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加加派
此时的沈月遥抱着怀里一个小包袱,身上的衣服都是灰土,一路的颠簸让她面色发灰,本就娇嫩的面庞带上了病弱,让人怜惜。
在一群知青中,沈月遥年纪最小,也最安静,坐在角落里,一路上存在感都不高。
她自从离家,就没有一天心里安定的,不知道这是到哪了,但是总归和父亲的安排已经偏离了正轨。挂念着在京城的父母,心里越发苦涩,紧紧咬着嘴唇,怕自己哭出来。
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路上好多天都是周转,人生地不熟,想跑都跑不了。
“到了,这就是咱们村了,知青同志下车吧。”
接人的刘会计拿着名单挨个对了一下,下车和村长交接一下。
“我和县里问了知青口粮的事,没个答复,就说先收着人,等开会再说。”
村长看看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也没说什么,“嗯,先送空院那去吧,缺什么再说。”
阮文山跟着一起领人往知青院走,但是眼神一直看着队伍里一个女知青。
从刚才下车,他就看见这个像兔子似的小知青,别人都是跳下车后斗,她卡在那不会跳。兢兢战战的站在那里,不和人说话。眼神里带着恐慌,长得娇娇嫩嫩,嘴角抿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包袱比别人都小。
“山子,你给介绍下村里的情况,说说上工的事。”
阮文山照实说了,看到那只兔子听说要上工时候的表情,就知道是个娇养大的,估计没干过多少活。
到了知青院,村长给说了口粮和对他们的要求,还有政策问题。
“......你们先住下,等着安顿好再给你们开会。”
阮文山走之前看了小知青一眼,抱着个小包袱跟在其他人后面进屋,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从后面看过去,小小一只。
回家之后,阮文山和家里人说起了今天新来的知青,扒拉两口红薯饭,喝了点野菜汤。
夜里躺在炕上,还在想白天的小知青。
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不会连炕都没睡过吧?晚上应该也没什么吃的,同来的知青会不会欺负她?
阮文山觉得自己疯了,直到夜深了才睡去。
早上临出门,又回了屋里,找出来放东西的铁盒,没看自己攒的零钱,拿了旁边的几个东西放兜里。
再见到小知青是在地里,她跟在人后面一起上工,露在袖子外面的手白嫩的刺眼,一看就不会干活。
人长得娇小,连农具都快比她高了,头发很柔顺,编成了两个辫子,就是脸上没有血色。
该不会真没饭吃吧?
同样干活的阮文军看见来了这些干活的知青,还有点异议,和弟弟说着,“来了也不会干活啊,就在我们旁边,不能让我们帮着干吧。”
“不能吧。”
嘴上说着不能,阮文山心里还挺想去帮小知青干活的。
心有所思的阮文山眼睛是不是瞄着在那擦汗的小知青,像是狩猎的动物要把猎物叼回领地。
沈月遥只在地里站了一会,后背都湿透了,昨晚只喝了点热水,分到一块村长给知青们送来的饼子,撑到了现在。
手上磨出了一些小伤口,细碎的木刺扎着手,胃里还有些不舒服。
她感觉得到自己不太对劲,低血糖的症状。
一边站着的女知青看见她脸色发白,随时要晕似的,赶紧搀扶了一下,“沈知青,你没事吧?”
沈月遥晃了下脑袋,只觉得眼前发晕,稳住了身子,“没事,谢谢。”
阮文山借着拿农具从她旁边路过,蹲下来挽了下裤脚,和给知青指导干活的人说了几句话才走。
一边的沈月遥握了握手里的糖,抬头看看背对着自己走在地里的人。
是昨天来接他们的人。
趁着没人,把糖块放到嘴里,舌尖都有了甜味。
之后沈月遥也侧面问了一下,原来那人是村里的阮家的,排行第二,上过高中......
从一块糖到连着几天都有,兜里还装着他给的一块糖,沈月遥也察觉出来不对,只是她还没接触过感情,身边没有其他亲人,她心里有些害怕。
凭白得了人家的东西,还是现在比较精贵的糖。
她心里愧疚,可是这糖在救命一样。
等阮文山再出现给她塞东西的时候,发现小知青往后躲了一下。
沈月遥脚崴了一下,到医务室抹了点药,然后瘸着腿走在回知青院的路上,被这人拦住了。
后退了一步,没让他伸手到跟前,抬头看看长得斯文俊秀的人,小声和他说。
“谢谢。”
阮文山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平时只隔得远远的,听她甜甜的声音,有点像猫爪在心上挠了一下。
“收着。”
阮文山不容分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兜里,然后安静地跟在后面,直到看着她回了知青点,然后拎着手里的锄头回了地里。
沈月遥一路上都能感觉到后面人的目光,她进了屋子,缩在炕上才长出了一口气,摸出兜里的东西。
“鸡蛋......”
没法再还回去,沈月遥摸摸空着肚子,剥开了蛋壳,红着脸小口咬在鸡蛋上。
她以前在家也收到过男生的礼物和书信,只是都拒绝了,父亲管的严,还有个哥哥护着,她从来没为这事烦恼。
再见到的时候又隔了几天,沈月遥脚好了不少,跟着知青一起去打猪草,给村里的猪圈送去。
上山之后,沈月遥和另一个女知青分开走,那人嫌弃她有点拖后腿,她只好自己摸索着往前走。
“嘶!”
沈月遥捏着被划了一下的手指,眼睛里带了点泪花,吸吸鼻子继续拔草。
“我说,小哭包?每次看见你都哭着呢。”
阮文山从树后面走过来,身后背着一个筐,看见她蹲着看自己,也跟着蹲下来。
沈月遥被他的话说的脸红,鼓着气不想回答,薅猪草的动作更大,一下子摔了个屁蹲。
“哎,被恼羞成怒啊,过来坐近点。”
阮文山看着小兔子这样好笑,抬手和她说话。
“你这人......欺负人!”
“我怎么就欺负人了,谁欺负人是给糖给鸡蛋,我还想要人这么欺负我呢。”
沈月遥推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人,没想到一推给人推倒了。
“哎呦!”
听到他到地上出声,沈月遥以为是磕到了石头,连忙过去查看。
阮文山等她走近了就起身坐好,笑的很是欠揍,“紧张我啊?”
“没......我没有。”
怕再说几句给吓跑了,从筐里拿出一个布包给她。
“拿回去吃,你这小体格再饿一饿都瘦的什么样了。”
沈月遥不敢收,“我不该收你东西的,之前的我努力还你。”
阮文山听着这话心里不舒服,给她塞到后面的筐里,敲敲她白嫩的额头,留个红印。
“你就当我心地好,一直喜欢锄强扶弱,帮助他人,我可是心地善良的青年。”
沈月遥被他逗笑,看着他眼睛里的真诚,忍不住说,“我没有能回报你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许是被阮文山照顾了几次,沈月遥突然有些自卑,自己现在身份不好,一团乱着,牵扯上别人不好。
阮文山心疼小兔子低头时候的脆弱,大手揉着她的脑袋,“嗯,没关系,以后你慢慢报答。”
最好是以身相许。
沈月遥抬头望着他,眼睛对视时,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沈知青!沈知青!”
听到有人喊她,阮文山捡起自己的筐,转身往树后边走。
沈月遥还在原地坐着,那个女知青走过来以为她在偷懒,看看差不多的猪草,也没说什么。
下山的时候有些沉默,沈月遥心里有事,送完猪草到地里继续干活,路上吃了布包里半个饼子,另外半个留着晚上吃。
时间久了,知青在村里正式住了下来,村民不知道什么身份或是形势,村里也没有人问起,沈月遥在知青院安稳地住着。
中间和阮文山见过几次,在山上打猪草的时候,她会自己走到一边,然后“偶遇”了阮文山。
阮文山知道了她来自京市,离这很远,父母成分不好,所以被送出来了。
沈月遥知道他家里有已经结婚的哥哥和一个妹妹,他自己在学校的时候给人家写作业挣了一个小金库。
阮文山今天正在树后面等着,想着给小知青送花生吃,还是和人换的。
刚要走出去,结果听到知青院一个男知青居然尾随过来要表白。
“沈知青,我和你有共同进步的思想,我们深陷泥沼,听从思想的引导......”
沈月遥急着见阮文山,出言打断了他,“陈同志你想说什么?”
姓陈的男知青被打断了就直接说了重点,“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一起?”
“嗯,一起进步。”
沈月遥明白了他的意思,往后退了几步,“不好意思,我们不合适,我只想好好干活,争取上进。”
说完转身就往人群走,没给男知青再开口的机会。
树后的阮文山等俩人走了才出来,手里的布包捏的紧紧的,里面的花生碎了几颗。
最近沈月遥被这个男知青缠的烦了,白天紧跟着其他女知青干活,晚上在知青院也是尽量在屋里,可是抵不住有人碎嘴说了闲话。
避不开同桌吃饭,喝着清淡的野菜汤,沈月遥已经习惯吃不饱的现状,还瘦了一些,就当减肥了。
陈知青不停地抬头看她,有其他人挤着眼睛调侃。
虽然现在男女问题的风气抓的严,但是在这乡下待久了,顶多是不明说,前几天还有知青嫁了老乡搬出去住了,所以最近大家都在想着要不要嫁个本地成分好的人。
晚上沈月遥就听到同屋的几个女知青躺在炕上说着村里适合嫁的人选,不禁想起给自己送吃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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