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深处见月
陶琼琇睁眼看去,有些不解。实在不明白自己这话有什么好笑的。
皇后的眼中满是柔和,世人惯会得陇望蜀。吃喝不愁了,就想着吃更好的,穿更好的。只嫌自己拥有的东西不够多,不够好。又有几人,能有陶琼琇这样的心境呢。
虽说安国公府向来娇养她,然而安国公府又岂能比得上皇宫。可她也好,太后也好,都看的明明白白,陶琼琇进宫看到这满目的富贵锦绣时,从未有过丝毫的觊觎。
这样的品质,着实难得。
皇后与太后心中同时想到。
陶琼琇可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前世过得不好,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有吃有穿就不错了。那时候她也曾羡慕过那些吃穿不愁的孩子,可等她看到世界上还有很多连吃穿都困难的人的时候。就不曾再那么想了。
人生长乐,唯知足而已。
知足二字说来简单,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恰逢一年里的六月,天气又炎热起来。
今年六月里,倒有一个大日子。武国公老公爷八十大寿。值此良辰,武国公府上下都准备着好好给他庆祝一番。
这京都,顿时又热闹起来。
武国公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老人,功勋无数。更是为数不多活到现在还健在的公侯。八十寿辰,可是个好兆头。
六月初七。
陶琼琇跟着自家娘亲和祖母,一同前往武国公府。她们女眷自然是和男客分开,直接去了后院。至于拜寿,由府上的老少爷们去就可以了。
柯氏平时懒怠出门,可她和武国公老夫人宁氏的关系向来很好。这次为了这老友,竟也动身来了。
几位老夫人聚在一起聊天,陶琼琇请安过后,得了一堆的好话夸奖,就被武国公府的小姐们引着去了另一处院子。
今日前来武国公府的娇客们,全都在这里。各自三五好友聚在一起,低声笑闹。
陶琼琇刚进院落,就见着尚书王家以及湛阳候府、昌平候姜家、计远伯黄家、于家的几位姑娘们都注意到了她,招手让她过去。
这些都是自家姻亲,她笑看一眼,迈步过去,打趣道,“这一片娇花儿似的姑娘冲我招手,看得我眼睛差点都花了。”
“噗,促狭。”
“就是,小婶婶说的还真没错,阿莹你总爱打趣人。”
“快来坐。”
一众姑娘立时被她逗笑,娇声燕语道。
陶琼琇可下不定决心去哪儿,自己单独坐在一旁,冲她们招手,说,“这么多漂亮的姐姐妹妹们,我可不好厚此薄彼,你们坐来这里啊。”
她这一辈,眼下陶家就剩下了她一个姑娘。祖母柯氏的娘家远在其他州,母亲周氏也是如此,在京城中并无亲旧。这些姑娘们,有她婶娘家的,大嫂二嫂家的,还有大姐姐二姐姐夫家的。倒也热闹。
“你呀,还真是鬼机灵。”这些姑娘们之前还打赌,看陶琼琇来了会跟谁坐。结果她谁也未选,这下倒好,竟是谁也没赢。
陶琼琇看她们一眼,才不搭话,只起身握着美人们的小手儿一个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几家子的姑娘们坐在一起,顿时就占了两张桌子。
说说笑笑的,陶琼琇倒也高兴,只不过——
她总感觉有人在看她。
心里想着,她抬眼去找,正巧对上了一双暗含打量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生得很美,耀若春华,偏又带了三分媚色,美的让人心神动摇的姑娘。
她一愣,这是谁,做什么这么看她?
心里想着,陶琼琇就问了问身边湛阳候府的程筱梦,“筱梦姐姐,东北角那个穿淡紫衣裙,梳飞仙髻的姑娘是谁啊?”
程筱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眉下意识一皱,说,“她啊,是振威候府的李灵若。”
陶琼琇这才恍然,看来女主对她还有些怀疑啊。不过,筱梦姐姐这个情绪不对啊。
她敏锐的察觉到,当即小声问,“怎么了,筱梦姐姐你不喜欢她吗?”
程筱梦长得与程婉如其实颇为相似,但比起程婉如,她的轮廓要柔和许多,却也是一个明艳美丽的美人。
眼下她左右看了一眼,凑到陶琼琇耳边说,“也不知怎的,每次看到这个李灵若的双眼,我总觉得阴森森的,感觉十分不好。阿莹你也小心些。”
说着话,她俏脸微红。
说到底,这些话都没什么依据,她这样贸然说出来,颇有些背后毁人声誉的嫌疑。实在不好。要不是喜欢阿莹这个小妹妹,这话,她是绝不会随意说的。
陶琼琇下意识皱眉,眉眼间添了许多郑重。
程筱梦的脾性她是清楚的,并不是一个会随意妄言的人。这么说,李灵若的确是对她有恶意。
可这是为什么呢?
她脑子一转,就想到了程婉如,莫非是因为她?李灵若今生报复不到她身上,就对程筱梦这个侄女产生了恶意?
这……不太可能吧。
要真是因为这个,那李灵若这心未免也太黑了。
陶琼琇心中不确定,只下定决心以后小心些。而后又看向身边的程筱梦,郑重叮嘱她,“那筱梦姐姐你要小心了,李灵若……她不是一般人。”
她话到一般,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让人听了,只觉得意味深长。
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
本来见着陶琼琇皱眉,还以为她不喜欢听自己说这些。程筱梦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不过见陶琼琇没怎么仔细说,她就知道这事怕是不好多说,就沉默的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
“记得小心,尤其是出来做客的时候。”陶琼琇还是不放心,又追加了一句。
见她这么郑重严肃,程筱梦这下是真的上心了。甚至没忍住有些好奇,那李灵若到底做过什么,让阿莹这般在意。
陶琼琇转头,又看了眼李灵若所在的方向,目光在她身侧一扫,就看到了一个年约十一二的女孩儿,微垂着头,略微有些阴郁瑟缩。
那是李灵芷,她心里清楚。
除了面容被毁,最多只能恢复七成的她。在场在没有一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会这样阴郁,恨不得被世界遗忘,藏到角落里。
李灵芷,就是女主证明女主手段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祸不及幼子,纵使前世再大的仇恨,李灵若下手的时候,李灵芷也才四岁而已。可她还是动手了。并且至今都没有过丝毫遗憾。
正准备收回视线,她就看见李灵若满脸微笑的去和李灵芷说话。李灵芷立即避开,可李灵若却一副大度不在意,只是有些无奈的模样。
都到了这种地步,她还不忘记借助李灵芷来表现她的温柔善良吗?还真是不放过任何的利用价值啊。
陶琼琇收回视线,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不反对所谓的报仇,可她厌恶这种软刀子割肉一样的折磨。
人到的差不多的,坐在这里也有些无聊。武国公府的姑娘们就引着人全都往园子里去玩。
夏日天热,姑娘们拿着各色团扇,轻轻扇动,在树荫下游走,欣赏着花匠们用尽心血培养出的奇花异草们。
陶琼琇跟着一众姐姐妹妹们也随大流前去,见着一丛芍药开得正灿烂,不由驻足欣赏了一会儿。
她向来喜欢花,即欣赏这种开得繁复灿烂至极的花朵,也欣赏清雅素淡的花朵。说白了,她只是个俗人,只要好看,她就喜欢。
几个姑娘们倒是都有不同的喜好,笑嗔几句后,就都各自散开,去找自己喜欢的花了。
只程筱梦还陪着陶琼琇,她和她姑姑一样,自幼喜欢习武,向来不喜欢花朵这种娇娇弱弱的东西。不过她外表倒不似她姑姑那般,带着英气。让人看不出来,这位湛阳候府的小姐使得一手好剑法。
陶琼琇看的心动,想要摘几朵,却又不好意思下手。毕竟,这是在别人家。就拉着程筱梦在这丛花附近的石凳上坐下,准备多看几眼。
程筱梦倒是知道她这个习惯,看着她打趣道,“人家惜花人都不舍得花朵离开枝头渐渐枯萎,只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喜欢了也就罢了,还非得将它们折下枝头。”
陶琼琇才不在意,笑嘻嘻的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它总是要枯萎的,让我拿回去用水养着,还能多看几眼。哪里就心狠手辣了?”
“你这张嘴啊,总有道理,我是说不过你了。”程筱梦佯装无奈的说。
两人正在这儿斗嘴打趣,就见附近人声隐隐,竟然忽的热闹起来。
她们瞬间住嘴,竖耳仔细一听。隐约就听到了二皇子三皇子等恭敬的称呼。
抬头对视一眼,两人立即默契的起身,往另一边走去。避开两位皇子。
等到那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她们这才止步,对视一笑。
“我避开也就罢了,你可是和吴王殿下有婚约的。那些皇子们还得叫你一声婶婶,你躲什么?”程筱梦笑完,捂着唇角小声的说。
陶琼琇看向她眨眨眼,看起来十分无奈的说,“这没办法,谁让我还没嫁给他们的叔父呢。”
程筱梦语塞,被陶琼琇的厚脸皮打败,只好点着她说,“你啊,不知羞。”
陶琼琇笑着眨了眨眼睛 ,不以为意。
羞什么,男婚女嫁,天经地义。男神可是她未婚夫,圣旨赐婚,板上钉钉的那种。她才不羞。
两个人在这絮絮叨叨,满以为能躲开那些人,只等着一会儿回去吃完饭就回家。却没想到,今天这宴会,果真热闹,而且有点热闹过了头。
“齐哥,你看这树合欢,开得真好看。我的院子要是能有一棵就好了。齐哥你说呢?”一道活泼灵动的女声倏地在两人前面不远处响起。
陶琼琇和程筱梦下意识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个角落虽然僻静。却栽了一株开得正旺盛的合欢,眼下淡粉色花朵一簇簇开在枝头,十分美丽。
说话的是女子,两个人也没想着让,继续前行。
正在这时,一道男声响起,道,“表妹若是喜欢,就让伯母给你院中栽一棵。伯母疼你,定会同意的。”
眼见着有男子在场,两人脚步一顿,顿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去。
可等到这个男子话说完,她们一个对视,眼中俱都有些笑意。跟着转身离开,却是不准备掺和。
那女子明显是对那男子有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想要嫁给他,并且让她给她种一棵合欢树。
不过可惜的事神女有梦,襄王无意。那男子显然对她没有其他想法,连话里的意思都没有听出来。当然,也有可能听出来了,却不想接话,委婉拒绝。
这种场合,她们去了,无疑十分尴尬。
谁知——
两人转身还没迈步,就见前面的林间小道上人影一闪,李灵若施施然带着丫鬟走了过来。恰好与两人撞了个正着。
见着她们二人,李灵若无疑也十分惊讶,眉梢微动,脸上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点头打招呼道,“原来是程小姐和陶小姐,灵若有礼了。”
她说了话,陶琼琇和程筱梦也不好不做声,便就微笑道了声好巧,李姑娘好。
三人在这里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另一边的人,脚步声响起。一男一女带着丫鬟仆役们拐了过来。
等看到这里的几个人,那个女孩儿粉面微红,显然是有些羞涩和担心,可等到她看见李灵若,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起来。那男子则和她恰恰相反,见到李灵若时满眼都是惊喜,甚至下意识上前了两步,道,“灵若!好巧,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这宴会呢。”
“齐哥,你!李灵若,你怎么来这儿了?”紧跟着,又有一道满是恼恨的声音响起,气势汹汹的说道。
狗血三角恋现场。
陶琼琇脑中倏地就出现了这句话,而后精神一震。
她和程筱梦对视一眼,程筱梦摇头,拽着她准备离开。显然是不准备旁听他人是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