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严不严重。”背后传来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脱了看看。”
池萦之:!!!
池萦之体会到楼思危被几句话吓尿的感觉了。
“不不不,”她急忙起身辩解, “一点疼,一点疼而已!刚才休息了一阵,喝了碗热汤,已经精神大振,随时可以继续前行了!”
司云靖点点头,绕着她走了几步,又往来处走。
“池小世子说,他可以继续前行了。”
脚步停在了韩归海背后,“韩世子你呢。韩世子怕的是哪种虫子,居然吓到走不动路?大的小的,青的红的,说说看。”
韩归海自从被拉出去打了一顿板子就再不敢与这位对视了,低着头呐呐地说,“只是一点点怕而已……可以走,可以走。”
“哦。韩世子也可以。”司云靖缓步踱到楼思危身后。
还没开口,楼思危急忙起身道,“臣可以!臣可以再策马疾行百里!”
司云靖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关节重重敲了一下楼思危的后脑勺,敲得他龇牙咧嘴,
“能走的拖拖拉拉不肯走,不能走的那个倒逞强斗勇。有意思。”
他伸手把楼思危又按坐下去了。
“托楼世子的福,今天就地扎营。帐子在路边搭起来,大家都歇着吧。”转身走回来自己位于林间空地正中的篝火处。
楼思危和韩归海两人绷紧的一口气呼了出来,手软脚软地坐了回去。
今天不用赶路了,池萦之也挺开心的,坐在原地喝汤,悄悄用手揉着大腿。
平凉城平日里练习骑射的时候,她都会穿戴一层阿重缝制的厚重的棉布护腿。
她的护腿跟旁人的护腿不一样,穿在大腿根部,护着靠近马鞍的大腿内侧部位,专门防磨破皮。
这次千里迢迢入京,阿重把整套护腿预备着,放在辎重里带来了。
——但谁让今天太子爷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把人带出城了呢。
别说棉布护腿了,连金疮药都没有。
她用手隔着衣裳按了按大腿内侧,刚下马时还不觉得,歇了一阵,反而火辣辣越来越疼,估摸着是磨破皮了,便小声问楼思危,“大侄子啊,你带了伤药没有。”
楼思危吃惊地反问,“叔啊,你的腿真伤着了?我没带药,问问随行的高公公?”
池萦之:“算了吧。”
对面坐着的韩归海听到了几句,满肚皮的火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蔑视地道,“骑个小半天的马居然能磨破大腿,池世子的弓马功夫都是虚的吧。可惜了陇西王英雄盖世,后继无人。”
“你!”楼思危勃然大怒,扔了碗指着韩归海喝道,“你这么厉害,整天阴阳怪气叽叽歪歪的,太子爷在的时候你怎么哑巴了!也不看看你自己刚才那怂样!”
韩归海同样大怒,跳起来指着楼思危喝道,“我怂,你又好到哪里去!韩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病着胜之不武,等你好了战一场!”
楼思危:“不必!现在就来战!”
坐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的池萦之:“……别吵了。安生歇会儿不行吗!”
东宫眼皮子底下,打架当然是打不起来的。
斗鸡眼似的两人摩拳擦掌,还没动真家伙,就被赶回来的禁卫左右拉开了。
禁卫们问明了起因,两位世子斗殴是因为韩归海嘲讽了一句池萦之,不敢耽搁,赶回去如实地禀告给了太子爷。
隔着七八丈距离听到了一声寒凉的笑。
一名禁卫飞奔过来传口谕道,“你们三个还真是能闹腾。此事因为池世子而起,就请池世子移步过去太子爷那边坐着吧。”
池萦之:“……讲讲道理。我从头到尾除了劝架没说其他的。”
禁卫听了,飞奔过去回禀。
过了一会儿,同样的人又奔回来,“太子爷口谕,跟孤讲道理,找错人了。还请池世子赶紧移步,太子爷那边等着呢。”
池萦之没办法,抓着吃剩的半块胡饼就过去了。
司云靖踞坐在篝火旁,人在城外,便也没了皇城里的那么多规矩,一只手肘随意地横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里同样握着块胡饼。
但池萦之鼻尖动了动,立刻察觉人家手里的胡饼,跟自己的饼大有不同。
——人家手里的胡饼,是洒满了黑芝麻的薄脆款。胡饼在火上烤过了,芝麻香远远地飘了过来。
她多盯了两眼,司云靖便敏锐地察觉了,顺着她的眼神往自己手里转了一圈,明白了。
“喜欢吃芝麻饼?”他随手撕了半块递过去。
池萦之眼前一亮,欣喜地接了过去,小小地咬了一口芝麻最多的边角,馥郁的芝麻香在嘴里回味,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司云靖坐在旁边,颇觉得有趣的看着,“小口小口吃食的模样跟林子里捧着松果的松鼠似的。”
他主动又拿起架在火上刚烤好的一张脆脆香香的芝麻饼,递到了跟前,“半块饼不够吧。再来一块?张嘴。”
池萦之刚乖巧地把嘴巴张开,胡饼直接塞进了嘴里,差点把她噎死。
司云靖轻松地把胡饼又往她嘴里塞了一下,噎得她差点翻白眼,拍了拍手上的芝麻屑,“孤中午的口粮都赐你了。不必谢了,吃着吧。”
“……”池萦之艰难地咀嚼了几下,半天没咽下去。还是旁边的高大年察言观色,赶紧递了个水囊过来,连灌了几大口水,终于把塞了满嘴的芝麻饼吞下去了。
“咳咳咳……”她捂着嘴低声咳嗽着。
旁边坐着的太子爷还挺不满意,“一张饼而已,都送到嘴边了,怎么嚼半天没咽下去?吃得太慢了。”
池萦之:“……”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货从小到大就没喂人吃过饭吧!!
那边司云靖又吩咐着从马背行囊里多拿几块洒了芝麻的胡饼过来,但池萦之打死也不想被这位投喂第二次了。
她捂着嘴连连拒绝,“谢了……够了。”
司云靖有些遗憾的把一摞芝麻饼递给了高大年,吩咐他放进池世子的马背行囊里。
他把人叫过来,喂饱了,却压根没问刚才斗殴的事,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听说你要伤药?纵马半日,当真磨破了大腿皮?之前还以为你找借口偷懒。”
司云靖坐在对面问她,“你从前在陇西郡的时候,你父亲没有狠心在练武场训你?”
池萦之咀嚼着嘴里的饼,含糊道,“狠训倒也是有过,大概持续了一两年吧。后来我见了父亲就躲,断断续续追着又训了那么一两年……后来不是有二弟了么。二弟虎头虎脑的,身子骨结实,父亲就盯着他狠训了。”
司云靖一挑眉。“你从前的信里倒是不曾提起这些。相比你这个嫡子来,陇西王更偏爱庶子?”
“这倒没有,殿下误会了。”
池萦之实诚地说,“父亲不存在偏爱的问题。他应该是觉得哪个有用就用哪个。父亲训了我几年,没训出想要的样子来;正好二弟到了开蒙的年纪,又狠训我二弟几年,还是没训出想要的样子来。父亲后来想再生个儿子试试,不过我的双生……胞妹,他性子强,和父亲争执了几次,父亲总算断了继续生儿子的念头。总之,我家里就这样凑合着过呗。”
司云靖听得有点头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伸手把旁边侍立的高大年的干儿子双喜招了过来,吩咐他拿些金疮药来。
“荒郊野外的,附近又没有河道,沐浴擦身能免则免吧。今晚擦些药,明日早起了还要继续骑马。”
池萦之谢了赐药,追问了一句,“我们究竟是要去哪儿呀。再往前头二十里,就要出京畿地界了。”
司云靖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最后只回了句“放心。出不了京畿地界。”把她打发回了帐子。
帐子里再无别人,送来的金疮药小瓷瓶搁在矮几上,池萦之只点了盏豆粒大的小油灯,在昏黄的光线里把下裳褪了,给自己磨得通红的大腿处敷了药。
临睡前还琢磨着太子爷透露的口风:“出不了京畿地界……”
那想必是去京畿附近的山林里游猎了。
皇室贵胄,偶尔出游个两三天,也不算太离谱——
第二天上午,又跟着队伍赶了十里路的池萦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出现在眼前的大营辕门是怎么回事?!
满山满谷的兵又是怎么回事!!
涌上来围着太子爷行礼的一大堆军中将领又是怎么回事!!
妈蛋,居然一声不吭,把他们仨带到京畿大营来了……
禁卫小跑着传来东宫口谕,“孤此行巡视京畿大营,劳烦三位世子相陪。今日初进大营,无事召唤,三位自己找帐子去歇着吧。”
“太子爷把咱们往军营里一丢,就晾着了?”楼思危难以置信。
“也没人跟咱们说说规矩呢?咱们如果随处乱走,会不会无意中触犯了军令,被人绑了推出去辕门斩首啊?”
韩归海浑身一震,恍然道,“东宫应该就是如此的打算!触犯军法,不教而诛,好一出毒计!”
池萦之:“……”
池萦之:“你们怕触犯了军令,那就别出去四处乱走,蹲军帐里待着呗。”
韩归海警惕地道,“我们三个必须住在一个帐子里!万一有人构陷我们罪名,其他两人可以做人证!”
楼思危:“呸!鬼才要和你住一处!叔啊,让他一个人住,咱们倆住一个帐子!”
池萦之:“……不。我不想。”
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住进了自己的帐篷里,池萦之才躺下来想眯一会儿,半梦半醒间,放空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浑身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地坐起来了。
艾玛,她忽略了一件极重要的事!
昨天清晨入宫时,她不知道要出城。
出城时,他们都以为东宫临时起意,出城踏青游猎而已,两三日便回。
但现在进了京畿大营巡视,少则巡视四五天,七八天半个月也是可能。
但她没带药出来啊!!
从两三年前开始,她就定期服用一种汤药。服完可以令声线喑哑,月事缓至。
每隔五天一剂,从来没有错漏过。
——阿重最后一次给她服药,是在三天前。
第39章 咸鱼第三十九式
每隔五天, 阿重便会熬制一碗汤药。服下即可声线喑哑,月事缓至。
过了时间不服药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因为这几年来, 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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