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鸿呀红呀
“你放开!”女孩儿红着眼呵斥他。
崔鹤唳此时无比烦躁, 甚至愤懑,他看着身下的姑娘,从未有一刻被人这般戏耍,四肢百骸皆酝酿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凛然,崔鹤唳想起了那时第一次见到她, 在破庙里,这个人裹携着一身温柔光晕,硬生生的闯进了他这一方灰暗的世界。
他对她上了心, 即使她并没有做什么, 就像是天生的, 本能的以一个强者的身份去靠近,去标记一个契合他的弱者。
可为什么后来会演变成他嫌恶她,而她惧怕他?
崔鹤唳没有想通,但李霁怒而发震的声音响起, 他便明白了。
他在意她,甚至是求而不得的喜欢...
所以在她是男子的时候,他的潜意识在警告自己,他是崔家唯一的血脉,他不能喜欢上男人,且这个男人风流成性,沾花惹草,最重要的是,他的胞弟,也是第一次流露出对旁人不一样的喜爱。
他看着不远处的李霁,第一次明白了退让的煎熬。
......
时至晌午,林中浓雾散去,寂静得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李霁的暗卫险些跟不上主子的速度,只知道燕王殿下此时十分焦急。
李霁循声赶来,脚步猛然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树下的两人,崔鹤唳肩背宽厚,蓄满了蓬勃的力量,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扑在了嘉让的身体上,他的大掌肆无忌惮的扯着女孩儿的衣襟,嘉让整个身躯皆被高大的男人笼罩,只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使不上力气的扑腾几下。
在李霁的视角看来,这无疑是一场力量悬殊的侵犯与反抗,他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愠怒,这副神情,活像是被人夺妻般,下一刻,谁也无法保证他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两名暗卫也十分尴尬的低下了头。
这一声盛怒的呵斥,使崔鹤唳与嘉让都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女孩儿面色涨得通红,衣襟处已然被拉扯得褶皱不堪,幸而穿得多了些,不然此时怕已经是春光乍泄。
“殿下救我!”嘉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声音发颤,身体抖得厉害,显然是惧极,她根本没想到自己逃出狼窝,又入了虎穴。前一刻还觉得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可现在他便做出了让人匪夷所思又无法原谅的事。
崔鹤唳看着李霁的出现,眼下这个情况很糟乱,甚至解释不清,他心下意乱,手依旧摸着应嘉让的脖颈没松开,一点也没有被人当场撞破的慌乱。
李霁怒目而视,异常迅速的来到两人跟前,毫无矜贵可言的出手将崔鹤唳一拽,怒气冲冲的将人摁在树上,手臂抵住崔鹤唳的咽喉,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你在做什么?”
崔鹤唳反应慢了半拍,自然就任李霁施为。待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的少女,他伸手,很想上前说些什么,解释一番,可觉着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应嘉让惊惧的眼神匆匆掠过他,立马十分抗拒的垂下眼眸,崔鹤唳心中一刺,悻悻的将手垂下。
“你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对吧?”崔鹤唳不想再解释什么。
李霁眸中一紧,沉默了几息,这才开口,“是。”
他自然不想让他们知道应嘉让是个女孩儿,他也是个男人,知道男人心里对美好事物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强烈,就像是他,得不到的东西若是太美好,必然就要摧毁才能安心。
“所以觉得我会将她抢走?”崔鹤唳一脸挑衅。
李霁眉间郁蹙,臂下使力,仿佛要在这里了结了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斑影大惊,疾步上前想要扯开二人,“殿下不可!”
李霁一记眼刀逼视着斑影退下,而后宣誓主权一般,“她是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生出旁的心思。”
崔鹤唳呼出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带她走吧,这里不安全。”这便是让步了。
李霁进入山林的时候也有所察觉,所以没再耽搁,解了自己的紫貂大氅,严严实实的披在了嘉让的身上,将人一丝不露的裹住,李霁把她打横抱起,柔声安慰着几近昏迷的女孩,“别怕,没事。”
嘉让知道是燕王来了,这才安心了下来,她身体还有抖,面色是异样的潮红,李霁眉头一皱,眼神微黯,看向了崔鹤唳。
“她被人带进了山洞,中了东瀛软筋散,那是一味腌臜药...”
李霁听懂了,抱着人就要离开,侧身对着崔鹤唳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我想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正当李霁要准备离开山林去给嘉让寻解药,这时却围来了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竟也是同外面一样的忍者,为首的那个显然是个西域人,蒙着面巾的脸轻轻一笑,一口地道的檀京官话参杂着几分欣喜,“本想解决了大齐这个战神,没想到又来了一位王爷,今日就算修文帝不死,也值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带着一个中了药的女子,怎么看也不是一群顶尖忍者的对手,暗卫见情况不对,也纷纷从树上跳下,李霁眉间沉凝,看着又陷入昏迷状态的嘉让,立马唤来了斑影,“将她安全送回去,叫芳絮近身伺候。”
芳絮是医女出身,她会知道其中的意思。
“殿下,对方实力不容小觑,恐怕难以突出重围,属下不能弃您而去,不如先把应公子留在此地?”
“不行,送回去。”她身上还带着月事,药若不快点解了,恐怕以后会子嗣艰难。
斑影也不再固执,岂料他一有要闯的动向,立马围追了十几号刺客。斑影无法,只得与他们先做纠缠,李霁与崔鹤唳背靠着背,默契十足的协力面对几十号外邦高手。
一时间胶着难分,若是再拖下去,嘉让便会有危险。幸而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贺兰集身着甲胄,英勇无匹,一匹白马一柄长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心悦
李霁吩咐了另一名暗卫,让其与斑影一同护送嘉让回营帐。他与崔鹤唳两两点头,贺兰集策马飞奔,三人靠在了一处,贺兰集嘴角一扬,“想不到我们仨竟在这种时刻相聚。”
崔鹤唳转动手腕,皮肉经脉下的骨头一阵清晰的响动,男人那一股战场上的杀伐之气锋芒毕露,气势咄咄逼人,“是啊,四年了,下一回喝它几大罐桂花酒。”
四年前的少年游,现如今时光不负,个个都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
“动手。”李霁沉声发令。
三个大齐最为出彩的男儿在刀光剑影的林中酣畅淋漓的大打一场,好不快活。
......
芳絮姑姑看着床榻上半昏半醒的少年,触碰一下便瑟缩着脸上泛起一抹潮意。斑影将情况大致的描述了一遍,芳絮不敢马虎,立马检查少年的口鼻,斟酌一番才能肯定这是中了东瀛软筋散。
芳絮拿起燕王殿下的雪灵丹,将灵丹给她喂了进去,这才注意到了少年的手,手指细嫩得如根根出水青葱,腕子细细一只,竟比她的还细上一圈,上面缺布满青红交错的指痕,显然是被人用手掌桎梏着。芳絮又为她细细抹上了雪肌膏。
待做完这些,芳絮也该出去的,却和年纪轻的小姑娘一般,忍不住盯着这张漂亮异常的脸瞧着。
确实是生的尽态极妍,同殿下一样,皆是浓墨重彩之人,怪不得闻筝那丫头对这小郎君念念不忘。
只这般静静躺着,就让人移不开眼,芳絮见嘉让一头青丝散乱着,上头还沾着几根杂草,摇了摇头,拿起了一旁的篦子,轻轻为她梳理。
梳着梳着便觉着不对劲,殿下的头发,一直都是由她专门来打理,水的温度,浸泡的时长都有讲究,用的发油与香膏皆是上上等,银子如流水一般,就专门供养着殿下的头发。
即便是这样,男人的头发也只能是清爽强韧充满光泽,可不是像她手上的这把青丝,柔顺得像一匹特贡的水乡丝绸,顺滑得有些抓不住。
芳絮心细,当即就觉得不对劲,她立马弓着身子检查少年的身体,第一处便是从喉结开始,正当芳絮将手伸往嘉让的脖颈处。
少年睁开了眼,芳絮惊得手一缩,不过久居深宫的掌事姑姑虽然被当场抓包,但面不改色的本领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
“应公子醒了?可觉着好些了没?”三十上下女子笑意盈盈,很是和善可亲。
“多谢芳絮姑姑,在下好多了。”嘉让见自个儿的衣衫未乱,遂放下了心。又道,“今日可出了何事?”她虽然一直昏昏沉沉,但还是能感受到氛围的不对劲。
“今日有东瀛刺客刺杀陛下,眼下被剿灭,应公子大可放心。”
嘉让心中一沉,面色很不好看,东瀛刺客,这么一说,庚七也是从犯,他母亲既然是东瀛人,那阿耶汉的名册为什么记载的却是大齐人?这恐怕会波及四夷馆,况且她与庚七走的近,说不定下一个被审问的就是她。
正想着事,外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嘉让见着是李霁,面上由阴转晴,眼睛亮晶晶的,“殿下!”复又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十分担忧道,“殿下受伤了?”
李霁抿着嘴角对嘉让笑了笑。芳絮见状连忙大喊,“唤御医。”
“不必了,拿些药给我便成。”
芳絮退出帐外,嘉让也赶紧掀开被子起身,她走到李霁面前,面上担忧之色让人看了神清气爽,至少李霁是这般认为的。
“身体好些了?”
“嗯,芳絮姑姑给我吃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已经好很多了。”
见李霁满意的点头,嘉让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愧疚的道,“殿下是因为我受伤的吗?”那种被围困的时刻,有她在身边就是个拖累。
这伤看起来吓人,但身上的血大多是刺客的,但见她满脸自责,李霁当然得卖会儿惨,收取点回报。“既然良心不安,便给本王上药。”
嘉让自然满心欢喜的做这一项力所能及的任务。
待脱了衣裳,帐子里只剩他二人,这一方小小的地方空间闭塞,有些过于安静,嘉让轻手轻脚给他上药,都这种时刻了,眼睛还是止不住的乱瞟。
之前都是见李霁穿着衣衫,再多便是床榻上那几回身子贴着身子的靠近,眼下附一见着燕王赤身裸/体,颇有些不习惯。
这人穿衣显得清隽,脱衣却极为精壮紧实,这一身肌理分明的腱子肉上青筋虬动,看得嘉让心惊肉跳。
她见过二哥练功时的手臂背肌,差不离便是这般,可二哥没有燕王这样白,原以为燕王就是脸白一些,没想到身体也这样,泛着寒辉的冷白,就像是漂亮的汝窑瓷器。
李霁见她看得都要痴了,不禁低低一笑,他故意靠近,暧昧不明的低语,“好看吗?”
正当嘉让张口结舌之际,外头江公公嚎一嗓子,“殿下,皇上请您去一趟,好像是与燕州有关...”
“知道了。”李霁有些不满。
被打破的气氛突然凝固了起来,嘉让看着他穿衣的动作,这才从其中回过神来。
他是燕王,封地燕州,冬狩后便要返回封地,嘉让一瞬间从方才的暧昧中抽离出来,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李霁,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是连身份都要隐瞒的小官之女,他们之间隔着天堑,而她这些日子都在想什么呢?
李霁此时顾不上嘉让的情绪与心境,走之前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加了将军的一些感受,要知道将军他可是男主的劲敌,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第75章
今日发生了太多不可预估之事, 李霁赶往行宫的脚步不由沉了几分,燕州之事完全可以回京之后再说,他有些不明白修文帝为何会现在将他找来。
进门时, 就见修文帝负手静立于四时狩猎图前, 一副孤家寡人的沉寂模样,而那副四时狩猎图描绘的则是群雄逐鹿, 龙争虎斗。
“父皇。”李霁出声问安。
修文帝没有回头,依旧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画,过了片刻, 才瞥向了李霁,压低了声音, “看到了吧?鹿并非这般好猎杀,你可以看到一起逐鹿之人, 却看不到鹿将你引去的陷阱...”
李霁沉默了几息,才坚定的说道,“儿臣明白。”
“你要面对的不仅是万烨那样明面上的世家,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鬼怪,更甚者是俗世根深蒂固的偏见...”而流言猛于虎。
他是他的父亲, 他明白这个孩子的能力,之所以不想让他获得实权,就是怕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对付他, 他想护他, 逼他藏拙, 想成为这个儿子唯一的依靠,就像当年将乌杞不远千里和亲大齐一般,斩断他们与旁人的联系,让自己成为他们的唯一。
他自诩继位以来, 殚精竭虑,汲汲营营,大齐明面上还是一副强盛之态,可居于高位,便看得更透彻,这个国家在他手里,已然是有颓败之势。
势力盘根节错的世家大族,要想从他们手里稳固皇/权,只能破釜沉舟,行雷霆手段。
修文帝顾忌的这些李霁都知道,这也是为何修文帝会转变储位继承的态度,就凭他能将定国公府和将军府收为己用的手段,不可谓不强。大齐落在他手里是必然。即便他是帝王,也不能逆天而行。
李霁模样恭顺,“还恳请父皇将儿臣留在京中调查此次刺杀之事!”
......
嘉让没有等李霁回来,知道这回刺杀事关重大,他定有忙不完的事务要处理,而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待在他的帐中。
更何况自己的月事带已有大半日没换,实在难受的紧,所以不过多时便去寻了徐眠画。
嘉让被引去徐眠画的寝屋门外侯着,正值徐眠画刚刚为姜宜浓包扎好。
“县主!”怎么姜二叔会出现在这里?“姜二叔?”
姜宜浓看着嘉让,笑着道,“原来是三郎。”姜应二家是世交,应家经常会带着几个孩子来姜家做客,不过小的这个这几年在外游历倒是见的少了,本还有一丝关怀小辈的心思,不过一想到这个应家小郎君与徐眠画走得极近,就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徐眠画有所察觉,抿嘴笑了笑,心里却是直摇头。
老男人醋劲儿还不小。
“二爷的伤包扎好了,改日眠画必定登门道谢。”这便是要赶他走了。
姜宜浓面上不显,心里头却是有些不愉,他伸手拍了拍嘉让的肩膀,下了几分力道,嘉让一时没能招架得住,差点被拍得一个趔趄,姜二叔儒雅的面上这才重新恢复了长辈的亲和笑意,颇有些幼稚,“三郎太清瘦了,改明儿二叔送些泰和乌骨鸡给你补补。”
说着不等云里雾里的嘉让反应过来,便步履轻松的出了门。
嘉让莫名其妙,不过忽然间便茅塞顿开,她看向徐眠画,不禁揶揄,“姜二叔对县主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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