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弗夏
语落,余光瞥向身旁的长兄,在长兄再度拿起手中污秽的剑擦他身上之前,及时跳开,不太严谨地对嬛拱手一礼:“睿见过长嫂。”
秦睿,嬛是知晓的,秦玙同父异母弟弟,其母乃现今君夫人百里伊。
他与太子玙最大的不同是,太子玙果断坚韧,有万夫不当之勇,公子睿却因自幼被百里世族宠溺惯大,为人颇为纨绔散漫。
嬛静静看了眼眼前英俊年少的秦睿,莞尔轻颔首客气回应:“公子睿多礼。”
秦玙瞥了眼自己的弟弟,澹澹开口问:“玩够了吗?”
温言絮语,却让秦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寒颤,乖巧答道:“玩够了。”顿了顿,指着猎场方向又补充道:“我就是赶回来参加大蒐礼的,哪晓得还是晚了一日。”
说完小心睨了一眼长兄,小声道:“长兄大昏,睿本来是要赶回来的,怎知南地逢暴雨,山洪塌方掩路,睿才未能及时赶回。”
“无妨,待睿大昏时,睿能赶上便好。”
秦玙没好气地乜他一眼:“你现在和为兄一道回去见君父。”
“诺!”
今日发生了意外,秦玙也不打算继续狩猎了,上马护送嬛,与嬛一道回去。
嬛的马匹被恶狼咬伤,秦玙只得将嬛抱至自己的马上,与自己共乘一骑。
秦玙修长虬实的手臂绕过嬛的腰间,握住马缰,将嬛整个人圈在他怀里,随着马匹走动,一颠一颤,嬛的后背与秦玙的前胸一贴一合。
虽然隔着数层衣裳,秦玙如铜铁般坚实的胸膛,仍炙得嬛后背一阵阵发烫,热意自后背灼上了嬛双耳。
嬛极力平息着愈走愈紊乱的呼吸,耳畔秦玙的呼吸也愈发沉重,似也并不比嬛好到哪去。
一路上,嬛与秦玙二人都安静少语,就只听见秦睿话语喋喋不休……
“长兄,我英明神武的长兄,一会君父要是恼我私自离宫,你可要为我说话啊!”
“我先给你一顿鞭子,我再帮你说话。”
“长兄,阿兄……这你可就不地道了。”
……
赢国国民,人人骁勇并非夸大,平日里主文,基本不涉武的公卿士族在猎场追逐射猎大半日方才停歇。
时至日昃,微风携卷着烧尽了的烟火与鲜血的腥气飘过。
士卒们将猎物依体型大小,射御难易程度依次搁置好,由公卿贵族品评论赏。
昨日太子玙猎得猛虎拔得头筹,今日,是太子夫妇二人共同射杀狼群碾压众人。
诸国公族卿士看向赢国新太子妇的眼神都闪烁出了异样神色。
周祚倾颓,周王颟顸,没人能料到周室王姬箭术竟如此精湛。
深深插·入狼眼及狼额的两只彩羽箭矢力道十足,果断坚决。
自己的长子与长子新妇在今日大猎携手猎杀狼群,得到诸国公卿倾目,赢国君大喜,下令上下庆贺,于沩水之畔大举酺宴。
日昳晖耀,猎场篝火熊熊。士卒们将今日猎得得麂、鹿炙烤得滋滋作响,脂香四溢。
宴至半场,公子睿性质盎然起身提议燕射助兴。
所为燕射,即宴饮之射,乃礼射之一。
公子睿私自离宫数月归来,赢国君碍于众诸侯国君在场,并未当场责难为难于他,睨了他一眼,应下了他的提议。
士卒们紧忙于百步外支好豻侯,司射执弓挾矢来到圶台前请求射御开始。
众诸侯国各出射者三耦(一耦为两人),进行角逐。
鼙鼓鄹起,踩着鼓点,诸国射者轮番射侯。
末尾,一名名为孟起的赢国射者技压群雄,以十矢全中靶心取胜。
余下诸国射者亦不赖,输也之输一两矢,差距并不大。
反倒是天子之师,远到送亲而来的周王师射者,箭矢上靶是上靶了,可靶心却没几只。众诸侯国国君卿士毫不遮掩的大笑出声。
周太子姬郑的脸色颇是尴尬。
嬛自然也舒坦不到哪去,身后那群莺莺燕燕碍于她太子妇的身份,不敢公然嘲笑,却也敢低低的吟笑出声。
赢国君淡淡微笑着开口为周室解围:“射礼娱乐而,诸位不必当真。”
姬郑年少,血气方刚的,何曾受过这等羞辱,面带霁色,愤然起身,随手抓过一柄周王师射者手中的弓箭,搭矢张工,连放十矢,正中靶心六矢,靶圈三矢,最后一矢,许是气力用尽,竟全然脱靶。
姬郑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矢,难过得双眼通红,咬紧了自己牙关,背对着圶台上诸位国君公卿不敢回身。
气氛一下子阒寂起来,无人嘲讽,无人讥笑。
秦玙起身打破沉默,徐徐说道:“射礼而,本就提倡发而不中,反求诸己。引人谦和、礼让,寓礼于射。周太子庄重谦让,秉承射御之礼。吾等需自省之。”
赢太子玙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射礼射礼,本就是儒家六礼之一,寓德于射、寓礼于射、寓教于射。德、礼、教均在射之上。是他们这群伧荒莽夫,颠倒了礼数,该笑话、该惭愧的该是这群莽夫才是。
秦玙一席话语落,场内氛围终又活跃起来,众诸侯国君顺势夸赞起赢太子玙不但神勇,还宽宏睿智。
秦玙并不接话,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女傧席台,直直凝视着自己的新妇——周王姬嬛,问道:“周室有太子郑秉承射礼,那周室王姬便来放肆一把。嬛可愿让诸卿见识一下嬛的射术?”
作者有话要说: 秦狗:“媳妇,加油!”
第二十章
“......嬛可愿让诸卿见识一下嬛的箭术?”
嬛双眼一亮,心下一喜,自己这跟捡来没甚区别的夫君,居然能和她心有灵犀,简直太让她意外了。
周王室今日射礼接连失利,她亦面上无光,恨不得亲自上场替周室挽回颜面,却碍于现下自己已是赢国太子妇身份,不好强为周室出头。
怎料秦玙竟向知晓自己所想般,主动提出让自己出场射御,不知何故,竟对她如此有信心。
嬛按耐住内心的欣喜,施施然起身,将全身重量放在右腿,尽力做到脚步自然的走到秦玙身旁,面对诸国国君微微颔首一礼,道:“如此,嬛便献丑了。”
说完,转身接过寺人堇呈上来的自己的灵宝弓。
灵宝弓紫檀木为弓身,鹿筋为弓弦,精巧轻便却张力十足,是她父王看她喜欢射御,某年她生辰送给她的礼物。周王虽颟顸,对自己的子女却是真心实意疼爱的,他给嬛送过的礼物不计其数,唯有此弓最合嬛心意。
“将豻侯往前挪五十步。”秦玙命令。
“慢。”嬛出言止住,“吾亦射百步。”
秦玙垂眸看了嬛一眼,点了点头。
女子膂力有限,可射百步女子者,自古恐除了夏朝妇好,再无她妇。
嬛丝毫不惧,自矢箙里抽出一矢,张弓射出,不带停歇连射五矢,矢矢正中靶心。当众人皆以为她还会继续射御时,她却收弓回身向着诸君一礼,惭愧说道:“嬛不才,臂力不足,连射五矢已是极限。”
嬛虽未射完十矢,却也足够震惊众人。
众诸侯国君卿士均齐齐收起方才玩笑的态度,对着周室王姬,赢国太子新妇叠掌回礼示敬。
周太子郑激动的大跨步走到嬛跟前,兴奋地说:“王姊,你太棒了。郑回王畿后定多加勤奋习练,再不丢人现眼。”
嬛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襟,欣慰笑道:“郑早当如此。”
满堂欣哗,公子睿却蓦然安静下来,独自酌饮,视线虽一直望着堂前,余光却一刻未曾离开过那末方才艳煞众人的茜色身影。
射礼后,在君父的示意下,她换了案席,丛女傧席坐到了自己长兄身旁,在长兄高大隽逸身型的衬托下,她显得无比娇柔,与白日射狼及方才射礼时的她判若两人。
公子睿想将自己余光的注意力挪开,却徒然无功,他前所未有的心下苍茫——她是他长嫂,她是周室送来求好的王姬,若他是赢国的太子,她便会是自己的太子妇。
若自己听了母亲的话,她现在坐在的就是自己的身旁。
思及此,一阵倏然而来的寒颤将公子睿拉出了恍惚。他仰头一口饮尽爵中酒,火辣辣的醇酒入腹,烧的他胸肺炙热,他懊恼万分,一向敬重长兄的他,怎可有此想法?他眼神往长兄长嫂那方随意一瞥,又怅然眺往他处。
倏尔秦睿眉头一跳,凝神望向了巴国国君。
巴君貌美,肤若凝脂,样貌比寻常女子都艳昳得多,且巴君极好美色,全天下广罗美女收入巴国后宫,但凡如得他眼的女子,均是绝色无匹之女。
此刻的巴君,在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方才大放异彩的周室王姬、赢国新太子妇身上,无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的眸光正一瞬不瞬的亦盯着嬛。
与他人赞赏的目光不同,巴君的眸光分外潋滟,有些忡怔,有些怅然,更多的是绚烂的情感释放,这副表情与一息前的自己是那般的相似。
秦睿蓦然生出一种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入的愤怒感,他冷冷的凝视着巴君许久,直至嬛随着秦玙坐回赢国君左侧的案席之后,巴君方才失魂落魄回过神来,带着淡淡的失落,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爵,再未看向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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酺宴毕时,已是暮色四合,星宿爬满了墨蓝色的苍穹。
嬛欲回大幄,秦玙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说:“走,我们去看看肃肃和丁丁。”
语讫,不由嬛拒绝就拽着嬛走向肃肃和丁丁暂居的小帐。
“我今日很累,明日再看它们也一样。”嬛这一日是真累,左足还有些不舒服。
“不行,今日就要看。”
嬛斜睨他一眼,感觉这人有些精分,在雍都大昏之夜撂下自己,一走几日不现身的是他;到了猎场,各种人前示合,人后腻歪的人也是他。不懂他作何想法。
这一路,不知是他忘了放手,还是为何,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春夜寒峭,两人的手心却都滚烫炙热,走到肃肃和丁丁的帐前,秦玙方才放开她的手,抬手撩开帐帘,眼神示意嬛进去。
嬛抬步迈进,映入眼帘的便是肃肃和丁丁趴在一条黑色大犬身上熟睡的画面,肃肃和丁丁中间还夹着一条黑色幼犬,约莫也就一两个月大,体型和肃肃丁丁差不多。
看着眼前和谐的这一幕,嬛莞尔,回眸望向秦玙赞叹道:“玙办事甚是得力。”
秦玙不语,眼神里却洋溢着欢快的光泽。
这道光泽持续了一整夜,直至临睡前,他的眉眼都是舒展的。
这一夜是这对新昏夫妇同衾共枕第二日,昨夜嬛沐浴特意多耗了些时辰,出来时,秦玙已然熟睡,她方才放心摸索着,自己爬进了内榻安寝。
今夜她故技重施,可出来时,秦玙却仍旧精神抖擞的坐在大案前梳理奏疏,整个人在烛火的映射下五官更加俊毅,眉目更为疏朗。
寺人们已尽数退下。
见嬛出来,秦玙搁下手下简牍,熄了案上烛灯,起身走向木榻,随意吐槽道:“嬛沐浴得甚久,昨夜也这般,女子都如嬛这般磨叽否?”
嬛斜睨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又没让你等我。”
秦玙一噎,坐在榻上,拍了拍木榻,示意嬛坐过来,同时无奈的叹气笑道:“是我要等嬛,可否?”
嬛心下有些忐忑,自己两轮人生,从未和男人同衾共枕过,昨夜他睡着了的不算。
嬛慢慢悠悠挪步到榻边,蓦然一个纵跃就跳上了塌,拉过一张锦衾兜头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侧身面向榻里,整个人恨不得贴紧了榻围子。
秦玙好笑的看着嬛,似脱兔般,做出一系列心虚逃避的幼稚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嬛身手不错,适合习武。“秦玙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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