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词酒
等到这一年结束的时候,当初规划的重载列车所有部件都已经设计完毕,谢迎春带领团队将设计图交到了科技部,由科技部牵头组织中铁集团负责研制一代重载列车。
等研制成功时,已经又是一年黄叶飘飞的季节。
家里的两个小崽子已经上小学了,大概是谢迎春后期盯着这俩兔崽子学习的缘故,这俩兔崽子虽然各有各的缺点,但成绩倒是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顽劣。
据任课老师所说,于繁和于亨姐弟俩最喜欢在课堂上开小差,这俩也不打扰别人,就是姐弟俩一块儿玩,今天搞个这个,明天搞个那个,花样层出,他俩没想勾搭别人,可别人一看到他俩玩的那些新鲜玩意儿,就被勾得丢了魂儿,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姐弟俩身上。
为了让姐弟俩消停点,谢迎春去了学校一趟,请年级主任把姐弟俩分到不同的班,起先还稍微有点效果,可没过几天,姐弟俩就找到了新的乐趣——不能一起玩,那就各玩各的,下课后互相比比,看谁玩得更有趣!
原先这姐弟俩只是祸害一个班三十多个小朋友,现在变成了祸害两个半六十多个小朋友,原先只是一个班主任告状,现在两个班主任上门来告状,谢迎春和于泽天天给人赔笑脸,实在烦了,回头就搞了个男女混合双打,把姐弟俩好好收拾了一顿,给松了松筋骨。
姐弟俩原先还硬撑着不顾,酱骨头太倔,愣说自己没错,把谢迎春气得够呛。
谢迎春直接把于泽连带着两个孩子都撵出了家门,气得眼里含泪,吼道:“你们都出去自生自灭去!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孩子!”说完之后,她给于泽捕捉痕迹地丢了个眼色,然后就‘嘭’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于泽对谢迎春的把戏心领神会,这是谢迎春唱-红脸,让他跟着唱白脸呢!
这个他在行!
于泽整理了一下衣衫,用袖子给姐弟俩擦了擦脸上的泪,说,“你们把你-妈气成这样,爸也没办法。看你-妈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气,你们就在门外等着吧,爸得回系里办事,你们自个儿惹出来的问题自个儿解决。”
于泽说完之后,‘慈爱’地摸了摸姐弟俩的头,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楼梯的时候转了个身,就藏在了楼道里的储物间,他知道谢迎春会在家里盯着两个孩子,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姐弟俩走丢了怎么办?
于繁和于亨在门口抽抽搭搭地哭了好一会儿,谢迎春就靠在门板上偷听门外姐弟俩的动静,她跟着也心焦,可这次是狠下心来要治治姐弟俩身上的毛病,也就没心软。
于繁猖獗,于亨蔫坏,谢迎春担心再不根治这毛病,姐弟俩会走上歧途。
她使出了堪称‘杀招’的驱逐令,还让于泽也不能帮,哪能想到姐弟俩脑子活,在门口哭了一会儿,发现谢迎春好像真的不要他们了,于繁苦累了,用手给于亨擦了擦泪,说,“弟,别哭了,没妈就没妈,咱妈不也没妈么,她不过得好好的?咱就算没妈没爸了,还有爷爷奶奶老姑老姑夫胜子舅舅和胜子舅妈呢!姐带你找咱奶去!”
谢迎春隔着门板听到这些话,肺险些给气炸。
第103章 黄鹤西去
于繁带着于亨去找于泽他-妈哭了好半天, 哭得老太太都跟着掉泪了,揪心地问,“你们到底怎么惹你-妈了?让你-妈发这么大的火?你-妈脾气性格那么好, 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肯定是你们闯大祸了吧!快和奶说说, 奶带你们给你-妈道歉去。”
于繁:“……”
于亨:“……”
姐弟俩的口才不知道遗传了谁,刚才同于泽他-妈一通描述,愣是把自个儿说成了什么都对的三好宝宝,把谢迎春说成了哪哪都是错的狠心妈, 本以为这样说就能把自家奶奶拉到自个儿的阵营,就算不会帮着他们同谢迎春打擂台,好歹也会袒护他们一些。
可于繁和于亨哪能想到谢迎春在家里的超凡地位。
要是没有谢迎春, 哪有如今的于泽, 哪有如今的于家?
谢迎春帮了于家这么多,对老两口也是发自内心的好,于泽他-妈怎么可能被于繁和于亨的话给蒙蔽了?
于繁和于亨虽然心眼儿多,但到底年岁不够,手段太稚嫩, 他们俩编出了一大通对自个儿有利的话,本以为能将自家奶奶的心拴在自个儿这边, 哪知道于泽他-妈一句都没信,心里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俩兔崽子到底干什么事儿了,把谢迎春气成这样?她刚刚隔着楼都听到了谢迎春的吼声,估摸着整个南海苑的人都听到了。
于泽他-妈取来一块毛巾, 蘸了温水,给姐弟俩把脸上的鼻涕和泪痕都擦掉,然后才说, “都先别哭了,奶带你们同你-妈说去。你-妈最是不待见不听话、爱闹腾的人,咱也都是讲理的好孩子,有什么话就同你-妈好好说,明白了不?你-妈能当大学生的老师了,还能欺负你们两个小学生?别同你-妈耍心眼儿,耍不过的。”
于繁和于亨一人抱着于泽他-妈-的一条腿,苦巴巴地说,“奶,我不走。”
于泽他-妈顺势就卖起了惨,“你们不知道咱家谁说了算?奶和你爷爷住的这房子都是你-妈给买的,你们觉得奶和你爷爷能护得住你们俩么?你们要是这样,奶更不敢留你们了。你-妈不要你们俩,是想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并且好好改,你们这样执迷不悟,万一你-妈真生气了,奶和你爷爷还有你太奶奶,都得被撵回松原去!”
于繁和于亨一听,也不敢再抱着于泽他-妈-的大-腿不撒手了。
于泽他-妈见自个儿的衣裳上沾了这俩兔崽子的鼻涕,回屋换了条裤子,还看了一眼自家婆婆,见自家婆婆睡着,同老太太说了声,“妈,迎春儿训孩子呢,我过去劝劝,给她也消消气,让这俩兔崽子也安安心,要是于泽他爸怀来,您和他说一声,我中午在那边同迎春儿一起做饭,做好了给您端过来。”
老太太‘嗯’了一声,想要翻身,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就又把胳膊垂了下去,她同于泽他-妈说,“儿媳子,你把两个孩子叫过来,我想看看。”
“成,您稍微等一下。”
于泽他-妈把于繁和于亨叫到里屋,让两小的都趴到老太太的枕头前,就见原先连胳膊都不愿意抬的老太太睁开了一只眼,伸手在枕头下悉悉索索地摸索了一阵子,摸索出一叠钱来,她也没数,分成两份塞到于亨和于繁的手里,说话声里的中气不太足,“好孩子,长得真好,听你爸妈的话,明白不?”
于繁和于亨手里抓着钱没吭声。姐弟俩想不明白,原先那个经常带他们出去玩耍的太奶奶,怎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原先还能带着他们在南海苑逛呢,现在连屋子都不出去了,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睡觉,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老太太又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于繁和于亨的头,闭上眼,同于泽他-妈说,“带俩孩子过去吧,我再睡会儿。”
于泽他-妈把两个孩子从床上喊下来,问了老太太一句,“妈,中午您想吃啥?我给您做。”
老太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吃当年咱那儿发大水过后,迎春儿烧的那个饼干,味道是真的香啊……”
于泽他-妈就笑,“那哪是什么好吃的,当初是咱们都穷,吃不起好东西,吃点儿饼干就觉得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更好的东西都能天天吃,您还惦记那个呢?行,我看看迎春儿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做!”
老太太有气无力地点头。
出门的时候,于泽他-妈叹了一口气,人老了,精气神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当初她刚嫁给于泽他爸的时候,这老太太多么能耐啊,家里家外一把抓,田地里的活儿做得厉害,家里的猪和鸡也养得好,是生产队上有名的能耐人。
再能耐的人也经不住岁月的消磨,当初走路都带着风的老太太已经卧床一年有余了,如今吃的越发少了,人也消瘦了,怕是走到了烧干灯油的灯芯儿那一步,没多少日子能熬了。
她心里一边感慨着,一边带两个孩子去了那边。
谢迎春同两个孩子生气,可自家婆婆都已经把人带到门口了,她哪能再把人给撵出去?
于泽他-妈像是生了四条腿一样,左腿上黏着一个于繁,右腿上黏着一个于亨,她一拖二地把这俩都拖到了沙发上。
用手推了推于繁,又推了推于亨,说,“你们快同你-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迎春冷笑,“不用说,我不想听。上课从不认真听讲,还扰乱课堂秩序,让老师一遍又一遍地上门来家访,我和于泽的脸都被丢尽了,有啥好说的?”
于泽他-妈:“……”
她推了推于繁和于亨,说,“你们倒是快说啊,看把你-妈给气成什么样了!”
于繁和于亨怯生生地看向谢迎春,见谢迎春一脸不在乎,脸上连气都看不到了,看他们俩的目光还不如看那烟灰缸的目光柔和,能感觉到的只有陌生和冷漠,这才真的吓到了。
于繁扁了扁嘴,泪到了眼眶,可是想到谢迎春最讨厌人哭,只能生生忍住,抽抽搭搭地说,“老师讲的都是些啥啊!看一眼就会的东西,她非要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讲,太烦人了!她讲的东西我们都会,听那有啥意思?还不让自己玩。我和亨亨又没有故意扰乱课堂纪律,我俩就是自个儿玩,连声音都没出,是其它同学经不住诱-惑,非要往我们俩身上瞅,我们能咋办?还能把那些同学的眼珠子都给黏在老师身上?”
谢迎春:“……”
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觉得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这俩兔崽子学东西的能力向来强,发下新书来就开始看,看完之后就再也没看过……难道真是都学会了?
得考考!
于泽他-妈也劝谢迎春,“迎春儿,要不你也听听这俩孩子的意见?如果真是这俩孩子说的那样,那咱就同学校里说说,看能不能给俩孩子跳个级。要我说,总是听一些自个儿会的东西,搁谁身上都烦。”
谢迎春黑着脸回了屋,没过多久就拿出两张自个儿翻了翻这俩兔崽子的书然后随手命制出来的数学题以及写的一些识字造句,把那两张手写的试卷放在茶几上,谢迎春说,“你们俩就在这儿做,让我看看你们是真会了还是假会了。我现在去做饭,做完饭检查,如果你们不会……”
两个孩子跑回房间拿了铅笔就开始答题,这回谨慎了许多,遇到之前粗心错过的题目,姐弟俩都会仔仔细细检查好几遍,生怕一不小心做错。
谢迎春同于泽他-妈进了厨房,于泽他-妈见谢迎春的眼眶也是红的,她笑话道:“你同两个孩子还能动得了真火?何必呢!这俩小兔崽子倔得很,你得顺毛摸。你的态度越强硬,他们俩就越不吃那套。”
“顺毛摸?我把他们的一身毛都给剃了,看什么是顺毛什么是逆毛!”
于泽他-妈无话可说,被噎了一次后,她主动转移了话题,“可不说这个了,待会儿看看他俩能做出个什么水平,你心里不就有数了?妈问你,你还记得当初咱那边发了大水之后,你在你姑家那边烤的饼干是怎么烤的么?你奶想吃那饼干,我估摸着老太太是想家了,不敢说,怕折腾晚辈,这才说想吃当初在老家吃过的东西。”
“会做,那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和面做。”
谢迎春撸起袖子就干,于泽他-妈也从谢迎春这边新添的大冰箱里翻出了菜蔬,打算择菜做饭。
姐弟俩趴在茶几上规规矩矩地做题,时不时偷看一眼厨房的方向,做完之后,不敢贸然给谢迎春看,又自个儿检查了好几回。
姐弟俩还因为‘谁先去把卷子交给母老虎一样的妈’这个问题而石头剪刀布了一把,于繁不小心输了,慢吞吞地站起来,如同双-腿灌了铅一样往厨房方向走,突然听到门被‘咚咚咚’地敲响,她立马把卷子塞到于亨怀里,说,“弟,你去交卷子,我去开门。”
于亨:“……”他姐的套路也挺多。
于繁把门给打开,见是自家爷爷拎着鸟笼子进来,立马甜甜地喊了一声‘爷爷’。
老于同志将鸟笼放在门口,没拎进屋,用手刮了一下于繁脸上的婴儿肥,说,“我听说你们俩惹事儿了?好好说说,你们俩小坏蛋干啥了,咋把你-妈气成那样?整栋楼都听到你-妈吼了。”
厨房里的谢迎春老脸一红,心里后悔不迭,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她那知性女学者的形象怕是彻彻底底崩灭了。
于泽他-妈见自家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冲厨房里走出来,说,“你回去问问咱妈,迎春儿能给她烤饼干,但太吃饼干太干巴了,她想喝点什么汤?我给她做。”
“成。”
于泽他爸又捏了捏于繁和于亨的脸,这才拎着鸟笼回了他们住的那边,连鸟笼都没往阳台上挂,径直去了老太太住的那间屋子,推开门问,“妈,中午想喝点啥汤?”
老太太没反应。
于泽他爸又喊了一声,老太太依旧没反应,于泽他爸赶紧凑过去看,却见老太太早就没了鼻息,连露在外面的手都凉了。
鸟笼掉在地上,里头的杜鹃吓得好一阵扑棱。
第104章 车祸
于泽她奶奶年纪大了, 走到了人之一生必须要走的路上,体力与精神日渐衰弱,家人带着她去医院看过好多次, 医生查不出什么明显的问题来,检查结果无非就是你那么一句顺其自然吧。
也算是寿终正寝。
因为于泽出息了的缘故, 于泽他爸和黑脸婶子两家都搬来了平沙市,老太太的葬礼如果想要办得简单点,那两家聚在一块儿办就好,可若是按照松原那边的规矩, 就得喊很多的亲戚。
于泽他-妈犯了愁,“这可咋办?要是不喊这些亲戚,人家说我们看不起人, 要是喊了吧, 这实在太远了,人家不愿意来,说不定还会在背地里骂……”
于泽说,“通知必须到位,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儿。如果愿意来, 我们管吃管住管路费,只要把我奶给体体面面的送走就好, 如果他们不愿意来,那也无所谓。我奶最亲的人都在这儿,还怕不能把我奶体体面面地送走?”
家庭的更迭向来都是以权力为中心而转移的,谁在家庭中做出的贡献大, 权力的中心就像谁便宜,任何一个家庭都如此。
原先于泽他爸赚的钱最多,对家庭的贡献很大, 所以家庭的权力中心就在他手里,小事琐事杂事或许于泽他-妈自己就做主了,但若是大事,肯定会和于泽他爸商量,两个人商量着来。
到了后来,于泽赚上工资之后,对家庭有了贡献,于泽他爸妈做一些决定的时候,便会考虑于泽的态度,如果于泽的想法出了问题,于泽他爸妈都会劝一劝,一方面是为了家里人达成统一意见,一方面则是教会于泽为人处世的能力。
如今于泽他爸妈没什么事情做,每天都是看看孩子遛遛鸟,出去同人扯扯淡,或者是搓几把麻将,日子闲下来,吃穿用度都是于泽给,家里的一些决定权也就落在了于泽头上,到了于泽撑起门户的时候。
只要于泽的决定不是做的太离谱,于泽他爸妈都不会做出太多的干涉。
这会儿听于泽说家里人‘爱来不来’的时候,于泽他-妈点了头,但他爸觉得有点不妥,还是想按照家乡的习俗来把老太太风风光光地葬了。除此之外,于泽他爸还有将老太太送回家乡安葬的打算,毕竟于泽他爷爷还在松原葬着,老两口自然应该合葬的。
于泽听后,觉得挺有道理,便同意了,他还想了个办法,老太太的遗体是没办法运回老家安葬的,那就先在平沙市九龙山火葬场火化,然后带着骨灰回老家。
带骨灰上火车可能会给别人带来不便,那就开车回,他和谢迎春都不会开车,但周胜会,让周胜开,实在不行就花钱雇一个司机开。
于泽同谢迎春说了这事儿,谢迎春当天晚上守夜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开上了穿天遁地的大飞机,驰骋在星辰之间,还从太空深处的星辰上采掘各种矿石与能源,通过她驾驭的那种航空飞机运回地球。
在梦里,谢迎春不止学习了那种航空飞机的驾驶技巧,还学了很多机械制造的理论与技术,甚至还包括许多与太空相关的知识。
这个梦一醒来,谢迎春心中居然生出一种车很好开也很好控制的错觉。
因为老太太的葬礼不需要招待太多人的缘故,在九龙山火葬场停了三天就开了遗体告别仪式,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七的人,进去时还好好的,看着如同睡着了一样,出来后就变成了装在那小方匣子里的一捧灰。
一家人哭的稀里哗啦,连带着被灌输了‘太奶奶去了天上’的于繁和于亨也跟着哭……闹哄哄地办完丧事,谢迎春和于泽从学校请了假,周胜和林知书把批发的事情交给了提拔上来的得力员工,一家人连同请来的司机,开着车踏上了回松原的路。
谢迎春想着自个儿在梦中已经掌握了驾驶航空飞机的技术,驾驶一个地面上跑的小汽车还不是轻而易举?
为了保险起见,谢迎春坐在周胜驾驶的副驾驶位上看了大概两个小时,暗暗总结了小汽车的驾驶方法,等到了一段荒无人烟的乡间小路上,谢迎春看周胜已经疲劳了,就出声说:“胜子,你来副驾驶上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开车挺容易的,学了一路,我来试试开车。”
周胜对谢迎春一向都是十分信任的,几乎接近了盲目崇拜的层次,听谢迎春这么说,便以为谢迎春真的学会了,将驾驶位置给谢迎春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