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 第34章

作者:茶暖不思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上, 齐璟拍抚着她的背,声音不自觉柔成一片:“怎么了?”

  她低喘着:“有 有人……”云姒不敢抬头,只深埋在他胸前颤啼:“窗外有人……”

  说这话的时候, 又往他胸前挤了挤, 像是要整个人钻进他身体里躲起来似的。

  纵使日前告诉了她御乾宫匿有不可靠之人, 但此刻已是子时夜半,无甚可窃听的, 况且外面风大雨大, 行走都难,那人再蓄意不轨,也没必要这时候多此一行。

  但她这般受惊, 必然是看到了什么,齐璟淡淡皱眉:“你躺好,我去看看。”

  他刚欲起身,却被云姒急急抱住了腰,紧搂着不放。

  云姒惊魂未定,听见他要离开,竟溢出一丝哭腔:“你别走……”

  手下的娇躯玲珑有致,那片柔软严丝合缝贴着他的胸膛,心勃跳动剧烈明显,她的慌怯无措,她的楚楚柔弱,皆让人心猿意马。

  “好,我不走,”语气低柔缱绻,齐璟长臂环抱住她的肩,抬手轻抚她的长发:“是树影,不怕。”

  他的怀抱,坚实温暖,又如此安全,他的气息静澜,萦绕耳边,他的话语低沉柔和,似丝丝涟漪恬淡渲泅心间。

  那道乌木精雕屏风,像是将风雨彻底隔绝在外,屏风后,只剩他给予的宁静,和无边的暖意。

  良久,云姒渐渐从惊吓中缓过来,在他的安抚下,绵绵欲睡。

  意识昏昏沉沉,想着那时候有他在该多好,可惜最后他来了,却只有她冰冷的尸体。

  她犹记那时,在他怀里,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去碰了他的唇……

  呼吸温恬轻缓,是她睡熟了,但抱她的男人还醒着。

  她的身子娇软,齐璟揽着她的腰肩轻轻转个身,就将她放到了床的里侧,而后他扶着她的脑袋枕上自己的手臂,又为她掖好被衾。

  夜色如墨,斑影溶溶。

  “傅君越……”

  一声喃喃梦呓,不知不觉将这片刻的安宁搅起心意溶溶。

  身边那人的容颜朦胧微茫,但黑暗中青丝漾香缠绕,轻柔的呼吸丝丝缕缕拂过他的鼻尖。

  齐璟静默侧躺,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滑腻的脸蛋,心中万千起伏,最后他缓缓低头,极尽温柔,在她清凉的额间印落一吻。

  “我在……”

  夜能欺骗行之所往,欺骗不了心之所向。

  宫帷下彼此的呼吸,轻浅沉眠,又两相交缠。

  翌日。

  雨落一夜,石阶如洗。

  金銮殿堂碧辉煌,威严而庄重,君王倚坐镶龙御椅,睥睨殿下,接受众臣朝拜,奏事议政。

  今日早朝,无非共议承天节相关事宜。

  承天节庆,大大小小诸侯国万邦来朝,正是大显国威的好时候,各国前来朝贺的使者不日便会陆续入齐,而作为国力相当最具威胁的国家,北凉使臣的行程颇受关注。

  按照往年,前来朝贺的皆是外交使节亦或郡王皇子,而此番北凉授命而来的,却是皇女玉嘉公主。

  玉嘉公主乃北凉皇后之女,但即便如此,女子入齐恭贺,史无前例。

  遂朝中议论纷起,认为北凉皇帝打发个公主来,看上去是给足颜面,实际却是暗讽挑衅,区区女子涉足国政,岂非玩闹!

  齐璟修眸淡敛:“朕倒不觉得是蓄意挑衅,北凉意在互通,既敢派遣公主,自有其用意,若只为嘲蔑而已,那才是儿戏。”

  众臣听罢,皆认为陛下之言在理,又觉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浅薄。

  这时,徐伯庸上前两步,只见他福身揖手:“陛下,臣尚有一言。”

  齐璟抬了抬手:“徐公请讲。”

  徐伯庸道:“据臣所知,北凉皇帝十六年前归国登基时,已育有两岁幼女,乃是其在齐为质期间,与一名北凉奴婢所生,而后那奴婢随其归国,被封为皇后,那幼女,便是玉嘉公主。”

  此言一出,殿下众臣惊诧之余皆唏嘘不已。

  徐伯庸继而肃容道:“北凉皇帝曾在齐屈辱十年,臣唯恐其不只是有通市之意,更是别有所图,毕竟现如今,玉嘉公主已是适婚之龄,如此芳华却不远千里而来,实是令人匪夷。”

  话中之意别具内涵。

  赫连岐暗嗤,扬声道:“徐大人,北凉让一个柔弱公主来,能图什么?最多嫁过来与我大齐和亲,呵,这要真和亲了,可不是咱们吃亏啊!”

  徐伯庸老眉斜侧,瞥他一眼:“赫连将军,你怎么保证那玉嘉公主嫁入皇室,就能在后宫安分守己,为两国和睦牵桥搭线?”

  赫连岐不咸不淡:“不过一个弱女子,北凉皇帝宠,那她就是咱们手里的筹码,若北凉皇帝不宠,她有异心一条白绫了事,怎么算都是不损兵卒的好事,徐大人年纪大了,这弯子绕不过来也正常。”

  徐伯庸年事已高,被他一激,气得一口老气差点没缓上来:“若他们要的是皇后凤位呢!”

  这两人在朝堂之上常因意见相左而互呛,忌于他们的官位,每当此时,其他朝臣们皆是端默垂首,不敢多话,谁都无胆站边。

  齐璟眉宇淡锁,他的身份不能私袒任何一方,现在更是不能明着针对赫连岐。

  曲指轻叩御座扶手,齐璟故作为难,而后略一沉吟:“云迟,你身经百战,兵书所言知己知彼,你应当深有体会,这事,你怎么看?”

  云迟正兀自深思着什么,闻言抬眸,迎上高处那人别样意味的眸色。

  他神情有几分复杂,微默一瞬,云迟沉声道:“臣认为,这公主不能娶。”

  赫连岐斜晲过去,阴阳怪气冷哼道:“云迟,你的看法还真是总与本将军大相径庭啊!”

  云迟对上他的视线,不动声色浅淡一笑:“赫连将军一直将那玉嘉公主当成弱女子,但赫连将军可知,北凉向来国风开放,女子自幼习武的不在少数,不论为自保或是其他,她既是皇女,性情柔弱才值当奇怪。”

  他略微顿了顿,字句有力:“若玉嘉公主兵剑马术不在话下,又对朝政颇有见解,那么,赫连将军还认为和亲是不损兵卒的好事吗?”

  北凉不论男女,人人擅长骑马射箭,这方面他确实没顾及上,赫连岐脸色黑了黑。

  但被云迟这小子堵了话,赫连岐实在咽不下气,他方要张口驳上两句,徐伯庸很适时地添补道:“云将军所言,确实值得深思熟虑,赫连将军亦是征战多年,怎么连这不绕弯的事都没想到?”

  赫连岐直被这一唱一和的两人说得生生闷噎,加上殿上安然静坐御座的那人唇边噙着几不可见的弧度,让他心火更盛,却又无法发作。

  赫连岐无言以对,这场争论便就这么过去了。

  朝臣继而奏禀,最后直到齐璟出言无事退朝时,赫连岐忽又意味深长开了口。

  齐璟眸心微动,似是有所意料,他抬手缓缓搭在御座边,轻言淡语:“赫连将军还有何事?”

  赫连岐姿态高傲:“臣听闻陛下寝宫圈养了个奴婢,对其百般宠爱,最近更是留了她在寝殿,一连三日未出,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与永安侯府决裂的云家四女。”

  忽然,他悠然一叹:“虽说这是他人家事,但臣实在为云大人感到不平,云大人尚且是朝中重臣,陛下此举,是否不妥?”

  即将退朝之际又牵出这么件难办的事,众臣又是唏嘘,私语窃窃。

  徐伯庸早便觉得云姒在皇帝身边是个祸害,眼下对于赫连岐这番言论,他倒是不欲反驳了。

  赫连岐挑衅一笑:“哦,对了,那奴婢说起来也是云将军的妹妹,云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

  云迟面无表情,冷漠睨向他,他是故意这般言论,云迟怎么听不出来,然朝堂不谈私情,在这件事上,云迟他越替云姒说话,便越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云清鸿当然不想赔上自己的官权和云家的声望,落得君臣反目的下场,但从那事发生,齐璟将云姒自侯府带走,他便一直有所担忧。

  此时牵扯到了自己身上,云清鸿最先的反应便是将事情撇个干净:“云姒即便曾是我云家的女儿,但现在与侯府已无瓜葛,陛下给她容身之所,是她之幸,陛下与她如何,不是臣能多言的。”

  云清鸿不忘兼顾,转而又与赫连岐周旋几句,嘴上说的是“一切以朝政为重,以陛下为重”,其实不过是一己私欲,惹怒皇帝他心里有所顾忌。

  云迟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双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暗捏了拳。云清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将这事化解无需皇帝再过多解释给朝臣说法,就这么顺着说,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齐璟偏偏不遂他的意。

  他答应了那人,会替她做主,又怎么可能遂了云清鸿的意。

  齐璟目光淡淡从云清鸿面前掠过,却久久不作声,整个大殿一时都陷入沉寂。

  过了好半晌,他忽然笑了笑,唇角淡挑。

  “众爱卿都知道,云迟幼时是朕的伴读,因此,彼时朕对云家是深浅皆知,永安侯和谢夫人之间的感情,朕印象尤为深刻……”

  齐璟语气悠长深远,颇引人深思,云清鸿稍有变色,心有忐忑,却不知他接下来要从何说。

  而云迟不经意与他相视一眼,他们相熟甚笃,他一听便知齐璟之意。

  齐璟垂眸轻笑:“百花盛会,一见倾心,谢夫人温婉娴静,却是出生商贾,永安侯不嫌弃,予她正妻之位,更是七年不纳妾。”

  言及此处,他却只字不提云清鸿后来纳太后表妹为妾的事。

  齐璟眸中情绪探不出喜怒,不急不缓自御座起身,徐徐抬步,走下殿:“永安侯与爱妻的深厚情感,当时实在打动朕,世间难得有情郎,朕那时便认定永安侯乃高情远致,不同流俗之人。”

  而后,齐璟只一声叹息:“只可惜,二十多年的感情,竟到了如今这般人去楼空的田地,不知,是迫不得已,还是人心易变……”

  齐璟负手顿足,声线忽转凌厉,似暗藏锋刃:“还是说,是朕错信了永安侯的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云迟:挡箭的时候想到我了?当初是谁说后宫碧水三千,唯我妹妹一人的?和亲?想都别想!不仅和亲不对,和亲的人也不对!

  (狗皇帝flag,详情请见第七章 )

第41章 圣眷

  浚冷君王在自己跟前站定, 那傲睨一世的气场,不怒而威的魄力, 竟让云清鸿这权势在握的王侯心底惊寒骤起。

  齐璟每一字每一句, 尽是将他推向道德的制高点,而在那制高点上, 他怀瑾握瑜, 情真意切,是深孚众望之人。

  高处不胜寒,一旦跌落, 便是粉身碎骨。

  皇帝那一句错信, 是让云清鸿认也不是, 不认也不是,当下他只得低下视线, 含糊其辞:“陛下谬赞,臣,实不敢当。”

  齐璟看住他, 俊眸修长:“哦?不敢当?莫不是永安侯待谢夫人的真情, 只是做与人看?”

  那似清泉淡淡流淌的询问, 直将他生逼至此,云清鸿瞬间感到一阵噬人寒意, 最后只能咬了咬牙应答:“……自然不是。”

  齐璟轻笑, 那笑里虚虚遮着眼底的冷:“永安侯既然这么说了,那谢夫人的死,想必是另有隐情了。”

  “这……”云清鸿眉眼暗蹙, 却是垂首无法反驳。

  齐璟又听一声轻叹:“不过朕和姒儿彼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结果小女孩不懂事,对永安侯误会至深,闹了这么一出倒也是叫人颇为头疼,为免再生事端,朕留她在身边也就罢了。”

  停顿一瞬,他清俊的眸子微微一掠:“永安侯认为呢?”

  齐璟将这侯门丑事轻描淡写成了一场小打小闹的误会,那些听风是雨的官臣闻言,开始对此事变得云里雾里。

  而云清鸿端着一身高风亮节又如何敢悖逆,唯欠了欠身:“但凭尊意。”

  齐璟薄唇浅弧微挑,话语深沉不见底:“只望永安侯将来,切莫辜负了朕的信任才好,”视线淡淡一扫,笑意渐敛:“今日闲着,不如到侯府坐坐,退朝。”

  在成片的跪拜声中,那金纹玄色衮袍的身影孤傲尊威,于殿门外渐行渐远,终融入无尽光影。

  而云清鸿心头气血汹涌撺掇,齐璟的话,如万把利刃直刺向他,这是种生死皆在那人一念间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