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弗夏
坐在前往王畿的马车上,嬛颇是想念的透过轻薄的帷幄,不住的往外面瞅去。
自己眼前的洛邑,大街小巷人头攒动,鲜衣怒马的贵族,綌布葛袍的黎庶,个个精神翟硕饱满。
“今岁洛邑倒是分外生机勃勃。”秦玙见嬛万分激动的将眼神流连与王城巷道,随意开口说道。
嬛闻言收回视线,讪讪回应:“都是沾了尔等大诸侯的光。”
秦玙轻笑,并不反驳。
入了馆舍,嬛还未及歇息,门外便有使臣带着王室玉壁至,使臣言,妘太后甚是想念王姬嬛,一得到赢君将带新夫人入王畿朝觐的消息,便日思夜盼着,总算将赢国国君及君夫人盼来,妘太后是一刻也等不了,欲接赢国君夫人入宫。
嬛一听,对祖母的思念愈发泛滥起来,当即洗浴更衣,随使臣入宫。
嬛一番装扮毕,正准备出门之际,发现秦玙亦是头面齐整,一身常服焕然一新候着自己。
诸侯来朝,并不可擅自入宫,需待天子冠礼召见才可携玉圭入宫。顾秦玙并未着诸侯九章爵弁服,而是一身常服,以孙婿之身份前去拜谒妘太后。
见嬛收拾整妥,秦玙道:“孤随夫人一道入宫拜谒太后。”
嬛见他姿态放得如此尊重,心间不免一阵甜蜜悸动,温莞的笑容浮上粉颊,颔首与他二人携手上了舆车,随使臣一道入宫。
通往王城的跸道,洒扫得一尘不染。
秦玙与嬛坐在舆车上,一路穿过皋门,直抵紫云宫。
太后的宫室,一如嬛印象中那般恢弘,沉稳,大气,虽缺乏修葺,边角有些残损斑驳,却仍旧不失王室底蕴。
时隔半载,嬛再度回到自己长大的宫城,看着这熟悉的一砖一瓦,宫门前相迎的熟悉的寺人面孔,嬛不禁有些动容,恍若隔世,有些欲泣。
在广袖的遮掩下,秦玙适时握住嬛的手,给予嬛些许安慰。
嬛感动的回握住他,二人便这般手牵手入了紫云宫。
紫云宫重重幔帐低垂曵地,以丝绦系在砥柱上。堂上,语声缓缓,妘太后端坐在宫堂正中与身旁之人说着话,左下首坐着姝后及已是齐公子妇的霓。
对于回宫第一日便见到姝后母女二人,嬛心里万分膈应,面上不显,手却微微捏紧。
经过王姬菏之殁,秦玙多少知晓了嬛与姝后母女之间的不睦,他敏锐的察觉到嬛的情绪变化,本打算在一入宫室便放开她手的秦玙,蓦然攥紧了手掌,一直与她牵手至妘太后跟前,向妘太后行礼方才放开她。
妘太后坐在高堂上之上,见王姬嬛与赢君二人,毫不避讳的牵手并入宫室,心下那几分对嬛的姻亲不安的惦念瞬时消去几分。
赢君比她想象中更为伟岸隽逸,他身型挺拔颀长,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威严又内敛,他与嬛携手沐浴着喧嚣的晛光入宫室,跨过门槛时,赢君细心伫足,回望着嬛,帮嬛提了提裙裾,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做的无比顺手,眼里眉梢透出的温柔小意,不掺一丝杂质。
她就知道,她的嬛,如此貌美,如此心善,上苍不会亏待于她的。
赢君与嬛站在一起,二人便犹如女娲庙里的那一对金童玉女,仿若世间万物除他二人皆不存在。
秦玙与嬛双双上前见礼。
“赢君免礼!”妘太后亲和笑道,随看向嬛,“数月不见,吾嬛愈发貌美了,快些起身。”
嬛已出嫁,此番是首次以守臣夫人的身份拜谒妘太后,故不敢怠慢,一身奢华繁复的袆衣,下跪行礼不便,起身更是不便。
秦玙贴心的伸手将嬛扶起,瞬时再度牵起嬛之手,二人再转向姝后那方行了记礼,随后便走至妘太后右侧的茵席上坐好。
相见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妘太后对赢君全然改观。
赢国自天子赐昏起,态度便是不冷不热,后来迎亲,派出的仪仗虽奢靡宏壮,赢太子玙却并未亲来,这点一直犹如一根锋利的荆棘深深扎在太后心里。她挂念嬛,担忧嬛,深怕嬛在赢国深宫不得宠,受人欺压。
是以,今日赢国车队一入王畿,妘太后便迫不及待遣使臣去将嬛唤来,妘太后想知道她的嬛是否幸福,安好。
妘太后恼当时的赢太子未亲子来迎娶嬛,故并未邀请他一道入宫。
怎知,他倒是自己随着嬛来了。
不但来了,还与嬛一副鹣鲽情深,相知相惜的样子。
妘太后久居高位,见多了虚情假意,早练就一双锐利双眼,她一直留心着赢君,试图找出他佯装的破绽。
可他一言一行,无比礼全周道,一举一动皆是对嬛的呵护爱意。
妘太后看了都不免为之动容,脸上的笑意更加璀璨几分,道:“长途跋涉,吾想着赢君许觉疲乏,顾才只遣使臣请嬛入宫,却未料赢君竟也来访,让吾好生意外欣喜。”
秦玙恭敬回道:“太后乃嬛祖母,是嬛除天子外,最亲之人,迎亲之时,守臣征伐在外,不得亲迎王姬入赢,守臣万分愧疚自责,此番,守臣理当与嬛一道来拜谒太后。一向太后请安,二向太后告罪。”
秦玙一席话说得诚恳真挚。
妘太后笑着回道:“既然如此,赢君便随了嬛,唤吾一声祖母即可,不必再张口太后,闭口守臣,一家人到生分了。”
“诺!”秦玙沉稳应道。
自嬛和赢君携手共入宫室以来,不只妘太后惊愕,身旁的姝后及霓亦是震惊万分。
赢君英俊挺拔,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强势的姿态,面对嬛时却气质大变,柔和得周遭空气都缱绻旖旎起来。
霓一时差点没绷住。
若嬛细心些,可发现霓气色并不好,面上厚重的水粉并未掩去她眉目间若一汪死水的憔悴。
她比嬛早几日入王畿,一抵达洛邑便入了宫。
她的夫君,齐公子鹄将她送至皋门,便以守臣未经天子召见,不得擅入王城为由,连皋门都不曾入,便转身回了行馆。
齐公子鹄,人是生得俊美,一身细皮嫩肉比女人还娇贵。
长期沉湎于后宫,酒色淫·欲已将他的身体掏空。
他是雨露均沾,不专宠一女。
接触了才知晓,只能说他无心,被乱花迷住了眼,早已不知何为真心。
他对霓其实并不差,作为他的夫人,他给予了霓足够的尊重和权利。
霓可以决定每夜由谁侍寝,他每月望日朔日也必歇在霓的宫室。
可却也仅此而已。
他不爱其他女人,也不爱霓,他的一颗心被后宫不计其数的莺莺燕燕瓜分得不留一丝余地给霓。
齐公子鹄只是齐太子的嫡长子,连太子都不是。
可嬛嫁的人却当上了赢君,以弱冠之年便冠及君位。
明明自己是父王第一个出生的女儿,只因母亲当时份位没有王姒高,她便失去了大王姬的称呼。
她明明出落的花容月貌,聪慧敏杰,可众人的目光里总是只有嬛。
自幼,她便处处被嬛压得死死的,无法翻身。
姻亲一事,因巫筮生变,变得万分和她的意。她本就不欲嫁去偏僻的西陲之地,且那郎君还心有所属,繁盛富庶数百年的齐国才是她所想。
本来,她以为她终于在姻亲一事上压过嬛一头了。可怎知今日一见,却和她所想大相径庭。
赢君俊秀威仪,嬛娇美含怯,他二人在一起毫不在意他人眼光,亲密契合。
嬛温和的眉眼里漾出的满满幸福感,灼伤了霓高傲的目光。
姝后亦是暗暗咬了咬后牙槽,暗自腹诽,王姬菏那贱妾,果真是成不了大事之人。
自二位王姬大昏之后,妘太后宫中沉寂了许久,今日二王姬齐聚宫室,妘太后大喜,留了诸人共进大食。
食毕已近黄昏,阍人即将落匙。
霓悻悻随着姝后回了燕寝。她入宫三日,三日齐公子鹄都未曾派使臣往宫里递过帖子,说入宫来看看她。
霓一向心高气傲,自然亦是不会主动低头回行馆去见齐公子鹄。
若今日未见到嬛与赢君夫妇二人这般鹣鲽情深之姿,她还可以麻痹自己,嬛过的许还不如她。
现下,巨大的失落似潮涌般将她吞没,没入黑洞洞的深渊里,令她无法呼吸,回到燕寝后,大哭了一场。
……
日昃西倾,嬛万分舍不得离开祖母。
秦玙似看出了嬛的不舍,主动开口说道:“嬛与太后睽违久已,嬛必定有许多话想与太后说。若太后不嫌嬛烦人,秋觐这些时日,就劳烦太后收留嬛,让她多陪陪您。”
这一席话,可是说到妘太后心坎里去了,当即留宿嬛住王城。
秦玙作为外男,并不可留宿深宫。
“嬛好好陪陪太后,我这便回行馆了。”
“嗯!”嬛将秦玙送至宫门口,轻轻拽住秦玙袖口凑上去在她他耳畔低声叮咛:“嬛不在身边,玙不可多看她女一眼。”
秦玙哂笑:“何来她女给我看?”
嬛媚眼如丝睇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晓。”
诸侯下榻的馆舍,提供歌姬舞伎供来访诸侯贵胄消遣解趣。
有不少数自恃貌美的,瞅准了这份时机,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能被某诸侯贵胄看中收房,翻身脱离奴圈。
此风颇长,亦不范成功者。
往次秋觐,来的都是弱小国家的君主,今岁可不一样,齐聚八大强国君主公子,歌姬舞伎们更是要施展出十八班技艺,以求一博。
秦玙哂然,垂首在嬛耳畔,吐气如云道:“家有悍妇,孤惧内。”
嬛一听,睇了他一眼,故作恶狠狠道:“不许再说我悍!”
“诺!王姬有命,守臣不敢不诺!”秦玙含笑道。
嬛笑着唔了一声。
秦玙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走了,明日朝觐天子,完了我再来看你。”
嬛嗯了一声,“你快走吧,阍人要落匙了,我目送你。”
秦玙俯首在嬛唇角轻轻一吻,转身离去。
嬛望着夕阳下拉出长长暗影的輶车远去,方才依依不舍的旋身回宫。
不料一转身,便见祖母欣慰含笑的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嬛面上一红,快步走了过去。
妘太后与嬛携手走在长长的紫云宫廊庑上。
妘太后舒心笑道:“今日我观赢君对嬛温柔小意,呵护有加。想必嬛在赢的日子过的因是顺风顺遂,可见嬛嫁对了人。”
嬛羞赧的頷了颔首。
“迎亲之日,赢君慢怠吾嬛,祖母着实心痛,如今看来,嬛貌美无匹,赢君果真沉湎在嬛的美色下了。”妘太后打趣道。
“祖母,玙他不是如此肤浅之人,嬛也不是虚有其表。”嬛不乐意了。
妘太后欣笑,“逗你的,吾嬛聪慧仁静,才不是那以色事人之人。”
“祖母,你还说。”嬛娇嗔,粉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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