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鸿呀红呀
早在一年前, 新皇登基之时,皇上便召他去御书房,他本以为是朝中之事,怎料皇上言辞之中十分恭敬,半点不像对待臣子的姿态。
他听得那个年纪轻轻便威严凛冽的帝王声音十分和煦对他道:“朕钟情于应祭酒家的小女儿,欲意迎娶为后,还请应祭酒能兼任女学太师,为朕排忧解难,也为应小姐铺一条锦绣路。”
应有期心中惊骇,更是难以言喻,他这才意识到皇上待年年究竟有何不同。一个男人,更是一位专权独大的帝王,竟然能有这份细腻的心思愿意去成全一个女子的理想。
嘉让沉默了几息,回道:“阿爹,我喜欢他的,我想等再见皇上一面再做决定。”
如果要嫁给李霁,她势必就不能再做无疆墨者,兴许也不能做女学的先生,所以这对她来说,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抉择一般棘手。
嘉让从应大人的书房出来,大哥抱着小侄儿迎面朝她走来,嘉让想到大哥现在都还在打探茗荷的下落,有些讪讪,毕竟她当初也算是一个帮茗荷离开的帮凶,导致这一年来大哥都不曾给她写过信。
清让见着妹妹站定在那处,脚步一顿,往日里的这个时候,年年要是回来了,必定是第一时间冲上来抱住自己的,如今因为茗荷的事,自己迁怒于她,想必妹妹心里也不好受。
清让心中暗叹,随即走上前去,对着怀里的孩子说道:“这是姑姑,小虎叫一句姑姑。”
嘉让看着依旧温润儒雅的大哥,只不过这一年不见,大哥的眉宇间郁结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冰霜,模样比之从前更为的冷淡。嘉让小声道:“大哥。”
清让点点头,随即笑了笑,“一路上辛苦了。来抱抱小虎吧。”
看着小虎,嘉让伸出了手,小孩子白白嫩嫩,小小一只十分可爱,兴许是有些认生,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嘉让,正当她以为小虎不让她抱的时候,小虎咧开了嘴,嘴角还冒着口水泡泡,咯吱笑着从父亲怀里栽入嘉让的怀中。
方才有些沉重的心情一扫而光,嘉让抱着怀里软乎乎的肉团子,心里仿佛开了一朵花一般。她凑近嘴去亲小侄儿,说道:“可把姑姑想坏了,咱们小虎真乖!”
“他现在可以走路了,和你小时候一样,特别乖。”清让七岁的时候,嘉让一岁,他那时也还在平都,敏让顽皮,阿娘照顾他一个已经就力不从心了,所以他就担起了哥哥的职责,带着嘉让学走路,一个小身影带着另一个小小身影在院子里学走路,清让想到这些,心里竟有些怀念。
嘉让眼角有些泛热,抱着小虎突然就掉眼泪,清让见着她这样,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哥哥不怪你了,真的,也是她自己想离开,与你无关。”
嘉让的头埋在小虎小小的肩膀上,她去岁离开之前,哥哥便找她询问茗荷的消息,还厉声质问她是不是与母亲一起撺掇着茗荷离开,老宅伺候的嬷嬷将她们二人的对话分毫不差的告诉给了哥哥,她自是无从辩解,因为她确实对茗荷说过那样的话。
她也知道,茗荷离开的时候,给自己留的书信言辞恳切,但留给哥哥的信中,只寥寥几字。
【海棠无香,戏子无情。一别两宽,郎君珍重】
也难怪哥哥当时信中震怒。
嘉让摇摇头,她当时看哥哥找得面色发白,但她答应了茗荷,不会将她的行踪告诉哥哥,所以离开之时,她与哥哥起了嫌隙,如今一年过去,小虎也大了。
清让眼神晦暗不明,接着道:“好了年年,小虎没有母亲,你做姑姑的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带着他玩吧。”
清让越是这般风轻云淡,嘉让心里就越是难受,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道:“哥哥,对不起,当初我答应了她不会告诉你,但如今她早就离开了洞庭。你若是还想寻她的话,就用她的本名吧,她不叫茗荷了,她叫唐秀浓。”
清让背脊一僵,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必再说她,小虎该交给乳母了,让我来吧。”说着将小虎抱走。
......
嘉让果真以女学先生的名义特聘进入女学馆,她刚上值的第一日,李霁便立马来寻她。
李霁将人带进了屋子里,打趣的说道:“应先生可还习惯?”
嘉让正巧有事要同他讲:“还好。”有了在杨家村给那些海女们讲课的经验,在女学馆她也能发挥自如。
“不过,为什么女学馆的学生这样少?不是都推行了一年吗?”整个女学馆才三十七人,实在少得可怜。
“所以就将应先生聘回来,为朕排忧解难。”他团团抱住嘉让,每说一句话,磨人的气息便洒进了嘉让的衣领中。
“你正经一点。”嘉让轻轻推开李霁。
李霁眉眼深邃含情,颇有些插科打诨的说道,“正经一点,你什么时候嫁给我?钦天监可算出来了,我这成亲最好的吉时便是在十月,还有三月有余,你好好准备一下。”
“啊?这样快?”
“不快了。”他一年前就已经着手准备,要不是这回将她带回来,怕是到时候成个亲都没有新娘子。
“这样快什么都来不及准备的!”嘉让想打消李霁这赶鸭子上架的念头。
怎料李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声音里是隐隐的威胁。
“我没有。”嘉让无奈的反驳。“我只是觉得太快了。”女孩儿随即眼珠子一转溜,“你聘我来,是来做女学先生的,我都还没做出个成果来,就进了宫,定是不能专心授课,要不然这样吧,女学馆什么时候招到一千名女学生,我就嫁给你,皇上您看成吗?”说到后面,嘉让俨然一副狗腿子讨价还价的模样。
李霁眉间轻蹙,有些不满。这三十七名都是他硬性下达的指标,国子监为了招到生源,在檀京城里好说歹说了一年,才完成了任务。
如今嘉让一张嘴就狮子大开口,两千名,她怎么不去抢人来?
李霁心下不想同意,怎料,女孩儿一双纤纤玉手扯着他的宽袖,绣着金线的明黄滚边一角被她轻轻摇晃。
小狐狸似的凤眼含着春澜,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李霁面上不为所动,虽一看就是惯不会撒娇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嘉让见他这般都还能抗住,难道自己还不得要领吗?撒娇真难!
随即,豁了出去似的,女孩子身子软软的靠过来,双手轻轻搂住男人劲瘦的腰身,也不顾上头的白玉蹀躞带硌着她的肋骨。
嘉让试着用自己原本的女子声线,故意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莹白小脸看着李霁,柔柔糯糯的唤着:“璟宥...”
李霁听闻脊椎骨一酥,整个人都麻了半边身子。他极力的忍耐着,一动不动的等待怀里女孩儿的下一步动作。
嘉让见他还不为所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直接踮起脚尖来,笑盈盈看着李霁的眼睛,随即在男人的嘴角印上一吻,这个吻,带着些刻意的讨好,又带着些少女独有的馥郁。
李霁心下一紧,立即反客为主,抓住女孩儿做乱的小手,将人一把禁锢在墙角。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男人下意识的就将手摸上了女孩儿的馆衣衣带处。
女孩子穿着十分严肃端庄的教师馆衣,颇有几分禁欲气息的淡雅美感。这更加让李霁无法自制,男人颇有些火急火燎的拉扯着她的衣带。
怎料嘉让并未如他般入迷,女孩儿喘息不已,还不忘提醒李霁,“璟宥,你答应我好吗?”
李霁看着嘉让这双迷离的眼,里头倒映的都是自己,她的眼,她的身子,她的心,都是自己的。
“好...”他吻得入迷,理智早已被丢弃在了一旁。心想色令智昏原不是贬义,他倒是有做昏君的潜质。
忽然,外面传来江公公十分为难的声音,“陛下,崔将军求见...”
嘉让一愣,她看向李霁,男人的眼里写满了意乱情迷,却不得不让自己清醒过来,“想来是军务大事,皇上快去吧。”
李霁不得劲的掐了一把嘉让的腰,欲求不满的神情很是颓靡的看着她,“你可是如意了。”
嘉让偷笑着,“不敢不敢。”
李霁出门前,特意又回过头来,“想必你也记起了离京前的事,崔鹤唳给你的金错刀,明日带来给我,我亲自帮你还回去!”
嘉让:“......”
不知不觉间,嘉让已经在女学馆授课半个月了,这一日,馆长让嘉让先别授课,去大堂登记一批学生。
嘉让纳闷,登记学生而已,怎么还停课?一到大堂,嘉让懵了,大堂里乌泱泱一片人。粗粗一扫,大概百来号人。
嘉让连忙问一旁忙里忙外的小蛮,“怎、怎么回事啊?”
“这些都是新入学的女公子,一共是一百三十号人。”
“怎么一下子这么多?”
小蛮捧着登记簿笑了笑,“可能是陛下最近颁布的政策见效了吧。”
等忙过劲儿来,嘉让方才察觉到不对劲,这日,李霁依旧好似个闲人来寻她。
“皇上挺闲的?”她近些日子被他缠得已经敢给他甩脸子了。
李霁倒是一贯的和颜悦色,檀郎俊面,好生蕴藉,“按这个速度,咱们十月便能完婚了。”男人很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畅快的笑意。
嘉让累得撇了撇嘴,“按照皇上耍无赖的招数,我可不敢嫁。”见李霁被她戳穿了假象,还一脸不知悔改,嘉让无奈道:“我知道皇上想快点完婚,但是招生不是玩闹,马侍郎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来做女先生还差不多,皇上怎么说动的马侍郎,将人家的掌上明珠送来学大字?”
李霁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看出了破绽,他一口咬定没作弊,就不信她能耐他何。怎料嘉让转变了套路。
“皇上也不必嘴硬。”
李霁:“......”我还什么也没说。
“若是您能上行下效,让我前去民间宣讲,恐怕不需要这般吃力不讨好。”据她这些日子拿到的调查消息,这一年来虽然女学馆的女学生少,但各个州县其实都有颁布文书,在宣传女学方面倒是比较到位,其中靠近草原和川藏地区的民众接受程度比较高,尚有很多人还在观望当中。
嘉让想着,让女学馆这些女子前去各个州县宣讲,让更为直观的女学新风带去大齐的各个角落。
“你要去?”李霁的面上颇为不赞同。
“也不是,我之前看过济善所换阁主,大家演讲时的样子十分激情澎湃,将好处说得天花乱坠,将不足之处尽量掩饰弥补,虽然这本身来说不大可取,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充满斗志的宣讲十分的令人激昂,有时候,坚定的语言也能让人心怀力量,所以,我想试试,用宣讲来招收新生。而不是一味的靠着文书三申五令。”
李霁一听,觉得极为有道理,他一把揽过嘉让的肩,“应先生做女学先生倒是屈才了。”
“那我来做皇上的谋士?”
“谋士倒不缺,就缺一个掌管凤印的皇后。”
“皇上能不能成天将这话挂嘴边么?瞧您这样子就像是恨嫁的姑婆。”
“好你个应嘉让,还没嫁给朕呢就恃宠而骄。”说着便抓过女孩儿的手,轻轻的揉捏把玩。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下一章大婚正文完结,到时候就更新婚后番外和前世将军的番外啦!!!
第122章
一个月过去后, 各个州县或多或少都传出些好消息来,更有民间组织为了响应朝廷的号召,自发的设置女子学堂, 女子书院。
与此同时, 嘉恪帝册封皇后的诏书也已昭告天下,帝后大婚定在十月吉时。
嘉让震惊李霁的速度之咋舌, 如今七月底,距离大婚的日子三个月不到,怎么真就定在了十月?
“这么急, 你确定准备得过来?”嘉让依偎在李霁的身侧,很是怀疑。
李霁嘴角勾起, 笑意直达眼底,他摸了摸臂弯里女孩儿柔顺的乌发, 带着睡意的声线慵懒又迷人,“不急了,你与我的八字在上元节那日就已经合过,封后的诏书一年前中书省也拟定好,万事俱备, 只欠你这个皇后。”
他不想给嘉让太大压力,若是一开始就让她知道自己准备得这样充足,恐怕还会以为他别有用心。
怀里的女孩儿眼下倒是安静, 她将头埋进李霁的胸膛里。
“怎么了?”李霁摸着她滑腻的颈子, 迫使她仰起头来看他。
嘉让如今在他面前全然放松,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说道:“喜欢你。”
......
大齐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一转眼便到了十月, 贺兰颐没想到嘉让竟然比自己嫁得更早,她与徐眠画一早就被邀请过来,看着新嫁娘梳洗出阁。
嘉让起了个大早,皇上早早就派了芳絮姑姑前来伺候,在兰荇与一众侍女的忙活下,嘉让焚香沐浴,从香汤里出来的女子肌骨莹润,一尘不染,屋里伺候的众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气神。
贺兰颐与徐眠画站在一旁,心里多少都有些伤感,她看着侍女为嘉让画新妆,突然就想起了哥哥屋中的洛神图,喃喃的对徐眠画说道:“嘉让可真是艳煞众人!我一时都不知该羡慕她,还是羡慕皇上。”
徐眠画见过嘉年皇后的大婚礼成,那才叫美得石破天惊,老天爷的心尖偏爱。
“他们二人天造地设,也算是旗鼓相当,反正你不久也要嫁进应府,更是近水楼台。”
是啊,他们二人天造地设,贺兰颐心想:就不知道她那亲哥这几日要如何自处,帝后大婚当日,哥哥贵为天子近臣,可是要打头阵去道喜,这还真是往人伤口上撒盐。贺兰颐心疼哥哥一炷香。
芳絮在一旁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嘉让抹上了正红色的口脂,那精致的小脸奶白,扑上一层淡淡的桃红胭脂,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的红梅白雪,熠熠生辉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切准备就绪,嘉让坐在屋子里等待吉时,由于紧张,为了转移注意力,便与贺兰颐调笑着在外发生的趣事。
没过多久,礼赞官便来报吉时,贺兰颐与徐眠画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自是紧跟其后,将她送出了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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