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殿下,你到底怎么了啊?”扶云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季听猛地扭头看向他,扶云瞬间往后蹦了一步,她突然笑了起来,冲过去抓住扶云的胳膊:“好扶云,快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嘉、嘉成一年,四月十七,殿下,你到底怎么了?现下连日子都记不住了么。”扶云怔愣的看着她,他生得唇红齿白模样俊俏,消瘦但不单薄,眼眸天真直率,哪怕此刻一脸崩坏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招人喜欢。
季听定定的看着活生生的少年,终于确定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嘉成一年四月十七,若她没记错,正是皇帝登基的第二年,这时的她大权在握,在朝中举足轻重,文臣武将同她都有往来,皇帝需完全依仗她,才能坐稳皇位,而申屠川……三日前被皇帝充入贱籍,如今正在风月楼上关着呢。
恰好在最鼎盛的时候重来一次,季听一拍桌子,聚在心口的一口浊气总算散了出来:“老天待我不薄啊!”
扶云看她这副模样,真是脸都要绿了:“算了,我还是去叫几个太医过来吧。”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季听忙捉住他的袖子:“往哪跑,我没事。”她在外人面前还端端长公主的架子,可在自己人面前,却是连自称一句‘本宫’都是不肯的。
“可你方才不像是没事。”扶云依然忧心忡忡。
季听勾起唇角轻笑一声,勾人的眼眸顾盼生辉:“我就是做了个恶梦,如今醒了,便有些情难自已。”
“都做恶梦了,看来还是要找太医,至少给殿下开几副安神药才行。”扶云说完又要走。
季听拉着他不肯放:“要什么安神药,如今最重要是安神药吗?”
“最重要的不是安神药,那该是什么?”扶云一脸莫名。
季听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自然是去风月楼看申屠川的笑话。”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说什么也该出口恶气,报一报某白眼狼的送药之仇。
季听光是想一下,便觉得十分畅快,便迫不及待的要往外走,结果刚一动身,扶云便伸手拦住了她。
季听蹙眉看向他。
“殿下,您如今好像,正是因为闹着要去看申屠川,才被牧哥哥禁足的。”扶云无语的看向她。
季听:“……”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前面:男主的药有玄机,所以才想尽办法亲自来送,本来文中已有暗示,未免剧透就不想再解释,奈何总有人觉得这个情节是男主为了杀女主而来,只能在此留下一句,此外本文是作者一个快穿文中的小故事,由于快穿篇幅有限,很多有趣情节和人设无法加入,便单开了这一本,剧情方面做了许多润色,算是弥补当时匆匆下笔的缺憾
第2章
“还说什么去看申屠川的笑话,殿下,即便你要撒谎,也撒个像样点的行吗?”扶云一脸复杂,心情也不怎么好。他家殿下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人,偏偏每次遇上申屠川的事,都像村头先天不足的傻子。
季听:“……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没、没有!”扶云瞬间怂了,咳了一声扭头就跑。
季听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消失,好半晌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失,她静了片刻,便起身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自己吹弹可破的脸,慵懒轻慢的啧了一声,平静的回忆起前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皇帝刚登基,皇位还未坐稳,正是迫切得到文武百官认可的时候,恰好有人弹劾申屠川的父亲、如今的申屠丞相谋逆,他没有细审便夺了丞相的官职,又将申屠一家流放。
她这个弟弟,心机是有,但过于小家子气了,只想着做成一件大事证明自己,却也不想想,申屠丞相乃三朝元老,朝中文臣有一半都是他的学子,深知他的为人品性,又怎会相信他会谋逆。
这段时间文臣纷纷进谏,事情越闹越大,皇帝刚愎自用,哪怕知道自己太过草率,也不肯重新审过,反而将为申屠丞相说话的人抓的抓、贬的贬,最后还是丞相为保朝堂安定,亲口承认了谋逆,此事才算了结。
原本申屠川该是随父亲一同流放的,只可惜他作为丞相唯一嫡子,不肯看父亲蒙冤,便私下调查此事,皇帝发现后大怒,竟然无视文臣们的反对,失了智般将人没入贱籍,还送进了风月楼那种地方。
……仔细想想也并非失智,而是他笃定了,自己这个皇姐定然不会对申屠川坐视不管,所以企图用申屠川的自由同她换些什么罢了,而她自然也没让他失望。
季听想起前世自己拿了虎符换申屠川的事,微长的眼眸眯了起来,阳光透过窗台照在她的脸上,一片明媚之意。
四月中旬,春末夏初,正是好时候呐,季听起身到窗子前站定,看着庭院内各种名贵的花木,顿时身心顺畅。
晌午时分,宫里来人了,召季听入宫用膳。
待季听换好了正红宫装,扶云才从屋外进来,一边看丫鬟为她梳妆,一边疑惑:“皇上往日召殿下入宫,都会提前一日告知殿下,怎么今日突然就派人来了?”
“应是几日未见我,有些急了。”季听看着一排耳饰认真挑选。他不顾群臣反对强行折辱申屠川,为的就是她手中这点东西,她却因为家里这几个家伙胡闹,一连在府内待了三日,他能不着急么。
“戴红珊瑚那对吧,牧哥哥在南海时特意为您挑的……我得把褚宴那小子叫过来,只有他护送殿下我才放心。”扶云一边念叨一边往外走。
季听听到熟悉的名字顿了一下,接着拿了红珊瑚的耳坠飞快戴上,然后催促丫鬟动作快点。前世她落入皇帝圈套,褚宴为了救她,只身一人引开追兵,最后连全尸都没保住。
他是第一个因她而死的人,如今已经有两年了吧,她太想见他了。季听快速梳妆完,便拎起衣裙小跑着去了前院,然而当她到时,马车和护卫都在,连扶云也在,独独未见那个熟悉的家伙。
季听有些无奈:“又钻车底了?”
她这句话没指名没道姓,马车底下却传出又冷又酷的声音:“殿下在府内这般说也就罢了,出了长公主府定要慎言,以免引起贼人警惕。”
季听:“……你次次都这么说,可我在京都长了十九年,还从未见过什么贼人。”
“殿下放心,只要心诚,总会遇到的。”又冷又酷的声音继续道。
季听:“……”她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呸!你咒殿下呢?赶紧敲木头!”一旁的扶云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斥责。
季听知道这俩人一向不怎么对付,怕他们会吵起来,便想着劝劝架,结果还未开口,就听到马车底传来三声清脆的木头响。
“……行了,时候不早了,该走了。”季听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完全就是瞎操心。
扶云闻言忙搀扶她上了马车,季听到马车内的软榻上坐下,还不忘踢了踢脚下的木板:“若是不舒服了,便进来歇息。”
“是。”木板下传来酷酷的声音。
一想到昔日惨死的伙伴,如今活生生的待在身边,虽然还未看到他本人,可季听已经克制不住上翘的唇角。这一切真是太美好了,美好到她都怕是假象,再睁开眼睛,便是无间地狱。
公主府的用度总是最好的,连马车也不例外,哪怕碾过石子,也不见颠簸一下。季听在平稳的马车上小憩片刻,便已经到了皇宫。
“殿下,到了。”马车下传来提醒的声音。
季听睁开眼睛,缓了一下后眼底恢复清明,眉梢眼角都挂了冷意。她垂下眼眸,平静的下了马车,并没有直接往宫里走,而是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马车:“车内有糕点,饿了便自己吃些。”
然而这次却无人应声了,她也不在意,浅笑一声便往宫里走去。她纤细的脖颈支撑满头珠玉,却丝毫不见吃力,下颌永远微微上扬,皇家的盛势与骄矜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季听一路跟随宫人往前走,穿过长长的回廊与花园,刚到乾清宫门口,便看到一抹明黄站在那里。
她眼神一冷,很快又恢复如常,含笑同对方招招手,仿佛对他从未有过嫌隙。
“皇姐!”对方看到季听后,欣喜的迎了上来。
季听含笑福身:“臣参见皇上。”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姐弟之间莫要讲究这些。”他有些无奈的扶住季听双臂。
季听顺势起身,抬头看向面前这张脸。他同自己生得很像,尤其是眉眼,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比自己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他便是她季听的亲生弟弟、当朝皇帝季闻。
“皇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朕?”季闻面露不解。
季听浅浅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搀扶:“就是几日未见了,有些想你。”
“是因为想朕了啊,那就好,”季闻松一口气,不过十八的脸上满是单纯,“朕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罚了申屠川,生朕的气了呢。”
这么快便开始试探了?可真是沉不住气。季听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淡了些:“皇上还知道臣会生气?”
在众人眼中,她迷申屠川迷得要死要活,若是突然转变了态度,定然叫人起疑,所以在公主府以外的地方,她不急让人看到自己的转变。
“皇姐,他申屠川无视天威以下犯上,朕不直接杀了他,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开恩了,”季闻果然没有起疑,一边同她往殿内走,“朕就是看不惯他无视皇姐,将他送到那种地方磋磨一番,好叫他知道什么叫皇家威严不可冒犯。”
“这么说,皇上还是因为臣才如此罚他的?”季听扬眉。
季闻笑笑,请她入座:“皇姐别气,朕又不打算关他一辈子,等朕心情好了,自然会将他放出来。”
“那你何时心情才会好?”季听蹙眉。
宫人们上前布菜,季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使唤她身侧的宫女:“今日的八宝鸭蒸得不错,快让长公主尝尝。”
宫女忙应了一声,为季听夹了块鸭肉。季听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讽刺,浅尝一口后点了点头:“果然不错。”
季闻这才道:“皇姐,如今朕有一事烦恼得紧,想让你帮着出出主意。”
“皇上但说无妨。”季听有了前世的经验,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于是勾起唇角,从容的等着他下面的话。
季闻轻轻叹息:“如今朕登基不过数月,便已经被朝中武将多次顶撞,若再这般下去,只怕君威不再。”
“竟有这事?”季听蹙眉。
季闻苦涩一笑:“朕也能理解,朕做皇子时便不怎么同武将打交道,军中事务也因有皇姐在,便一直不怎么上心,如今为难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有何难,皇姐有主意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季听随意道。
季闻立刻放下筷子:“什么主意?”
“杀。”季听的红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
季闻愣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朝廷命官,又未犯什么事,岂可说杀就杀?”
“他们是臣,你是君,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季听看到他的脸色,心情颇好的尝了一口珍珠汤,“皇上莫烦,只要你下令,臣这便带人去捉了那些以下犯上的混蛋,当着满京都百姓的面斩了他们。”
“……胡闹,那样朕岂不是要落个嗜杀的凶名?”季闻不赞同的看着她。
季听轻啧一声:“不能杀啊,那臣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想让她像上辈子那样交出虎符?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季闻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姐弟俩用过午膳,又一起去御花园走动片刻,季听这才告辞。
季闻将人往外送,一边走一边道:“武将的事皇姐再费心想想,别总是念着申屠川了,申屠一家都流放了,哪怕为了他父母,他也不会自戕,顶多是受些折辱而已。”
季听见他又提起申屠川,便配合的开口:“那些折辱哪是人能受的,皇上……”
“行了,皇姐回去吧。”季闻摆摆手,不想再提此事。
季听深深的叹息一声,皱着眉头往宫外走,就差把‘忧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然而一踏进自家马车,眉间的忧愁瞬间消失,她心情颇好的倚在软塌上,看到盘子里的糕点用了大半,一时间有些好笑。
待马车上路,季听才神态放松的问:“褚大侍卫,怎么只吃雪花酥,别的倒是一点都不碰?”
“甜。”褚宴依旧很酷。
季听笑意盈盈道:“日后别吃太多甜食,当心牙疼。”
褚宴一听不让吃甜食,顿时不说话了,大有无声抗议的意思。
季听轻抿一口茶水,从身侧的小柜子里翻出话本打发时间,只是看了不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了,索性撩起帘子看向窗外,却不曾想恰好看到了风月楼的牌匾。
她心头一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可惜这种风月之地白日里都门窗紧闭,即便她看得再多,也什么都看不到。
没能看到申屠川的惨状,季听颇为遗憾,正要放下帘子时,风月楼三楼的窗户突然开了,她一直念叨的人便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因为申屠家的全部家当都充公了,他没能穿金戴银,只着了一件浅色衣衫,比她记忆中年轻了几岁的脸英俊矜贵,仿佛此刻还是丞相家的大少爷,半点没有没入贱籍的狼狈。
他似有所感,低头看向从风月楼门前经过的马车,猝不及防的和季听对视了。他眼眸微沉,定定的看了季听片刻,当着她的面‘砰’的将窗户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