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盹盹
“因为我的车祸。”
付芷柔压在桌上的手指猝地收紧,指节被压出青白的颜色。
她盯着柏泠的目光从嘴唇下移到膝盖和轮椅上,反复来回, 然后突然癫狂地大笑出声。
“哈!你命还真大, 这样都能活下来...”
“瘫痪也就是个废人了...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谁还能比谁好到哪去?”
“等宋家来接我出去...”
刺激点达到,话题合适, 时间也差不多。
柏泠按早先和警方一同制定的计划对付芷柔的白日梦进行人道毁灭:“宋家不会接你出去了。”
无视付芷柔反驳的背景音, 她半垂着眸子,目光随意扫在桌面上,是阐述一件无关紧要事实时的姿态。
“虽然说宋家是豪门, 办婚礼就等同于承认身份公开结婚,但事实上,你和宋家之间并没有什么保证。”
“你还有三个月才满十九周岁,宋家也没厉害到让国家改变法律的程度,应该没领证吧。”
“我听说付家倒台之后,宋闫的母亲一直不是很喜欢你...”
背景音里付芷柔的反驳已经消失。
柏泠丢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记得方施力的那个方家吗?”
“他家的那位千金,已经怀上了宋闫的孩子。”
“不可能!!!”付芷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喊。
“怎么不可能?”柏泠语气淡淡地反问,“宋闫年龄正好,果果那位千金也是。你都没有察觉到么?”
察觉...
她是有察觉到。
可那不是宋闫在外边随便包养的女人吗?
怎么会是方家千金?!
付芷柔努力在回忆里找着宋闫身上的香水味,还有手机里那些暧昧信息。
一点点地,与那位婚礼时还笑吟吟地送过祝福的方家千金对上。
没错...
当时宋闫看见那个姓方的女人就立马走了过来,说他来招待客人让她回房。
她当时还以为是他对她还有几分情意,心疼她!
一时间,在眼皮子底下被暗度陈仓的被背叛感和保命符不再那么有用的恐慌感一齐席卷而上。
付芷柔感觉她几乎就要被溺死在里面。
张开嘴,她像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
惨白的脸上冷汗密密麻麻。
站着的淩白给了狱警一个眼神。
狱警配合地往前推了推椅子,把付芷柔摁在椅子上。
看那个腿抖的,再这么站着等会摔个屁股蹲流产了可怎么办...
淩白拿出手机,点开屏幕之后递给狱警。
狱警接过,直接伸到付芷柔的眼前。
屏幕上是那位方家千金与宋母一同喝茶的场面。
方家千金除了一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其他都是标准大家小姐的姿态。
对面的宋母面上也挂着十分满意的微笑。
这样的微笑付芷柔以前也见过不少,但在付家倒台后是一次也没有,连好脸色都是稀罕的!
铁证被放到面前,她不相信也得相信...
她真的要被宋家放弃了...
看见目的已经达到,柏泠扯了扯淩白垂在一边的右手。
淩白会意地抓住轮椅的后把手,准备离开。
才刚往门口走两三米,付芷柔突然从思绪中惊醒,直接带着椅子就向他们扑过去。
椅子被带倒,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带我出去吧!”
“我还怀着孕,我才十九,都是那个小三...”
付芷柔被两个狱警抓住,挣扎得披头散发,门外候着的医生也被叫进来。
“方家千金,难道不是你以让方施力与我提亲为交换,把她引荐给宋家的吗?”
说完这句,柏泠连看都不想看她,让淩白绕过几人出门。
背后的付芷柔已经被医生和狱警控制住,仰躺在地上,瞳孔涣散。
脖颈上的青筋一突一突,手掌不自然地蜷曲成鸡爪状。
是啊...
当初精心的计划,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出了看守所的大门,柏泠让淩白先别上车。
轮椅被推到街边的梧桐树下停住。
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印下几个斑驳的圆形光斑。
六月的阳光应该是很晒的,但对大病初愈的柏泠来说却是温暖的程度。
一边等苏赫,她一边放松和淩白聊天。
“付芷柔那胎怀得还挺稳的,那么大动静看起来还是一点事没有。”
“嗯,”淩白接过她膝上的小毯子,“宋家托关系每天都给她准备了补汤。”
“宋太太这是两边都想要啊。”
“贪心不足而已。”
“不过那个方家也挺奇怪的,在和宋闫这事上那么缠人,放弃我这边倒很干脆...”
柏泠还没说完,苏赫的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来。
“结束了?”
他换了一件干净衬衣,正急匆匆地朝他们走过来,脸上表情疑惑。
“这才十几分钟,是结束了还是等我?”
“已经结束了。”淩白重新站起来,握住轮椅把手,“正常的话,这几天付芷柔应该就会向警方申请再次提讯。”
“那好,快让柏泠回医院休息,出来够久了。”
柏泠看着苏赫从淩白手上接过羊毛毯,细致地在她腿上铺好。
心情不是十分美妙。
已经在医院呆了快一个月,真的有点闷得慌,难得透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回去带你去医院后楼边的小花园]
正和苏赫说话的淩白在空隙中朝她眨了眨眼。
柏泠低头,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到医院,她配合医生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确认恢复良好后才被允许每天可以下楼活动两小时。
一直躺着和坐着,她都快有些忘了走路是个什么感觉。
考虑再三之后,她还是决定让系统撤销掉一小部分痛觉屏蔽,准备习惯一段时间后练习走路。
因为探视时间限制已经被完全取消,最近晚上的病房也变得热闹起来。
苏皎皎正举着平板,调整角度对准床上靠着看书的柏泠。
“左边点,哎哎哎太左了,再往上点...不行太上了...”
“哎呀你好烦!”苏皎皎不耐烦地把屏幕转过来对着自己,一边看屏幕一边调整后置摄像头的角度,“我看不见屏幕怎么调嘛!”
平板屏幕上是苏晓的脸。
本来他早就该回丹麦继续上学,因为柏泠车祸和学校请了一周假期,最后拖到不能再拖,只好在柏泠醒来两天之后赶连夜的飞机离开。
等到了之后,课程安排和六个小时的时差又导致他只能在晚上视频聊天,看看柏泠的情况。
同样因为白天得跟着忆青社后边参加交流会的苏皎皎,就承担起了这个沟通的桥梁。
就是桥梁可能是纸做的,时不时就得塌一下。
“姐姐才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你看看姐姐不就行了吗?”苏皎皎气哼哼地威胁,“再哔哔我就挂了啊!”
苏晓憋屈地闭上嘴,把手机拿支架摆放好。
舒展了一下手指,他看着屏幕里靠在病床上自在翻书的柏泠,双手摁在琴键上,同时踩下柔音踏板。
柔和的琴声从修长的指尖跃出,像是山中蜿蜒流淌而下的小溪。
行至中段时,又逐渐汇成一条小河。
愈流愈急...愈流愈急...
在某一点突然如高空坠落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水流迅猛地拍打在岸边的青石上,激起白色的大片水花,一击千尺高!
继续往前,一直往前。
直到汇涌而来的溪流聚成一汪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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