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 第67章

作者:喵晓镜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没过多久,长公主告辞,连着平昌郡王妃母女也一道走了。荣安被皇帝追着多问了几句,简直战战兢兢,走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皇帝不由叹了口气,看见荣安的样子,好像约莫明白了为什么儿子不能和自己好好说话了。

  他旋即又看向皇后。皇后哭笑不得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只说,“别看我,儿子是叫你自己吓跑的,我可管不了。”

  “那江四娘我也见过几回,同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皇帝十分不解,“阿缪瞧上她什么了?处处维护,连我都顶撞。”

  说到后面,语气还带点儿酸。

  “那我哪知道,”皇后也叹口气,“只是我难得见他这样维护一个人,瞧了心里也感慨,不是我说,我真觉得咱们阿缪没什么活气,便是做着储君,瞧着对万事也漠不关心,好不容易来了个江苒,把他拉进红尘里头,这样就够难得了。”

  说句实在话,他们自觉是亏欠长子的,这些年,对着他总是事事小心,却总亲近不起来。每每看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都颇为难受。

  好不容易来一个江四娘,的确应当好好珍惜,没准她能成为两头关系的转机呢。

  皇帝眯着眼,忽然道:“你改日便单独召她进来一回,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儿子不问世事一副仙人模样,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万一一腔真心错付怎么办?

  万一人家真的直把他当哥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主角团都是很拎得清的人,没啥误会。

  皇帝和太子,也就是常见的严父同儿子之间,如今儿子长大了,两人之间的矛盾愈发明显,偏偏都不知道妥协,所以丁点儿小事就能闹大。

  而且太子心里头有心结,毕竟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可以说,在本文的前面一大半,裴云起是江苒的救赎;而到了后文,这种关系会反过来,活泼可爱的苒苒,可以治愈他年幼留下的心理创伤。

第77章

  江锦正被一群同僚围着, 大伙儿都在帮着修前朝史书,众人便争执某一章节该如何写。

  忽地便有名郎君一面拿着邸报进来,一面笑嘻嘻地道:“伯喻, 你家那位妹妹又出名了。”

  江锦一怔,旋即便听说了自家妹妹同人在马球场起了冲突。那传话之人绘声绘色说了场面, 听得众人肃然起敬,“江四娘好厉害的口齿,不愧是伯喻的妹妹。”

  江锦虽然出身相府, 而今性情温和妥帖, 同僚们有的是寒门学子出身,有的则出身名门世家, 可从不见他对谁有所偏颇, 且他未语三分笑, 真真是个出色极了的人物, 众人便多愿意亲近他几分。

  如今听了江四娘的事, 众人便笑, 说她想来年轻气盛, 性情与温然文雅的江锦倒不太像。

  江锦只是含笑听着,好半晌, 才略略抬眼, 问那传话之人,道:“你们都说是我家四娘口齿厉害, 我怎么听着, 反倒是那蓝家娘子有理有据, 辩口利舌呢?”

  众人又品了品蓝依白说的话, 顿时讪讪,“……岂止辩口利舌, 小娘子里头这样意气风发的,可不多见。”说着又想起什么来,调侃道:“倒与伯喻你年轻时极像。”

  江锦不由哑然,半晌只苦笑道:“我当年年轻气盛,诸位就别再调侃我了。”

  同僚之中,大多都已然成家,年岁较之江锦略长的,听他这样说,纷纷大笑起来。

  可不是年轻气盛!

  那会儿江锦可是胆敢与朝中几位大儒当堂骂战之人,据说江相那会儿也拿这个长子颇为头疼,劝他“君子之中庸,君子而时中”,总归是希望他能够好生收敛,也不见他听进去分毫。

  后来还是皇帝看不下去了,才把他丢进翰林院,成日修撰史书,磨磨性子,这才造就了如今在外人口中颇为温文尔雅的江大公子形象。

  笑着,又有人眼尖,发觉了江锦面上的郁郁之色。

  他们猜到他是担忧妹妹,便齐声安慰道:“江四娘同蓝娘子那些话,虽然偏激,却是有理有据的,伯喻你不必担忧。”

  他们饱读诗书,却非唯圣人言的迂腐之辈,更兼之修撰史书,耳濡目染,心中是极瞧不起那群成日打马斗鸡、沽名钓誉的纨绔郎君的,听了他们的话,更觉荒谬无比。

  公道面前不分男女,家国面前何谓巾帼与须眉?这些人的起点生来便比旁人高,论起读书,只有比他们这些出身清贫之人有更好的机会,他们倒好,一个个的,没有江锦这样苦读的毅力就罢了,还说出那等狭隘偏激之语,真真是叫人瞧不起的。

  江锦无奈地道:“诸位是满腹学识之辈,可天下除了君子,也有唯唯的小人,如今京中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她看,我心里很觉得她们所言正确,却也难免忧心。”

  说着话,皇帝身边的内侍便来了,传话给江锦,说帝后想私下召见江苒一回,只为瞧瞧小辈,没有旁的意思,他下值了到家中说一声便罢了。

  他们越是强调,“没有别的意思”,江锦反倒越是起了疑心。

  他一回府中,还没来得及回房换一身衣裳,蹲在门口等消息的小厮就把他请到正院里头了,“大公子,夫人同四娘子正等您呢。”

  江锦不由暗自好笑。

  果然,进了屋子,就看见江苒正苦着脸,江夫人搂着女儿柔声安慰,见了他来,江苒便忙问,“太子殿下可是有碍?”

  江锦自然也从内侍处约莫听见了些太子同皇帝的口角,他实诚地道:“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争执的,只是有皇后娘娘在,想来无碍。”

  江苒不由垂头丧气地道:“唉,想来是我害了他。”

  江锦看了看妹妹沮丧的样子,只是道:“你我倒不意外,那位蓝家娘子,为何会同你一道?”

  江苒睁大眼睛看他,“什么叫我你不意外?”

  江锦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委婉又温和地道:“我说错了。”

  江苒这才道:“她并不会骑马,原先是在一边看着的,后来约莫是听那些人说得太难听,什么不守妇道有违女德这种话,她听了不高兴罢,便出声了。”

  江锦想了想,便微微笑道:“倒也的确。”

  那位蓝娘子虽然瞧着文雅宁静,可当初在定州一见,她便展露出过人的胆量,如今不过开口怼一怼几位郎君,又算得了什么。

  江夫人还是头一回听长子主动在自己跟前提起旁人,用惊疑不定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半晌只是微微笑了笑,温和地道:“对了,我倒是方才不曾想到,这位蓝娘子,同苒苒颇为有缘,又是个直爽的性子,我听了便欢喜,改日我给蓝夫人下个帖子,请她带着女儿过府一叙罢。”

  江锦虽然细心,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不太会参与这些女眷的话题,只是没吭声。

  江苒却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要谢蓝依白,请她就是,干嘛把蓝夫人也请来?

  她看了看自家的傻哥哥,决定闭嘴暂时不提醒他。

  江锦没察觉母亲和妹妹的眉来眼去,只是说起了正事,“对了,陛下说,自打苒苒回京,还没正经见过苒苒,说下回休沐,叫苒苒……呃,进宫一趟,到他老人家跟前唠嗑唠嗑。”

  江苒一怔。

  她对皇后,倒还算熟悉,觉得皇后实在是个温柔可亲的大美人儿,毫无皇后的架子,可对于当今皇帝嘛……

  她隐隐约约,也是知道,当年之事,乃是宁王等人为了对如今的皇帝发难,裴云起算是因他才受那些罪,这么多年下来,父子之间诸多龃龉,源头只怕还在当年。

  江苒不由道:“圣人缘何对太子殿下诸多苛责?”

  江锦作为小辈,自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反倒是一边的江夫人,道:“当年之事,我算是略知晓一些。圣人被迫将太子送去道观,那会儿已是心力交瘁,内忧外患之际,他惦念太子,好几回偷偷撇开随从,一个人去道观里头瞧太子,唯恐被宁王的人发现,更对太子多加虐待。”

  这些旧事,便连江锦也不太知道实情,闻言不由道:“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这些年下来,圣人对太子殿下,一贯是不假辞色?”

  “他生性如此罢了,”江夫人好笑地道,“什么叫不假辞色?秦王性子跳脱,陛下动辄打骂,对着太子,可有舍得动过一根手指头?”

  这倒是真的。

  就算小辈们都觉得皇帝一贯瞧着不近人情,但是他对太子好像真的好的没话说。

  江锦亦是道:“说来,历朝历代,像是陛下这样对着储君毫无嫌隙,放心地由着他历练插手正事,还为他特地训练暗卫只为了护他周全的皇帝,也不多见。”

  江苒听了,倒有几分恍然。

  她这是一叶障目了。

  她站在裴云起的角度,自然觉得皇帝严苛,可是从旁人角度看来,他虽然不如皇后那样温柔,却也在不苟言笑之中,对他细心呵护,极力地给太子安全感。

  她想了想,只说,“那我去见陛下的时候,也好好地劝一劝陛下。”

  江夫人不由笑了,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怎么不怕他?”

  “这有什么好怕的,”江苒信誓旦旦地说,“他对太子哥哥那么好,太子哥哥对我好,他自然也会喜欢我啦。”

  江夫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你能不能好好把皇帝当皇帝,不要这么随便,把他当成自家长辈?

  江夫人无奈地道:“陛下到底还是陛下……”

  “知道啦,”江苒笑道,“娘,我有分寸。”

  江夫人见她这样一笑,眼睛弯弯的,漂亮的脸上是未经风霜磨砺的天真浪漫。说来也奇怪,苒苒是个吃过苦头的孩子,可偏偏她瞧着又甜又软,好似蜜罐子里头泡大的,叫人瞧了就觉得心里头也一道泛甜。

  又有谁不会喜欢她呢?

  江锦瞧着妹妹,亦是神情柔和,想了想,又吩咐她道:“太子殿下不轻易与人动怒,这回顶撞了宁国长公主,想来还是为了回护你,你若进宫,回头记得再去太子殿下那儿道个谢,也再劝一劝他。”

  江苒便应了。

  ……

  又到了休沐日这天,皇帝早早起身,同皇后一道用了早膳,便在她宫中窝着,等江家四娘进宫来面圣。

  自打那日裴云起拂袖而去,接下来几日,父子俩都没打过照面,以往还能在他来皇后宫中请安的时候瞧一眼,如今他便连皇后处都不大来了。皇帝的心里头十分忐忑,可又拉不下面子亲自去儿子宫中走一趟,便只盼着江四娘进宫来,事情或有转机。

  他又想到儿子的冷面,老父亲的心都碎成了八瓣,便焦虑不安地在殿内踱来踱去。

  皇后瞧着他走来走去,有些不耐烦了,冷笑道:“你有这个功夫见苒苒,怎么不能同你儿子好好说话?”

  皇帝无奈地道:“我有同他好好说话呀。”

  皇后“呵呵”了一声,以示嘲讽,道:“你那叫好好说话?成日板着个脸的,阿缪本来就冷,你又这样冷,父子俩好好说个话都不成。”

  皇帝听了,倒是有些伤怀,“唉……我生相如此,年轻的时候还好些,笑一笑也有人能赞一声春风拂面,后来登基了面对着一群老古董,唯恐言行不端镇不住下头人,不苟言笑习惯了,难不成便是因着这个,所以阿缪不亲近我么?”

  他说着,便冲着皇后勉强扯起嘴角,“那这样瞧着好些没?”

  “……”皇后看着他,冷静地道,“你还是冷酷些罢,这样瞧着怪渗人的。”

  皇帝:“……”

  忽地,内监来报,说是江四娘在殿外等候了。

  皇帝萎靡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忙道:“快些进来!”

  江苒还是头一回进宫,好在她自觉礼仪规矩大体都学得不错,倒还能落落大方,结果才进殿内,没来得及行礼,皇后便亲自来把她扶了起来。

  皇后温柔地道:“傻孩子,咱们两家的关系,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别拘着了。”

  江苒迟疑地看向上首的皇帝,发觉他果然一脸肃容,同母亲兄长说的半分不差,瞧着不太平易近人。

  然而裴云起同他生得着实相似,她瞧惯了裴云起的温和模样,倒不觉得眼前的皇帝吓人了。

  她于是轻轻地福了福,算是见过长辈,“见过陛下。”

  皇帝先头虽然见过江苒,如今离得近了,才发觉江家的这个小娘子生得同她父母都不大像,江相年少时清俊斯文,江夫人典雅温柔,而江苒本人,虽然瞧着清丽文静,可间或转动的眼睛,分明透出几分狡黠与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