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有有
他脸色看上去极为疲惫，发间更是多了些银丝。
前几天一场风寒让他整个人瘦了下来，短短两个多月时间，他看上去就老了一大截。
明启帝身子还没好，抬头看着下面燕无戈替沈珺九拨弄着遇刺，再将雪白鱼肉放进沈珺九的碗里，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而沈珺九则是瞪了他一眼。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明启帝握了握酒杯突然开口：“北王和沈小姐感情可真好。”
“沈小姐，朕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瞧见北王这般疼惜个女子的。”
沈珺九察觉到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来，在桌下掐了下肆无忌惮的燕无戈。
燕无戈却连眼也没抬，只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握紧之后，嘴里淡声道：“本王的王妃，本王不疼惜谁来疼惜？”
明启帝笑了笑道：“朕记得年后一个月，就是你二人的婚期了，你筹备的如何了，可要朕命司礼监的人帮忙？你这二十好几了才第一次娶亲，可不能办的太寒碜。”
燕无戈听出了明启帝话中恶意，抬眸看他：“本王这一辈子只娶这么一回媳妇，自然是有多隆重便多隆重，且阿九的哥哥也容不得本王与他妹妹婚事简陋。”
“这一点陛下就放心好了，至于司礼监那边……”
燕无戈嘴角扬起一抹恶劣之色，似笑非笑的说道，
“前些时日陛下寝宫才塌了，皇陵那边又被雪崩压了坟头，再加上外头灾民四处，陛下既然赈灾又要修缮宫殿，还要办着宫宴大宴群臣，想必国库也不丰裕。”
“本王还是不为着一己之私让陛下破费了。”
明启帝被燕无戈这话说的脸色泛青，那笑意僵在了脸上，死死抓着手里的酒杯时就像是捏着燕无戈的脑袋顶，恨不得直接掀了他的头盖骨，手指都用力的泛白。
第863章 风雨欲来
整个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声音，而原本喜庆的丝竹声则突然变得突兀起来。
那些乐师停也不是，继续吹奏也不是，其中一人因为太过紧张，手里的竹笛声破了音，尖锐的笛音瞬间打乱了原本乐曲的节奏，刺耳极了。
明启帝恼怒至极，偏偏奈何不了北王。
这乐师突然出错直接就撞在了他怒火之上，就见明启帝抓着手里的杯子就重重落在案上，“没用的东西，连首曲子都吹不好还当什么乐师，司乐司的人是怎么选人的，竟叫这种没眼色的东西上殿奏乐？！”
那边的乐师都是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而之前吹奏竹笛的那人更是脸色惨白急声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聒噪！”
明启帝冷声说完，直接对着王德年道：“将人拖下去，大年三十见血不吉利，拖出去打上一百板子，以儆效尤。”
那人瞬间瘫软在地，而其他的乐师都是吓得簌簌发抖。
说是不见血，可是宫里的板子哪里是人受得的，寻常三十大板就能将人打的残废，这一百板子下来，怕是连骨头都能打碎了，哪还有活路可言？
王德年哪怕侍奉明启帝多年，可是瞧着他这般阴晴不定动辄要人性命时，依旧神色顿了顿。
他只觉得近来陛下的脾气越发大了，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时常突然暴怒，特别是碰到不顺心时，侍奉在旁的人稍有半丝不敬便会丢了性命。
这段时间宫中已经接连死了十余个宫人了，几乎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杖毙。
就连林四海先前也因为弄洒了一些茶水，也挨了板子，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以前北王不是没有顶撞陛下的时候，而且他这般嚣张也早就习惯了，可那时候陛下哪怕再怒，也只是放在心中，表面上从不会和北王直接对上。
可自打上次宋家的事后，应王回了京城，不仅北王对着陛下越发肆无忌惮，就连宫里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安稳。
明启帝阴晴不定，朝中局势更是离他们预想的太远。
王德年只觉得心中难安，总感觉到好像有股风雨欲来的征兆。
王德年虽然觉得那乐师罪不至死，可是明启帝已经下令，谁也救不了他，王德年让着下头的宫人将他拖走之后，整个大殿之中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明启帝淡淡瞟向其他的乐师：“还跪在那做什么，奏乐。”
那些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原处之后强忍着惊惧之心，颤颤巍巍的拿着乐器继续演奏起来，而明启帝则是在乐声之中看向燕无戈说道：
“你既然这般替朕着想，那朕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毕竟你们二人身家不菲，又有天阈商行这么个聚宝盆，倒是用不着朕替你们操心。”
“只是朕的确是忧心外间那些灾民，国库不丰，户部那边的银子更是捉襟见肘，不像你们二人宽裕，好在沈小姐心善让人设了粥棚赈济百姓，否则外头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第864章 陛下可别害我
明启帝直接看向沈珺九，只觉得她和上一次在中秋宫宴见到时变化了许多。
上一次见时，沈珺九躲在燕无戈身后，显得唯唯诺诺毫无主张。
当时夜色朦胧，场面又有些乱，他只顾着如何能拿捏北王叫他不好受，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瞧清楚沈珺九的长相，只隐约记得一道影子。
这一次沈珺九却是神色端方气质雍容的坐在那里，那副容貌堪称倾城。
明启帝心中后悔更甚，对着她遥遥敬酒说道：
“之前沈小姐受伤在身，北王疼惜不肯让朕召见，朕一直没寻到机会谢谢沈小姐，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得你入宫一趟，又当着这么多朝臣之面，朕得好好谢谢你和你大哥，以及天阈商行的大义。”
“若非你们揽下赈济之事，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接下来的事情还得你们多操心，若有什么用得上朝廷的，你尽管与朕说，朕定会吩咐下头的人与你们方便。”
沈珺九原本是不想搭理明启帝的，她隐约察觉到燕无戈和明启帝之间的关系有些剑拔弩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明启帝远不像是上一世那般喜怒不形于色，反而如同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她隐约猜到这事应该和燕无戈有关系，所以一直未曾开口，只保持着沉默坐在一旁看热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明启帝居然能这么厚颜无耻。
沈珺九直接被明启帝的话给逗笑，嘴里溢出一声轻笑后，抬头看着明启帝：“陛下，您是在与我开玩笑吗？还是您误会了什么？”
“我的确让人在城外设了粥棚，可那仅仅是因为再过些时日便是我爹的冥寿，我想替我已经去世的爹娘积福而已，和心善不心善有什么关系。”
“这世上从来都是好人没好报的，我可不想当短命之人。”
“况且我与我家王爷定亲之后，便等于是北王府的人，我哥哥虽然替我准备了不少嫁妆，可那些嫁妆也只够我往后富足生活，能在北王府有些底气而已，陛下该不会是想着让我拿着我的嫁妆去替朝廷赈灾吧？”
沈珺九微歪着头，一副疑惑模样，等说完后才又说道：
“至于天阈商行，那是我父亲留给我大哥的，先不说行商之人从不做亏本买卖，堂堂大晋国让着个商行帮忙赈灾是否妥帖，就说我和我大哥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陛下难道没听说过这句话吗，我哥哥顶多念在兄妹之情的份上照顾我一些而已，可天阈商行的事儿又怎么可能我说了能算？”
“陛下若真的国库空虚，甚至无力赈灾，想要求着商行帮忙的话，那也该去找我大哥和商行的管事。”
沈珺九温温柔柔，甚至连语气都不带半点攻击之意，可那话却叫明启帝脸色铁青，
“所以陛下方才的话我可是不敢应的，否则要是叫我大哥误会我这个即将外嫁的妹妹，居然帮着人伸手掏娘家银子，插手娘家生意，到时候怕是连兄妹都没得做了。”
“陛下可别害我。”
第865章 扎心
沈珺九的话不像是燕无戈那般直来直去，肆无忌惮，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跟明启帝对着来，反而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陛下，瞧着恭敬至极。
可偏偏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比燕无戈之前的那些更为扎心。
大晋国库虽不算丰裕可却也绝不算空虚，明启帝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想要以仁善之名压着沈珺九，叫她揽下了赈灾之事。
明启帝早就觊觎天阈商行，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北王，要是沈珺九刚才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还承了他这一杯酒和那些感谢之词，那之后就算是她想反悔都不可能。
沈珺九掺合到赈灾之事中，沈清梧又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到时候他只要卡住朝廷不放粮，再让人传出天阈商行主动揽下赈灾之事的消息，不仅能够逼着他们出钱出力，替朝廷省下来一大批的银子，甚至还能叫其他诸国以为，沈清梧接管了天阈商行后愿意替大晋分忧，甚至已经投靠了大晋。
天阈商行之所以能有那般特殊的地位，就是因为商行独立于诸国之外，从不偏向于任何一国，所以才能安然在诸国间行走，可一旦他们有所偏向，甚至叫人以为他们投效了大晋。
到时候其他几国定会忍不住朝着天阈商行动手，而天阈商行必定会元气大伤。
沈珺九和北王一手让得天阈商行落到那般地步，沈清梧又怎么可能会毫不记恨，而且当初沈清梧之所以断了腿，据说也是因为沈珺九的原因。
明启帝都已经打算好了，等事情落实之后，天阈商行元气大伤之时，他再想办法拉拢一二，说不定就能将沈清梧收归麾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沈珺九居然会这般狡猾。
不仅半点不接他的话，还将天阈商行的事情推的一干二净，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她只拿她该得的嫁妆，而天阈商行的将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沈珺九虽然言语温和，甚至有些委屈，可话中的意思却是格外的咄咄逼人。
明启帝要是敢应了她的话，那恐怕不出三日，他逼着沈珺九拿着嫁妆去赈灾，而大晋国库空虚，他堂堂皇帝求着天阈商行的人出钱赈灾安抚灾民的消息就能传遍诸国。
他所想的事情一件都别想落成，而到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大晋，也都会成了满天下的笑话。
明启帝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却还要咬牙笑着说道：“怎么会，朕只是想要感谢你之前替那些灾民做的事情，不管你是为着什么才设粥棚，可惠及百姓便是善举。”
“至于赈灾的事情，自然是由朝廷出面，怎会用你一个姑娘家的嫁妆。”
沈珺九闻言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陛下英明。”说完后她像是松了口气般的，朝着身边的燕无戈道，“王爷，我就说陛下不可能如同那等厚颜无耻之人，堂堂一国国君却觊觎他人钱财。”
“你瞧，陛下果然爱民如子，宽厚仁慈。”
第866章 吐血
燕无戈伸手摸了摸她发间，嗯了声：“陛下向来如此。”
明启帝忍了又忍，听着二人这般嘲讽之语，手里的杯子抓的咯吱作响。
下面殿中的那些朝臣则是一脸说不上来的表情看着北王和沈珺九，早前就知道北王厉害，可如今看来这位北王妃也不遑多让。
之前宋家就败在她手上，几乎死了个干净，后来也有传言，北王和秦家疏远，甚至瑞王被圈禁也有她一份力在中间。
之前这些朝臣里面的一些人没看出来明启帝的打算，还只以为他当真是谢谢沈珺九，可后来沈珺九毫不犹豫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明启帝的打算说了出来，直接将他的里子面子撕了个干净，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朝中所有人瞧着笑起来温温柔柔，坐在北王身边显得有些娇小玲珑的少女时，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默默在心中将沈珺九也放在了不能招惹的位置上。
这沈家小姐和北王一样，简直就是煞星。
宴会过半时，明启帝便借着身子不适提前退场，出了大殿之后就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王德年连忙上前扶着他：“陛下，陛下当心身子……”
应王也是跟上前去，低声道：“父皇，您之前才病了一场，眼下还未痊愈，龙体要紧，别为着那些不相干的人气坏了您自己。”
明启帝一巴掌拍开了王德年的手，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咳一边怒声道：“不相干的人？北王若是不相干的，朕早就让人将他千刀万剐、抽筋扒皮，让他不得好死了，又怎会留他在朝中这般诋辱于朕？！”
“还有那个沈珺九，当初装的软弱胆小，骗得朕将她赐婚给北王，可如今她居然敢当着一众朝臣的面那般与朕说话，她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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