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宿饮月唇边露出纵容的笑,她的表哥,还是当初那个,为了抢夺凌清宵的东西,就故意装病的孩子啊。
·
宿饮月进入云梦菡的住处时,一路畅通无阻,门外甚至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宿饮月唇边挂着轻轻的笑,她的表哥把一切都铺好了,只等着她来当这个恶人。
既然如此,她怎么忍心让表哥失望呢?
云梦菡坐在内室,正抱着匣子细细看当初她和夜重煜的定情之物。她听到外面有声音,本以为是夜重煜,一抬头,却看到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人。
“宿饮月?”云梦菡太过吃惊,都直接从塌上站了起来,“怎么会是你?”
“云姐姐。”宿饮月上下打量着她,笑容莫名,“好久不见。”
云梦菡可一点都不想和宿饮月叙旧。宿饮月看着柔柔弱弱,病弱不堪,然而只有云梦菡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恶魔。
云梦菡冷着脸,直接摆明了态度送客:“我这里庙小,容不得宿大小姐。来人,送客。”
云梦菡连唤了好几声,外面毫无动静。云梦菡心里忽的一咯噔,骤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宿饮月踱步到塌边,自顾自拿起匣子里的东西看。云梦菡见她没经过自己同意就碰自己和夜重煜的定情之物,怄的不行,怒道:“宿侧妃,你是侧我是正,麻烦你摆正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做逾越之事。”
“逾越?”宿饮月呢喃,她偏头看着云梦菡,忽然笑开了,“那你死了,就不是正室了。”
云梦菡都没反应过来,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云梦菡低头,见自己小腹捅着一把尖刀,鲜血汩汩流出来,顺着刀柄,流到了宿饮月手上。
宿饮月用力往里拧了一下,她看着云梦菡的目光近乎怜悯:“说起来你也挺可怜,原本有着还算不错的前途,只可惜,你肖想了一个你不该肖想的人。”
“是谁?”云梦菡忍着痛,问,“你为了谁要杀我?凌清宵吗?”
她不该肖想的人,唯有凌清宵。可是凌清宵和宿饮月有什么关系呢?凌清宵和宿饮月虽然是真正的表兄妹,可是两人感情非常淡薄,双方都不喜欢,甚至厌恶对方。宿饮月不可能因为凌清宵来杀她。
宿饮月听到她在这种关头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凌清宵,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心里想的人一直是凌清宵。这些事情,真是可笑呢。”
宿饮月说着,眼睛中露出怨毒的光:“但是那又如何,他如今是天帝,高高在上,不染尘埃,无论你还是我,都不配沾染到他。你那些可笑的臆想,注定只能一辈子藏在阴沟里,不见天日。”
云梦菡不知道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猛地发力,竟然成功将宿饮月推开。宿饮月是久病之躯,她没防备云梦菡的动作,后腰砰的一声撞到桌角上,顿时咳出来一口血。她捂着嘴猛烈咳嗽,挣扎着想站起来杀了云梦菡。
“贱人,你敢推我?”
云梦菡推开宿饮月,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往外跑。她一路都在呼救,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外面没一个人听到。
云梦菡和宿饮月一个重伤,一个久病,都不是健康的身子。她们俩很快重新扭打在一起,云梦菡用尽全力打掉了宿饮月的匕首。匕首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云梦菡趁机,高声向外求助:“重煜,快来救我。夜重煜……”
直到这一刻,云梦菡都盼着夜重煜来救她。宿饮月嘴边露出报复的笑,她看着云梦菡,像是得意,也像是怜悯。
宿饮月说:“你不懂他,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两个人扭打间,大地猛地晃动,两人没有站稳,齐齐跌落在地上。云梦菡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她跌在地上,摔得极痛,几乎都没力气爬起来。
宿饮月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那阵猛烈的震动过后,外面传来喊杀声。云梦菡听着这些动静,差点以为自己做梦。
这时候,刚才一片死寂的营地终于发出响动,外面的脚步声跑来跑去,众人惊慌失措地嚷嚷着:“不好,仙族偷袭了!”
“仙族?”宿饮月的语气十分不可置信,她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掀开帘子,看到前方主帐的地方血光冲天,灵气魔气混杂一片。
所有的躁动,都来源于主帐的方向。
宿饮月脸色骤然变白:“不好,表哥有危险!”
·
宿饮月走后,夜重煜像是被引燃了一般,再也坐不住了。他站在地上,走来走去,焦灼地无法思考。夜重煜几次想要出去,可是每次在他手碰到帐篷的时候,六界的版图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他在门口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慢慢将手收回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等他成就霸业,比云梦菡年轻的,比她漂亮的,比她更温顺的,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养一个更合意的“云梦菡”。
夜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夜重煜心变得冷硬。他坐回座位上,拿出地图,强行让自己思考战局,而不是另一个帐营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他坐下没多久,外面传来急切有力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魔尊,属下有事起奏。”
听到这个声音,夜重煜瞬间提起神。他立即将地图扔在桌子上,快步走向门口:“快进来。”
来人正是雷大等死士,只不过现在,原本满员离开的队伍只剩下寥寥四人。夜重煜来不及问其他人的死活,直接道:“神器呢?带回来了吗?”
雷大将一个盒子奉上,木盒上还沾着鲜血,看颜色新旧不一。夜重煜没有询问血迹,急匆匆夺来盒子,打开锁扣。
木盒内,一个纤细精巧的瓶子正莹莹发光。夜重煜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愣:“怎么是它?”
为什么和上古禁术的瓶子一模一样?
还不等夜重煜想清楚,雷大就因为力竭,摔倒在地,死了。夜重煜只是扫了一眼,依然关心着手里的神器:“你们拿到的时候,神器就是这个样子吗?路上有没有被人碰到过?”
雷六跪在地上,眼前是雷大的尸体,不远处,是一心询问神器的魔尊。雷六咽下心底的苦涩,说:“不曾。大哥一直用命保护着神器,一路上不眠不休,亲自盯着木盒。”
也是因此,雷大才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活生生把自己累死了。
夜重煜松了口气,他将木盒盖好,挥手道:“好了,本尊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从头到尾,没有询问过那几个没回来的人。
雷六等人安静地将雷大的尸体拖走,等人都走后,夜重煜再也按捺不住。他拿出上古禁术的瓶子,两厢对比,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真的不是别人骗他吗?
夜重煜注入魔气试了试,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夜重煜试探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办法,还是毫无头绪,夜重煜没办法,只能求助于禁魂。
“前辈,你在吗?”
禁魂被封印,并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外面的事情。他被夜重煜唤醒,慢悠悠从玉净瓶里飘出来:“怎么了?”
夜重煜将历经千辛万苦取回来的神器递到禁魂眼前,问:“这就是那个女娲后人提到过的神器。我刚才试了许久,似乎无法使用。”
“这是自然。”禁魂嗤笑,“只有大路货色才通用,神的东西,向来独一无二,各有各的口诀。”
另有口诀?夜重煜不由皱眉,自言自语:“竟然有独特的使用口诀。空有宝瓶却没有钥匙,这该如何是好?”
“去搜那个女娲后人的神魂,本座就不信,这么重要的信息,女娲会不告诉自己的后人。”说着,禁魂靠近,觉得这个瓶子说不出的怪异,“为何会和玉净瓶一模一样呢?本座没听说过女娲手里有相似的东西。”
魔神认识女娲的时间几乎和他活着时的寿命一样长,神灵们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对彼此都知根知底。每个神能力如何,手里有什么东西,就算没亲眼见过,也能估摸个大概。
魔神不知道,那就是说,是他死后女娲才创造的了。魔神盯着那个瓶子上流水一样的纹路,忽的脸色大变:“不好。”
几乎是同时,帐篷外传来另一道夜重煜十分熟悉的,清清冷冷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
夜重煜霍然回头,同时,手中的两个瓶子被一股寒气摄住,冰层从瓶子上快速蔓延,顺着夜重煜的手冻到他胳膊上。冰寒刺骨,夜重煜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废了,他想要抓紧东西,然而在他用力收手时,手里的东西忽然消失,他抓了个空。
夜重煜隐约察觉到空间的波动,但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短暂的交锋中,主帐被一股寒气掀翻。凌清宵一身白衣立于夜雾中,满身冰霜,冰冷强大。
夜重煜来不及呼喊“来人”,营地各处已经传来魔族士兵慌乱的声音。夜重煜马上反应过来,他们被偷袭了。
凌清宵一直跟踪着雷大,在雷大以为他们回到安全地点的时候,殊不知,将凌清宵也引了进来。
夜重煜大怒,手臂上魔力缭绕,将冰层击碎。他瞬间召出自己的武器,高举着指向凌清宵,怒道:“仙界自称正道,然而堂堂天帝,却净做些背后伤人的勾当。神器呢?”
与此同时,一股邪气从空间限制中冲出来,瞬间膨胀成庞然大物的模样:“是你!”
“是我。”洛晗的身影也随之浮现。神不受时间空间限制,魔神作为老牌神灵,不可能被她的空间束缚住,洛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困住禁魂多久。
只需要将化厄瓶从夜重煜手中抢过来,就足够了。
时隔多年,禁魂又看到了这个害他身死、令他失去自由的人,浑身恨意骤然激荡开来。他不再掩饰自己的能力,迅速从玉净瓶中脱身,满身怨煞不断向四周飘散,被黑雾触碰到的东西无不立刻枯死。
妖异的红光显现在天地间,既然他要找的人已经全部现身,那禁魂也不需要掩盖行踪了。他将自己的能力全部释放,铁了心要毁灭六界,拉洛晗给他陪葬。
他是六界至尊,没有人可以活的比他更好。既然他死了,那六界也不许存活。
洛晗当然知道禁魂恨她,两人的仇恨从中古延续到现在,谁是谁非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只需要知道,今日,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这是洛晗和禁魂最后一战,谁都没有侥幸心理,纷纷拿出自己的最强底牌。洛晗手中亮出苍茫的金光,手指接连打出一串复杂玄妙的珈印,将全部神力倾注到化厄瓶中:“吾名洛晗,身主天道。天道无情,惩恶扬善。六界轮回,皆为吾用。以神之名,清理门户。开。”
化厄瓶慢慢亮起光芒,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入云宵,和玉净瓶妖异的红柱比邻而立,相互角力。洛晗操纵着化厄瓶,想要将禁魂吞噬到化厄瓶中,禁魂已经感受到化厄瓶中是对他不利的东西,怎么肯束手就擒。两人如同拔河一样,各执一端,就看谁的能力更强。
洛晗和禁魂过招的动静极大,仙魔双方都被吸引到这片战场。夜重煜立刻意识到洛晗手里的瓶子对禁魂非常不利,原来,所谓的女娲神器,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那分明是造出来抵抗上古禁术的。
夜重煜蓄力,一刀袭向洛晗。夜重煜的攻击才走到一半就被冰霜拦住,他回头,见凌清宵身边冰光缭绕,久违地召出长剑,
自从凌清宵成为天帝后,六界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凌清宵出剑。他出剑必见血,六界中值得他为之拔剑的,少之又少。
只有两次,一次是挥剑斩断洛晗离开的时空隧道,另一次,就是现在。
战局一触即发,凌清宵和夜重煜交手,下面的仙魔士兵也各自打到一起,各自守护己方的神灵,顺便攻击对方的神。场面中法术轰鸣,血肉横飞,刚刚还平静祥和的夜晚瞬间变成修罗场。
云梦菡跌跌撞撞跑出来时,就看到眼前这一副景象。
☆、战止
这一切仿佛噩梦, 法术飞溅,刀剑无眼,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 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云梦菡腹部还有伤, 又痛又虚弱, 根本躲闪不及, 暴露在战场上基本就是送死。她用力捂着腹部的伤口, 满手鲜血,想要叫什么人来救她。
“来人,救救我……”
云梦菡最开始还端着魔尊正妃的架势, 然而人群来来往往, 根本没有人理她。云梦菡逐渐放弃了体面和尊严,崩溃般哭喊着:“求求你们, 快来救我……魔尊,大祭司,妖王……”
然而她念叨的人此刻没一个注意到她, 云梦菡不知道被什么人撞了一下, 猛地扑倒在地, 正好撞到了伤口。剧痛之下云梦菡险些昏厥,她捂着腹部,奄奄一息,根本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她趴在地上, 以仰望的视角看向厮杀的人群,滚滚的硝烟,产生一种极荒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战场最中心,两道明亮的光正在角力,白衣女子身上沐浴着金光, 对面的黑雾弥漫着红光,仅从光芒上,就能看出来两方都非常强大。以两人为圆心,外圈的战斗由高及低铺展,凌清宵手持长剑,随便一剑就能扫到一片人,他迅速甩开夜重煜,纵身飞到最内圈,直接朝禁魂攻击。
夜重煜并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凌清宵的目标一直都是上古禁术。至于以二敌一不道义……他只需要胜利,不需要道义。
夜重煜想要阻止,被天羽星君拖住。其他魔王魔将身边也各自围绕着对手,大家都是老仇人,一见面都往死里打,根本不顾忌周围环境。
再外圈,是次一些的小兵小将。他们没有多高深的修为,全部以最原始的形势肉搏,短兵相接,拳拳到肉,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就赚了。
云梦菡倒伏在地上,看着洛晗站在众人中央,和凌清宵配合着对战足以毁灭世界的上古禁术,外面所有人都在配合她的动作;凌清宵每一剑下去都惊天动地,在人群中简直是绞杀机级别的杀器;夜重煜手里涌动着魔气,招招狠厉;仙族星君法宝不绝,灵光闪闪;就连红莲妖王也化出了妖形,靠着尖利的指甲在人群中拼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命绝技,唯独云梦菡没有。她没有修为,没有法宝,没有逃跑秘诀,平时她一皱眉就会有男人主动来帮她,所以云梦菡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这次,当她置身于真正的危险中,云梦菡才发现,她什么都不会。
她倒在地上,流血不止,想躲躲不开,想回击回击不了,连呼救都没人听得到。云梦菡生出巨大的绝望,难道她最终的死法,就是毫无尊严地流血而死?
或许等不到那一刻,她就被旁边的法术误伤打死了。
云梦菡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任人宰割。
原来,什么丈夫宠爱,什么惹人怜惜,什么天生招男人喜欢,都是假的。那么多男人爱她,但是此刻她倒在战场上,爱她的男人们就在不远处,可是谁都没有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