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 第443章

作者:卉苗菁彩 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重生

  文思虽说也是头回知晓他主子的心意,但回头看看一船舱的宾客,还得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道:“三爷,今儿您可是东道!”

  虽然今儿来的客人一大半都知道文明山的恣意任性,但尽职的文思犹自想亡羊补牢——毕竟还有另一半初次见面的江中府客人呢!

  文明山难得听劝地站起身道:“是啊,谢尚还在呢!”

  “我娶不上媳妇已经差了他一截,可不能再叫他看低!”

  文思……

  依谢尚的性子原是一刻不能多待的,但不想船舱里刚跳舞的洛凌波已经出来敬酒,且正在和李满囤说话。

  洛凌波端着酒杯恭维道:“妾身久仰李老爷大名,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

  “这杯薄酒聊表敬意,还请李老爷赏脸。”

  “妾身先干为敬!”

  一仰脖,洛凌波干了手中的酒。

  身为商女,洛凌波此生最盼的就是从良。但从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遇到了合适的人,但若没得主妇相夫教子的才干也不成。

  而她除了能歌善舞应酬男人外,其他一样也不会。

  现在一本《雉水谢氏中馈录》让洛凌波窥视到了人口里交赞的主妇日常——和她眼下生活完全不同的另一片天地。

  洛凌波不知道过惯了日睡夜醒黑白颠倒日子的自己能否能适应主妇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但她现已在学着洗手做羹汤以及刺绣女工。

  洛凌波感激红枣著《中馈录》替她的从良铺路,连带的便敬重李满囤,所以头一个来与他敬酒。

  生平头一回被妇人,还是比年画上的仙女更漂亮的美貌妇人敬酒,李满囤拘囧得脸红脖子粗,手脚没地搁,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在平时洛凌波见到李满囤这样初出茅庐的土财主一准会亲端了酒杯送到对方嘴边劝酒,让对方愈加的云里雾里找不到北,甚至花上一大笔钱替她赎身。

  毕竟现在的李满囤是个很不错的从良对象,洛凌波如此想:第一李满囤年岁不是很老,她跟了他还能生出儿子,以后老有所靠;其二李满囤家里只得一个庄户老婆,洛凌波相信以她的姿容和手段即便与李满囤做妾也不会吃亏受气;其三李满囤现已考中童生,有一点子学问,相貌虽说依旧寻常,但行事必不会似其他的土财主一般一言难尽;其四李满囤颇有家财,她跟了他也不会吃糠咽菜。

  一瞬间洛凌波想了很多,但她举着酒杯却是站着没动——李满囤固然是好,洛凌波劝说自己:但天下男人千千万,她又何必一定要嫁李满囤,叫她女儿知晓她的出身,招她看不起呢?

  她既然敬重谢李氏,那就离她远远的——这不止是成全她,更是成全自己的新生。

  谢知微跟李满囤同住一个月,有些情谊,不忍见他囧在当地,便把酒杯递到他手上,提点道:“李贤侄,你喝了这酒就好。”

  于是李满囤就跟提线木偶一样喝干了手里的酒,洛凌波见状一笑,提酒壶给李满囤酒杯满了酒,然后又自斟了酒后方才转向下一个谢知微……

  看李满囤不过喝了一杯酒结果却跟喝醉了似的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能动弹,谢尚上前问道:“岳父,您还好吧?”

  李满囤合眼道:“尚儿,你让我缓缓。我现在心扑腾得厉害!”

  谢尚……

  敬好谢知微,洛凌波又来敬谢尚。

  知道谢尚就是谢李氏的丈夫,洛凌波敬酒时跟对李满囤一样面上未带一丝的轻浮挑逗——既然已决定放弃李满囤,洛凌波自更不会来勾搭谢尚,而且也不以为能勾搭上。

  但看甘回斋年节上市的各色花样糖果,洛凌波温柔的想:就知道谢李氏是个极其知情识趣的妙人儿。

  将心比心,似她这样迎张送李的妓子每每见到客人送的糖果还常能感受到短瞬的惊喜甜蜜,以谢尚作为丈夫,和谢李氏日日相对,岂会不知妻子的好处?

  至于坊间传闻谢李氏长相肖父,面貌普通,洛凌波则不屑一顾:一个能做出干发帽,套头底衣的女孩,如何会不知道收拾打扮自己?如何会让自己难看?

  总之这样的话,别人信,她是不会信的。

  “谢案首,”洛凌波恭敬道:“妾身祝您来日进学,连中三元!”

  振作精神刚回到船舱的文明山……

  谢尚对洛凌波并无迁怒,且知道这祝客人酒是花船上的风俗遂举杯笑道:“多谢姑娘吉言!”

  果然!看到谢尚笑看自己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常人惯有的惊艳,洛凌波心中谓叹:她就知道对上谢李氏这样的聪慧主妇没有胜算。

  但可惜以她的身份,这生却是无缘亲见谢李氏的惊才绝艳了!

  看谢尚放下酒杯,洛凌波又转敬文明山道:“文案首,妾身衷心感激您今日来捧场,妾身祝您早日进学,金榜题名!”

  明明是他东道,文明山敏感了:结果洛凌波给谢尚的祝愿是独一无二的连中三元,给他的才是大市化的金榜题名?

  连花娘都觉得他不如谢尚?文明山不高兴了!

  因为不高兴,文明山不过坐了一刻,便推说吹了湖风头疼,给众人告了罪,然后又财大气粗地叫了老鸨来说明儿找他结账便自顾走了。

  谢尚见状便也带着犹自没有回魂的岳父李满囤告辞。

  谢知微虽还想再看洛凌波跳舞,但看谢尚告辞,便因抹不开面子也跟着一起告辞了。

  洛凌波看谢尚带着李满囤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船,心里悲喜交加——喜谢尚洁身自好,不流连烟花,悲自身低贱下流,难得遇到敬重之人,偏连句挽留都没立场来说。

  但转回脸,对着船上留下没走的客人,洛凌波拿出往日的温柔小意,娇怯道:“凌波不才,请为各位贵客再舞一曲《奔月》!”

  《奔月》顾名思义就是嫦娥奔月的故事,是洛凌波最拿手,也最为人称道的舞蹈。一般只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才跳。

  今儿五月初四,天边只有一丝月牙,原不是跳《奔月》的好日子,但洛凌波想跳,为了她心底的白月光。

  船上留下的江南才子和谢家人闻言自是哄声叫好——十五的船有钱也订不到,全是达官显贵们的包场。

  洛凌波粲然一笑,换了一身银白色衣裙和银头面来舞《奔月》……

  坐上马车好一刻,李满囤回过神来方和谢尚惭愧道:“尚儿,我知道那地儿不好,女人都不正经。”

  “男女大防,哪有年轻姑娘随便给外男敬酒的道理?”

  “我知道那酒不该喝,但我对着那姑娘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然后十三老爷让我喝,我就鬼使神差地喝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圣人说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今儿就为了不该为的!”

  闻言谢尚哭笑不得,劝慰道:“岳父,史书上说‘周公制礼作乐’,其中乐便包括乐舞。”

  “圣人也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可见圣人重乐舞。”

  “《论语·述而》记载‘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这韶就是大韶,周时的一种舞蹈。”

  “岳父,咱们今儿赏了一场鼓上舞,然后在舞者敬酒时以礼相待,喝了她的敬酒,岳父你就只当是入乡随俗好了,并无碍私德,更论不上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李满囤思忖了一会儿谢尚的话,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感慨点头道:“尚儿,看来这《四书》我虽是背熟了,但其实还没通。”

  谢尚无奈笑道:“岳父您过谦了!”

  李满囤又想了一刻,依旧后怕道:“尚儿,幸而今儿你在,不然就我自己,一准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尚儿,你为什么能这样镇定自若?对姑娘敬酒一点不慌。”

  谢尚闻言一呆,半晌方道:“岳父,虽说男女大防,但我家里丫头多,想必是习惯了丫头伺候,所以今儿那姑娘给我斟酒我就喝了,未曾多想。”

  花船商女以卖笑为生,谢尚喝酒时想的是入乡随俗,根本想不到什么男女大防。不过当着较真的岳父,谢尚必得寻个合理的解释,便只能拿丫头说事。

  李满囤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但想起自家也有丫头,寻思良久,感慨道:“尚儿,看来这家里的丫头还是得挑俊俏的使。”

  谢尚……

  谢尚担心李满囤家去后买绝色丫头生事,劝说道:“岳父,其实这人的样貌都是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

  “一般的丫头,但凡平头正脸,脂粉抹抹,好衣裳穿穿,看起来都不会太差。”

  “但若再有些画技,那基本上就是想画成啥样就啥样了。”

  “您别看今儿那位顾凌波姑娘看起来漂亮,其实都是画出来的!”

  “啥?”李满囤惊呆了。

  “尚儿,你怎么知道?”

  李满囤觉得谢尚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岳父,”谢尚笑道:“您大概不知道,红枣日常也这样画。我就是见多了才知道所谓的绝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画画一样,拿毛笔或者刷子调了各色的脂粉在脸上画,其中眼皮一个颜色,眼睑一个颜色,脸颊一个颜色,鼻子最夸张,要刷三个颜色。”

  “不会吧!”李满囤难以置信:“涂个胭脂而已,这么麻烦?这都赶上工匠雕花了!”

  “可不就是雕花吗?”谢尚觉得李满囤比喻形象,意味深长道:“岳父,我告诉你这女人的脸一点都不能信,全是脂粉。”

  李满囤想想还真有可能——先红枣在家时,李满囤想:原长得像他,现长大了,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怎么变也不该脱了他和王氏的影子吧?

  结果现在怎么看怎么和他和王氏不像,现谢尚说是画的,那就说得通了。

  “尚儿,”李满囤一脸复杂地问谢尚说道:“照你这么说,红枣每次家来她那脸其实都是画出来的,并不是她的真面貌?”

  谢尚觉得李满囤的话听着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道:“是这样没错。红枣每回年节或者回娘家,都是要画许久的妆,经常画得完全变了个人。”

  “若不是我对她特别熟悉,看身形和听说话的声音知道是她,都不敢认!”

  李满囤……

  “岳父,”谢尚推心置腹道:“红枣喜欢听人夸她天生丽质,每次都问我看得出她搽了粉没有。”

  “我今儿告诉您的话,您知道就好,可千万别当面问红枣。”

  “总之以后,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当然最好是再遇不到,你就想着对方是个丫头,她的脸是画出来的,就行了!”

  “哎!哎!”李满囤赶紧答应。

  ……

第405章 院试(五月底)

  院试归提督学院管,因考生人数多,有两千多人,考试地点设在了贡院。

  这是谢尚头一回进贡院考试,但因先前在家模拟过许多回,坐进只两块木板的考号倒是没啥不自在。

  李满囤这两天也在谢尚宅子模拟过考号,加上他原是苦出身,且院试就考两场,一场只考一天于他也不算难过。

  一时试卷发下,李满囤看卷子果是背默诗文两样一卷考,不敢耽误,赶紧瞅了瞅文章题目,然后一边打腹稿,一边开始磨墨……

  主持一省学政的大宗师吴钧在开考后背着手从通往各排考号的甬道上慢慢走过,重点审视头几排考号里这一回府试的名列前茅者——至于历年没考中秀才的童生,吴钧几乎不作关注。

  礼部的历史数据统计显示朝廷十之八九的举人都是童生秀才连中,而这个数字在进士身上则差不多是十成十。

  全神贯注写字的谢尚敏感到有人在打量他,但他不为所动——他爹说了,殿试就是在当今圣上和殿试管的眼皮底下作文。

  一个慌张就可能影响前程。

  他得早早习惯考试时被人注视。

  注视,特别是被考官注视是好事,说明考官留意到你了,开始考察你了,这时候不要怕,要好好表现,记住越从容越好,要禁得住看!

  要知道科举的目的是做官,而一个官,即便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但凡升堂审案,堂外无不聚集万千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