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151章

作者:山有青木 标签: 甜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申屠川不语,季听定定的看着他,突然觉得今晚是个好机会,于是冷笑一声,开始朝着他发火:“若你真的还喜欢我,为何在给申屠家平反之后,还要视本宫为陌路人?若是在高官厚禄和本宫之间选了前者,今晚又为何来找本宫?”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选前者吗?”季听面无表情,“那你跟本宫解释一下,为何平反之后还不回来?”

  她从未怀疑过申屠川对她的心,即便两年多以来都像陌生人,即便偶尔会觉得他或许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但她从未疑心过他的感情。正是因为从未疑心过,她才疑惑他为什么要孤身一人在外,而是不回她身边。

  他到底想做什么?

  季听无数次想问这个问题,但想也知道申屠川不可能回答,今日干脆趁他醉酒,正是脑子最糊涂的时候,逼他一把试试,看能不能让他说出来原因。

  申屠川总算肯放开她了,坐起来时将她也拉了起来,和她对视许久后突然道:“一个月,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回答你。”

  他这么一说,季听心里反而更没底了,于是板着脸逼迫:“你若是想说,那就现在说,若是不想说,以后也不必说了,你我既然已经和离,那就跟陌生人无异,若你再敢干涉我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申屠川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眼睛小狗一样看向她。

  “……这么看也没用,要么走,要么说。”季听强行克制。

  申屠川脸上出现一丝挣扎,好半天才说一句:“我现在醉了。”

  季听:“?”

  “我现下心里是想说的,可我也知道自己醉了,所做的判断并不准确,所以不能轻易跟着走。”申屠川一字一句的同她解释,“你能不能等我清醒点,我再告诉你。”

  季听:“……不行。”你清醒了就不会说了。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抿了抿唇后从床上下去了。

  “……你去哪?”季听急忙叫住他。

  申屠川顿了顿:“回家。”

  季听:“……”呵,嘴可真够严的。

  她眯起眼睛,看着申屠川往门口走,然后将手搭在了门上,却迟迟没有拉开的意思。

  “怎么不走?”季听闲闲的问。

  申屠川不说话。

  季听冷笑一声:“给我滚回来。”

  申屠川乖顺的回来了,甚至不用季听安排,就主动脱得只剩下里衣,躺在了床榻靠外的位置。

  季听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我让你回来,让你躺下了吗?”

  “你是不是很恨我?”申屠川问。

  季听顿了顿:“为何这么想?”

  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她:“我为了爹娘,背叛了你。”

  季听安静了,好半晌轻嗤一声:“你那算什么背叛,真要说起来……当初若非我坚持要爹娘出成玉关,他们或许也不会成为季闻手下的牺牲品,我还为了所谓的大局,阻止你向季闻复仇……”

  她突然停了下来,一脸平静的和申屠川对视:“那在你眼中,我是凶手吗?”

  “不是,”申屠川蹙眉,“他们的死与你无关。”

  “你看,你对我都这般大度,怎么对自己就那么苛刻呢?”季听在他身旁躺下,轻轻的闭上眼睛,“别想那么多,我从未怪罪你。”

  申屠川垂眸,在她快睡着时突然问:“我能握你的手吗?”

  季听没有说话,只是片刻之后,突然轻轻攥住了他的手指。

  申屠川的脑子还混沌着,许多情绪他都理不明白,只是觉得眼眶胀得难受,心口也是酸的。有点疼,却不知道哪疼,他闭上眼睛时眉头还是皱的,直到睡熟都没有松开。

  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季听缓缓睁开了眼睛,侧目看向他的脸。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过他,突然发现他似乎成熟了不少,轮廓也更为深邃,从下颌线起往下,便是一道流畅的线条,线条经过他突出的喉结,再一路往下,便是他的胸膛。

  当看到他里衣内隐隐约约的伤口时,季听愣了愣,半晌皱起眉头坐了起来。又盯着他看了片刻,她才伸出手指勾开他的里衣,然后一瞬间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呼吸――

  只见他的身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疤,有些像是近日刚受的伤,没有长好的伤口十分狰狞,皮肤翻开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有些伤口的痂已经脱落一半,再养上一段时间或许就会好起来,而有一些则是老伤,只留着一道不怎么浅的痕迹,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些伤口基本都是三寸长,伤口切面平滑,一看便是匕首之类的利器所伤,然而时间差又极为明显,像是长期施虐所伤。

  ……可他都是朝廷重臣了,又有谁能施虐伤他?

  季听手指发颤,轻轻拉起他里衣的袖子,果然在他的胳膊上也看到了伤疤。

  ……他这身上,竟然没一处是好的。

  “你怎么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季听再开口已经哽咽,之后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夜无眠。

  当清晨鸟儿清脆的声音传入寝房,申屠川的眉头才微微一动,好半晌才睁开眼睛。他盯着床幔看了片刻,突然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看,看到自己里衣穿得整整齐齐后,才略微放松下来。

  “一共是三十一道伤口。”季听突然开口。

  申屠川僵住。

  “不给我个解释?”季听声音清冷。

  申屠川沉默的看向坐在桌边的季听,静了片刻后起身穿衣。季听静静的看着他穿戴整齐,当看到他要出去的时候,才不紧不慢的说:“我先前威胁过你许多次。”

  申屠川停下。

  “但只有这一次是认真的,”季听看向他,“你若是走出这个门,以后就不必回来。”

  申屠川伸向门把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好好考虑清楚了,我这个人,不会回头的。”季听说完,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没什么表情的抿了一口。

  寝房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主动打破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季听似乎觉得倦了,放下的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申屠川像是被这一声响惊醒,顿了一下后低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伤自己?”季听问。

  申屠川不语,季听就耐心的等着,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他声音微微沙哑:“我控制不住自己……”

  只七个字,季听筑起的所有冷漠都瞬间溃堤,再开口连声音都抖了:“多久了?”

  “两年前,你受伤之后。”申屠川回答。

  季听怔愣一瞬,接着想起那次所谓的受伤……是生阿简。

  “我从庄子离开许久,都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只想做些什么,把这些味道排解掉,”申屠川静静的看着门缝,那里有外头渗进来的光,“然后我就发现,疼痛会让我好过点。”

  “……好,那就当你是因为我受伤,但我之后没有再伤到,你剩下那些伤口是哪来的?”季听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申屠川回头看向她:“每次和你见面,我对你摆脸色之后。”

  季听愣住。

  “你不该受任何人的委屈,所有给你委屈的人,都该付出代价,”申屠川一字一句的说,“包括我。”

  季听的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许久之后喃喃一句:“疯子。”

  申屠川看着她,慢慢朝她走去,等到了她面前后单膝跪下,扶着她的膝盖、以一种绝对服从的姿势仰视她,许久之后才垂下眼眸:“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季听烦躁的问。

  申屠川沉默半晌:“我昨晚不该来。”如果不来,她便不会发现这一切。

  季听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冷笑一声开口:“怎么,后悔了?申屠川,你好重的心机,是不是打算给自己弄一身的伤口,日后等哪天后悔和离了,便用这些伤口来勾起我的愧疚心,逼迫我同你和好?”

  “……我没这么想过,”申屠川微微蹙眉,但说完停顿一瞬,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后悔和离。”

  季闻已经将他们逼上绝路,若单靠她一人反击,只恐怕会凶多吉少。

  季听闻言更是气得直乐:“行啊,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还拿得起放不下还偏偏死要逞强的人!”

  “你别生气……”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季听炸了,“当初是因为觉得你离开长公主府,内心的折磨会少一点,我才会放你走的,结果呢?你竟然自残!申屠川你有没有良心?爹和娘在九泉之下可看着你呢,你就这样对待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

  她声嘶力竭字字泣血,连眼眶都红透了,她恨不得再拿鞭子狠狠抽他一顿,若是不能将他抽醒,干脆打死了去爹娘面前赔罪,也省得他总是这样作践自己。

  申屠川显然没想到她会生这么大的气,一向镇定如松的他也开始慌了,手足无措的握住季听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对不起……”

  “你别跟我道歉!我就问你一句,以后还这样吗?”季听厉声问。

  申屠川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好半晌艰难开口:“我控制不住……不这样了,再也不了。”

  他在看到季听的眼睛后,突然改了话风。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看着,你身上有几道伤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日后不定时的检查,若是多出一道,哪怕是半寸长没破皮的伤,我都要你好看。”季听冷声警告。

  申屠川静了静:“你要怎么检查?”

  季听:“……”

  申屠川看到她的表情,意识到她误会了,赶紧又解释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季听打断他,“总之我自有办法。”

  “嗯。”申屠川自知理亏,不敢再问下去了。

  季听又训了他几句,直到口干舌燥才作罢:“你走吧。”

  申屠川不动。

  “还有事?”季听皱眉。

  申屠川沉默片刻:“那几个北疆人……”

  “我对他们没有兴趣。”季听打断他。

  申屠川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好的,我知道了,你既然对他们不感兴趣,日后就不要来别院了,皇上不会管的。”

  季听顿了顿:“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管?”

  “他没有余力管。”申屠川回答。

  季听眉头微蹙,还想再问下去,院内突然一阵骚动,接着褚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有人乱闯。”

  “谁?”季听沉声。

  “是我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我是风月楼的老鸨,殿下还记得我吗?”

  季听顿了一下,扭头看向申屠川:“找你的?”

  申屠川微微颔首,便径直出去了,也不知道老鸨说了什么,他们很快便急匆匆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季听要褚宴留了几个侍卫在别院,以防那几个北疆人往宫里递消息,之后便同褚宴一起离开了。

  路上,一夜未睡的季听疲惫的倚在软榻上,一个字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