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申屠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我不说实话,你是不是就要一直担心了?”
“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申屠川坦诚道。
有四五分相似的母子俩对视片刻,申屠夫人淡定的把头扭回去,平视前方道:“我以前一直觉得,孩子这种东西,是男是女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方才听儿抱着我撒娇时,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她抬脚往门外走,幽幽留下一句:“当初就该听你爹的,拿你换姑娘养,说不定也能体会一下孩儿绕膝的乐趣。”
申屠川:“……”
他静默的时候,申屠夫人已经和季听他们会合了,季听一看自己男人没跟上,便立刻跑回来寻他,看到他站在院门口发呆后便唤了一声:“你怎么还不过来?”
申屠川回神,看着季听无辜的脸,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说了。如果要他在自小早熟寡淡的儿子和擅长撒娇的漂亮女儿之间选,他肯定也会选后者。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呀。”季听朝他伸手。
申屠川唇角微扬,握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一家四口和镇南王府的人一同用了餐,没多歇息便往驿站去了,一直回到房中,季听才好奇的问申屠川:“爹不是不来么,怎么又要来了?”
“哦,他说想和你多相处。”申屠川淡定道。
季听嘁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他其实是想同我们多相处的,只是不愿面对京都来的那些人,”申屠川说完顿了一下,“为国尽忠这么多年,最后却以谋逆的罪名流放,他虽然嘴上不说,多少还是介意的。”
季听沉默一瞬:“既然不想面对京都来人,那就安置在我们旁边的院子吧,没有我的吩咐,不会有人靠近。”
“好。”申屠川眉眼和缓起来。
季听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我真的要休息了,太累了。”
“睡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申屠川扶着她的腰,轻轻的帮她按摩经常酸的地方。
季听轻哼一声,疲惫的到床上躺下了,申屠川继续帮她松弛身子,直到她彻底睡熟,才在她身边躺下。
两个人风餐露宿这么多日,早已经到了极限,这会儿终于能休息了,便拥在一起沉沉的睡去,一直到夜深了才醒。
季听睡得浑身酸软,枕着申屠川的胳膊懒洋洋道:“饿了。”
申屠川知道她不喜欢这种时候麻烦下人,便轻抚她的脸颊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食。”
“一起吧,我也出门走走。”季听说着便要起身。
申屠川见她要出去,便帮她将头发挽好,两个人一同下楼往后院的厨房去了。夜已经深了,除了偶尔的蝉鸣,院子里半点声响都没有,季听牵着申屠川的手,跟着他一起到了后厨,便开始四处找吃的。
边关驿站到底不比京都,季听找了半天,都只找到一块发糕,不由得一阵无语:“就一块,也吃不饱啊。”
“这里有吃的。”申屠川叫她。
季听赶紧跑过去,看到一个锅里温着的四菜一汤后,顿时眼睛一亮:“是京都菜色,这里也有京都来的厨子?”
“有没有京都来的厨子我不知道,但这饭菜是娘为我们准备的,我却是看出来了。”申屠川唇角微扬。
季听顿了顿:“娘准备的?”
“嗯,是她的手艺。”申屠川眼底尽是暖意,盯着饭菜看了半晌后,突然感觉到季听的视线,他顿了一下扭头,猝不及防和她对视了,“……怎么了?”
“我还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季听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怅然,“突然像个小孩了,难道这就是有爹娘在的滋味?”
申屠川想到先皇和先皇后,静了静后握住她的手:“他们也是你爹娘。”
季听打起精神笑笑:“对,也是我爹娘,赶紧把饭菜端出来,我想尝尝娘的手艺。”
“好。”申屠川应了一声,便把饭菜都端了出来,因为厨房不大,又没有坐的地方,申屠川便找来一个还没劈开的树墩,将饭菜放在上面,两个人蹲在树墩旁边,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
吃着吃着,季听就忍不住笑了,申屠川看向她:“笑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样像极了寻常夫妻?”季听含笑问。
申屠川沉默一瞬:“不像,倒像两个偷饭贼。”
“……气氛这么好,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季听无语了。
申屠川失笑:“听儿若是喜欢,那我们日后就经常来厨房吃饭。”
“太刻意就没有意思了,像这样就挺好,很新鲜。”季听说着,把自己吃剩的馒头塞给他,“我不想吃了。”
申屠川毫无怨言的把她的剩馒头解决,这才将碗筷都收拾了:“回去睡吧。”
“好。”
因为这一顿吃得极好,两人回屋后说了会儿话,便直接安枕到天亮。
用过早膳之后,申屠川便去后院陪爹娘了,季听将随行官员的琐事处理了,正要跟着过去时,听到了霍骁来了的消息。
她思索一瞬,还是先去见霍骁了。
“听听,”霍骁高兴的迎了上去,“王虎他们听说你来了,便想邀你一聚,此时正在外头等着,你今日可有空?”
季听乍一听到这名字还愣了愣,费力想了半天,才想起是霍骁以前的小跟班,幼时没少带她玩。她笑了一声:“好啊,那就聚聚吧,我去叫驸马。”
“等一下,”霍骁忙拦住她,嘿嘿一笑道,“大家是幼时玩伴同聚,你带上驸马算怎么回事,王虎他们可没有带夫人啊。”
季听一想也是,即便是带上申屠川,他也未必能跟这些人聊得来,干脆就不带了。于是她微微颔首:“行吧,我跟驸马说一声就跟你走。”
“说什么说,让小厮去说一下就成了,驸马还要陪父母,你何必要去打扰,快点吧,扶云和褚宴已经去酒楼了,就差你了。”霍骁催促。
季听只好匆匆叮嘱小厮两句,之后便跟他一起离开了。小厮按照季听的吩咐去后院禀明情况时,申屠川正在陪父母说话,一听到季听跟霍骁走了,申屠川还未开口,申屠山就先急了:“季听什么意思?怎么就跟霍骁走了?!”
申屠夫人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端起杯子浅抿一口。
申屠川看了小厮一眼,等对方退下后才淡淡道:“许是旧友相见,便想多聚聚吧。”
“那是普通旧友吗?怎么能随便聚?不成,你赶紧追过去,我和你娘自己会打发时间,不需要你管。”申屠山催促。
申屠川别开脸:“她没叫我一同去,应当是不想让我去的。”
“傻不傻,她越是不让你去,你就越该去才是!”申屠山说着,便强行将他拉了起来,“成玉关不比京都,能称得上是酒楼的统共就那两家,你赶紧去找她,不能让她和霍骁单独相处。”
“也并非单独相处,还有扶云和褚宴,”申屠川说完顿了顿,“只不过没带我而已。”
“所以她为什么不带你?”申屠山瞪眼。
申屠川不肯回答,但看着情绪越来越不好。
正当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申屠夫人将杯子放下了:“他们是旧友聚会,川儿即便是去了也说不上话,何必要跟过去。”
“当然要跟过去了!你不知道,那霍骁……”申屠山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那霍骁看上咱儿媳妇了,你说能不跟着吗?!”
“再是看上了,听儿也同川儿成婚了,他又能如何?”申屠夫人依然淡定。
申屠山气恼:“夫人可别忘了,咱的儿媳妇可不是寻常女子,先皇、也就是她亲爹,可曾亲口许诺,准她像男子一般三妻四妾,若是他们相处出了情谊,她是有权纳侍夫……”
“我去找她。”申屠川猛然起身。
申屠夫人蹙眉:“我看听儿对你情深义重,你怎能对她这般不放心?”
“我并非对她不放心,”申屠川顿了一下,“我是对别人不放心。”说完,他便直接走了。
申屠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半晌不悦的看向申屠山:“都怪你。”
申屠山:“?”
申屠川出门之后,便径直往酒楼去了,然而两个酒楼都找了一遍都没见到他们,倒是第二家的小二说了句:“您说霍少爷他们啊,方才是来咱们这儿坐了片刻,不过很快就走了。”
“可有说去了什么地方?”申屠川问。
小二想了想:“听他们提起,说是要去城外打猎。”
申屠川沉默片刻,留下一句‘多谢’便回驿站了,申屠山一看到他独自一人回来,顿时忍不住叹息一声,但很快被夫人拎着耳朵拎走了。申屠夫人将唯恐天下不乱的丈夫关进屋里,自己同闷闷不乐的儿子谈心。
“你这次来,患得患失许多。”申屠夫人缓缓道。
申屠川顿了一下:“有吗?”
“都是我们不好,若更能谨言慎行,不被人诬陷至此,你至少还有个丞相名头的爹为靠山。”申屠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申屠川失笑:“我从不在意这些。”
“你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也不在意,”申屠夫人轻叹一声,“若申屠家风光如初,区区一个镇南王的幺子,又岂敢生出同你争锋的心?”
申屠川不说话了。
申屠夫人扭头看向他,半晌突然道:“你太在意听儿了。”
申屠川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不是说在意不好,而是过度的在意,会让人喘不过气,”申屠夫人握住他的手,“今日她不过是同伙伴出去游玩,还有褚宴和扶云跟着,你何必太过担心。要松弛有度,感情方能长久。”
申屠川垂眸:“我知道了。”
“其实这也不怪你,如今的你虽有一身抱负,却只能守在后宅,目之所及只有听儿,太过在意也是正常,”申屠夫人轻轻叹了声气,“若是世上事能两全多好,若是可以,娘还是希望你能做入仕,多做利国利民之事。”
申屠川神情微动,半晌缓缓道:“我喜欢守着她。”
申屠夫人笑笑,安抚的拍拍他的手。
季听一直到晚膳时才回来,看到申屠川独坐在屋里对着窗子发呆后,便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从背后悄悄靠近,等距离还有两步远时突然窜了过去,捂住他的眼睛神秘的问:“猜猜我是谁?”
申屠川扬唇:“你进来时,我便听到了。”
“没劲。”季听轻哼一声,松开了他。
申屠川转身看向她:“今日都玩了什么?”
“哦,去打猎了,虽然一只猎物都没打到,但是很好玩。”季听眼睛晶亮,看起来心情极好。
申屠川唇角微扬:“是么,那下次带我去吧。”
“好啊,有空我带你去玩,”季听说完,便扶着腰上床了,“骑马太累了,我今日坐在马背上,被晃得总是恶心想吐,腰也有种要断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把衣裳解开,我给你揉揉。”申屠川说着,也跟着去了床边。
季听轻哼一声趴好,当他的手落在腰上时,她的唇角都跟着扬起了。
申屠川垂眸帮她揉了片刻,突然说一句:“若我一直跟着你,有朝一日你会觉得厌烦吗?”
“嗯?”季听没听清。
申屠川沉默片刻,再开口又变成了另一句话:“你不会喜欢别人,对吗?”
“……你怎么了?”季听这回听清了,担忧的翻过身看向他,半晌小心的问,“是不是我今日没带你出去,你不高兴了?”
看到她忐忑的神情,申屠川突然有些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因为他步步紧逼,所以在感情里变得小心的,不仅仅是他自己。
他静了静,突然浅笑一声:“怎么会,我也要陪父母,就算你带我去,我也没时间。”
“没事,我下次带你,”季听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顿时松一口气,接着答了他的问题,“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呢,我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