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洛晗惊讶,抬头瞪凌清宵:“你竟然敢说我?你自己被我说中了心思,还敢恼羞成怒凶我?”
凌清宵简直都要叹气了:“没有。你都在想些什么?”
云梦菡和大祭司近乎愕然地看着凌清宵的动作,凌清宵回头瞥了一眼,握着洛晗肩膀,说:“先走吧,换个地方再和你说。”
洛晗被凌清宵揽着肩膀,强行推走。她想回头看云梦菡,被凌清宵的手捂住眼睛。
凌清宵揽着洛晗走出墓地,化作一道银光,倏尔消失在巫族村子。巫族大祭司目瞪口呆,他紧紧皱着眉,问:“那个女子是谁?”
云梦菡沉着脸,盯着凌清宵和洛晗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大抵女人这一生都会遇到两个男人,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一个是柴米油盐,一个是不染尘埃。夜重煜是前者,而凌清宵是后者。
世人都说她福缘深厚,得到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的爱。就连夜重煜也因为凌清宵,才对她更加上心,云梦菡因而在魔域一众女人中独占鳌头,稳坐正室之位。
然而唯有云梦菡自己知道,并不是她在两个帝王中选了夜重煜,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凌清宵的可能。凌清宵屡次救她,为她疗伤,为她讨回公道。云梦菡悄悄跑出去找夜重煜,下次再受了伤,只要她求助,凌清宵还是会救她。
他确实对云梦菡很好,但这样无情无欲、没有丝毫占有欲和排他性的感情,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吗?外人看不出来,但云梦菡知道,这不是。
只不过凌清宵对别人都冷,唯独对她略有不同,众人便猜测凌清宵喜欢她。云梦菡知道不是这样,可是虚荣心让她一直没有澄清。渐渐的,谎言越传越广,说的人多了,连云梦菡自己都信了。
但是说谎终究要遭报应的。云梦菡可以骗自己凌清宵爱她,却没法让自己真的嫁给凌清宵。她心里隐隐有预感,但是一直不问不想,做出是自己选择了夜重煜的样子。仿佛只要如此,她就拥有过世上最出色的两个男人的爱。
其实,凌清宵并不爱她,他也没有爱过任何人。凌清宵救她,照拂她,只是因为多年前云梦菡曾对凌清宵有恩而已。后来这份恩情耗完了,凌清宵便也不再管云梦菡。
他活的清醒又绝情,凌清宵看云梦菡时,永远如圣洁高贵的天神看地上的泥泞,云梦菡贪恋这份好,但是却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占有这份好。
凌清宵注定只能是心上月光,梦中惆怅。不仅是她的,还是天界许多女子的。毕竟凌清宵是一个冷情也长情的人,云梦菡算是曾经最接近凌清宵的人,她占了师妹的名义,有共同成长的情分,还有救命之恩,就这样云梦菡都没有办法走到凌清宵身边,那么,凌清宵这一生不会再有情缘了。
这样也挺好,只要他身边没有其他女子,云梦菡就能欺骗自己,他爱过她。其他人也坚信,凌清宵爱云梦菡爱的不可自拔,以致于为了夺回她不惜发动战争,此后身边再没有其他女人。
然而现在,云梦菡要显原形了。云梦菡从没想到,凌清宵也会为了一个人披风沐雨,为她小心挡去风尘,他看向那个女子的眼神,让云梦菡从心底里发酸。
原来,他也会喜欢一个人吗?
云梦菡苦笑,她离开前,魔族阵营还在激烈争辩凌清宵缺席到底有什么阴谋,然而,真相比最荒诞的猜测还要离谱。
凌清宵突然缺席,并非他们猜测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是为了陪一个女子游山玩水。他甚至不想让对方知道云梦菡的存在,看到云梦菡出现,就捂着眼睛半拖半抱地将人带走了。
并不他不会爱,只是他,不爱别人。
云梦菡低头,感到前所未有的消沉。大祭司现在已经没心思关注云梦菡的表现了,他简直三观崩裂,要不是凌清宵的法力全天下仅此一份,大祭司几乎觉得刚才那个天帝是什么人假扮。大祭司努力回想那个女子的面容,还是没有任何讯息:“她到底是谁?凌清宵素来不近女色,总不可能突然冒出一个亲密女子。难道这些年,他一直将人藏在三清天?”
大祭司震惊了,他早就知道凌清宵心机深重,耐性非常。但是没有想到,连这种消息,凌清宵都能瞒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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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晗被强行拖走,等到了安静的地方,她挣开凌清宵的手,挑眉瞪他:“你为什么捂我的眼睛?心虚吗?”
“没有。”凌清宵淡淡瞥了她一眼,“你都不心虚,我心虚什么。”
洛晗一梗,她发现凌清宵真的变了,他非但不理会她的晚安,甚至还顶撞她。洛晗默默咬了咬牙,在账本上又记了一笔。
洛晗哼了一声,快步往前走。凌清宵无奈,说:“外面有雨。”
“不用你管。”洛晗头也不回道,“我又不是没法力,难道自己不会遮雨吗?”
侍从们远远跟在后面,发现他们无所不能的天帝陛下被人撩了冷脸,陛下在原地站了一会,从容跟上。
亲卫们那一瞬间无师自通,默默退的更远了一些。
凌清宵追上去,虽然洛晗自己用了避雨术,但凌清宵还是施法,为她遮住上方的雨,问:“到底怎么了?”
“没事。陛下的私事,我不敢插手。”
凌清宵想了想自己有什么私事,发现唯一能称得上私事的,大概就是他和云梦菡的传言了。
其实凌清宵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从何传出,云梦菡是他少年时代寥寥无几对他施与善意的人,之后云梦菡遇人不淑,凌清宵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人,这样救了几次后,外人就在揣测他爱慕云梦菡,只可惜佳人另有所属。
凌清宵堂堂天帝,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专门辟谣,便任由他们去说。凌清宵原本不在意,不过看起来,今后不能任由此类谣言传播了。
凌清宵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若是介意云梦菡的事,则大可不必。她于我有恩,那些恩情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可是对我来说,却是独此一份。她后来遇人不淑,被人陷害流产,被夜重煜怀疑不忠,鞭笞六十,差点被人挖心入药,这种事情但凡一个有道义的男人听到,就没法坐视不理。我开始以为她受制于人,无法反抗,就将她从魔界救回来,好生将养。后来我发现,即使把她救了出来,她也会替夜重煜开脱,想方设法跑回去。我哀其不幸,也怒其不争,这样几次后,就再不想管了。”
洛晗一时气劲上头,但是发泄情绪并不能解决问题,凌清宵愿意主动解释,她还是忍着气听完了。洛晗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片刻后,问:“你这是怜惜吗?”
“怜惜?”凌清宵道,“算不上吧。大概夜重煜等人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一个很冷血的人,如果不是她对我有恩,我其实并不会理会她。”
“真的?”
“真的。”凌清宵说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道,“外界会那样传言,想来还是不了解我。我若是真喜欢什么人,把她从另一个男人手里夺来后,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是人,一定要在我眼前。”
洛晗听着后背一凉,他为什么说这种话?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洛晗本能沉默,完全不敢接话。凌清宵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坦白的意思,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我不喜欢别人隐瞒我。”
洛晗为难,这让她怎么说?她低低叹了一声,如实说道:“有一件事我还没想好,可是,同样有一件事我很确定。我一定要回到原来的时空,我已经失信过一次,不能再让他等我第二次。”
凌清宵的心猛地沉下去。他心里一直隐隐有所猜测,但如果真是同一个人,洛晗就如此偏心?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身后的亲卫跟了好一段路,他们见陛下和洛姑娘大概说完话的样子,才壮着胆子上前,道:“启禀陛下,无忧城主来信。”
无忧城的消息查出来了,洛晗立即收敛起神色,凌清宵回身,淡淡道:“呈上来。”
凌清宵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亲卫莫名打了个寒战。他赶紧将无忧城的折子递上去,然后快速告退。
凌清宵打开看时,并没有避讳洛晗,洛晗很轻松看到上面的字迹。她看完后,凌清宵才收起折子,说:“看来,巫族灭族一事,和夜重煜脱不了干系。”
无忧城的情报上说,夜重煜在云梦菡坠入诛仙台后疯了般寻人,后来随着河,在一个岸边找到了云梦菡。夜重煜立即将人带回魔域,后来,夜重煜还悄悄派人去了大荒一趟,干了什么无人得知,然而自此之后,夜重煜就如有神助,在魔域势如破竹。
不难猜测,夜重煜第二次去大荒,是去取巫族人的女娲血脉了。云梦菡日夜和夜重煜厮混在一起,一心只想着爱情,从她身上套出玉净瓶和巫族的事,想来不难。
洛晗抱有同样的猜测,她叹道:“如果这是真的,那夜重煜还以雪中送炭的姿态接纳巫族大祭司,主动帮大祭司调查巫族灭族的事,就太可怕了。不过还有一个疑点,如果夜重煜真的掌握了巫族的血,为何上古禁术的威力没有完全施展开?”
“你怎么知道禁术没有完全施展?”
“……我就是知道。”
好吧,凌清宵不再追问,妥善接受了洛晗的信息:“以我对夜重煜的了解,他想要解开封印,却又不想完全解开封印。他想做的,一定是让上古禁术为己用,以巫族血为引,彻底炼化禁术。”
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对手,凌清宵猜夜重煜,可谓一猜一个准。洛晗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玉净瓶就是一个魔盒,他们以为放出来的是力量,其实,是魔鬼。
魔神擅长伪装,尤其擅长蛊惑人心,他又被关押了那么多年,早就变质成一个怪物。想要掌控禁魂绝无可能,最后,只会被禁魂反噬,拖六界一齐受难。
仙魔大战不是洛晗的责任,就像洛晗不会管狼群内斗,这是物竞天择,内部竞争。可是威胁到六界的东西,比如禁魂,就是洛晗的事情了。
“既然他的封印没有完全解开,那我们就有机会。”洛晗说,“我们需要找到封印他,或者彻底杀死他的办法。”
洛晗说完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杀死他最好。封印治标不治本,唯有他彻底死了,我才能安心。”
安心地离开。凌清宵在心里替她补完这句话。
不过解决禁术同样是凌清宵的想法,他身为天帝,就要有为君者的气量,不可能为了区区私心姑息禁术。凌清宵见洛晗似乎有想法的样子,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该去问谁。”
“谁?”
“菩提树。”
凌清宵没说话,洛晗见状,赶紧补充道:“我不是为了私心,我是真的想解决问题。菩提树是现存唯一一个在女娲身边待过的灵物,这种事情,只有菩提树知道。”
凌清宵垂眸看她,洛晗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却见凌清宵淡淡点头:“好啊。”
他明知道洛晗想见菩提树,一半是为了解决上古禁术,另一半是伺机询问回去的事。但他还是同意了。
父母偏心,连她也是。谁更被偏爱,真的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醋自己
*
修改了前文的一些细节,让云梦菡对凌清宵的感情变化更流畅一些,不过不影响观看,大家接着看就好。
☆、轮回
洛晗带有菩提木令牌, 这还是天启纪时玄龟给她的信物。洛晗拿出菩提木令牌,用法力感应,令牌上发出微微的绿光。绿光一闪一闪, 渐渐脱离令牌, 如萤火一般四处散开, 融入到四面八方的树木中。
树木不会移动, 可是拥有庞大的根须, 通过树木根茎,可以迅速地将消息传到远方。
洛晗施法时,凌清宵一垂眸就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他记得洛晗掉到仙魔大战时, 手里也握着这块木牌。这是不是说, 她回去的关键,就在这里?
凌清宵看了一眼, 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调开。
洛晗找不到菩提树的踪迹,只能被动等待菩提树的回应。洛晗叹气,道:“希望这次它能尽快听到。”
凌清宵问:“你之前也找过它?”
洛晗轻轻瞥了凌清宵一眼, 凌清宵若是想要套话, 当真是无孔不入。她表面上不动声色, 说:“没错。为了找它,我们还专程去了东海。可惜一无所获。”
“你想问什么?”
“和心魔有关的事情。”洛晗问凌清宵,“你觉得心魔是什么?”
虽然现在这个凌清宵非常难搞,可是不得不承认, 他的修为提升许多,无论境界还是城府,都和曾经不可同日而语。洛晗穿越之前一直在发愁凌清宵心魔的事情,如果能请教多年后的他自己,听听他对心魔的理解, 或许会很有助益。
“修行之人,人人皆有心魔。心魔由心生,心里有什么,心魔就是什么。”凌清宵察觉到洛晗的意图,慢慢说,“其实心魔并不是修行之人独有,凡人亦有心魔,只不过凡人更愿意将其称为人生七苦。对于仙魔妖怪,他们的寿命更长,面临的诱惑更多,自然也会滋生出更多**。若是无法排解,便成心魔。”
洛晗沉默不语,凌清宵也不催促,静静地跟在一旁。过了一会,洛晗低声问:“若是有一天,你有了心魔,你会怎么办?”
凌清宵心中轻轻一动,原来,滋生心魔的那个人是他吗?凌清宵突然好奇,他若有心魔,会是为了什么?
天下财名权利,凌清宵都已经拥有。洛晗刚刚看到他时,惊讶于他换了个人,却并不惊讶他是天帝。可见,另一个故事里的他,多半也登临帝位。
那就有意思了,身为天帝,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拥有旁人一生难以匹及的权势,还有什么是求不到的?若说真有,大概便是情。
凌清宵不答,反而问:“想知道如何解决,当务之急是知晓因何产生。你说,若我产生心魔,会是为了什么?”
和这个凌清宵说话需得时刻警惕着被套话,洛晗长长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她正拖延时间的时候,平地卷起一阵细细的风,几片树叶从枝头吹落,绕成一条弧线,朝一个方向翻涌着。
洛晗恍然大悟:“菩提树!”
菩提树自从洛晗被绑走后,一直愁眉苦脸,时刻关注着前线战场。它听到洛晗的呼唤,大喜过望,立刻回应。
然而菩提树并没有高兴多久,等它看到站在洛晗身后的那个人,浑身的树叶都下意识地抖了抖。
菩提树看看洛晗,又看看凌清宵,决意暂且按兵不动。它需要理一理,天道和天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凌清宵不紧不慢走到菩提树面前,不久之前他们还刀剑相向,如今凌清宵站在菩提树前,风姿清绝,不坠君威,也不显盛气。凌清宵轻轻颔首道:“菩提前辈。”
仿佛不久前,一掌险些将菩提树根须打断的人不是他一样。
菩提树叶子哗啦啦抖动,不太敢受凌清宵这一礼。菩提树按捺着心虚,对凌清宵回礼:“天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