能叫她入门。
梁越江的目光不仅冷淡还带着几分审视,多少有些不友好,梁依童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转变,她有些疑惑地拧了下眉。
梁越沉瞧到她这副无辜至极的模样,当真是打心眼里生出一丝厌恶,他没忍住,路过她身边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某些人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比较好,别妄图攀龙附凤。”
梁依童微微愣了愣,粉嫩的唇抿了一下,她五官柔美,瞧着也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然而冷着脸时,身上竟有种不可亵渎的气质,她冷声道:“大公子是何意思?”
梁越江没料到她竟还好意思质问他,扭头看了过来,神情很是嘲讽,“怎么?打算装作听不懂?真听不懂就将手上的菩提子摘下来再装,小小年龄就私相授受,我弟的东西都收了,难不成还冤枉了你?”
梁依童蹙眉,“这菩提子是王爷给我的,跟你弟有什么关系?”
她虽这般问着,脑海中却突然跳出了梁越沉的身影,隐隐冒出个念头,难不成之前那串菩提子竟是他的?
第53章
梁越江听完她的话,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嘲讽随即更浓了,“你若承认我还高看你一眼,谁料竟满口谎言。”
梁越江自然不信这菩提子是豫王给她的。且不说豫王日理万机,就算他不忙,又岂会给一个小姑娘搜寻礼物,谁不知豫王根本不近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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