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司云靖的脸色彻底地沉下来了。眉宇间阴霾密布。
他背着手站在门边,紧抿着唇,语气冷厉:
“你不愿随侍,不愿我陪你回家。——你可是反悔了?对我生了怨怼之心?”
池萦之站在软榻旁边,愤怒地大喊,“狗屁的怨怼之心!我要一个人回家!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回荡着大喊的屋子里,两人一言不发,面对面站着僵持了片刻,司云靖走过去几步,伸手抓住对面的手腕,直接拉着往外走。
池萦之发着楞,被拉着走出两三步,随即挣扎起来。
但攥住她手腕的力量极大,她挣了几次也挣不动,眼看人就要被拉扯着出去了。
隔着一道圆拱院门,宫里行走的步辇已经候在外面,显然预先都安排好,就等着她出来一同出宫。
已经被拉扯到了守心斋门边的池萦之突然往旁边一扑,扒着实木门框死也不放手,哇地哭了。
在院子外准备着步辇的高大年听见了哭声,大吃一惊,急忙小跑过来,又不敢站得太近了,站在廊下台阶上去瞧,一边是池世子扒着门框哇哇的哭,一边是太子爷沉着脸色站在檐下,视线望天,深深地长吸气,长呼气。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地……”
高大年打圆场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下午这两位的相处就不大好了,太子爷还气得吩咐着煮猪肝猪脑汤来着。
他只好小心地又劝了一句,“舌头和牙齿还经常磕着呢。过一阵就好了。殿下,池世子,都宽宽心。”
池萦之扒着门抽噎着说,“我宽心得很,我没法再宽心了!是你家殿下存心跟我过不去!”
司云靖气得额边青筋都爆出来了,“我存心跟你过不去?我来干什么了,我特意推了多少事,空出两个时辰陪你回家!你今天无理取闹——”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对面哇哇大哭气得他肝疼的小混蛋,今天刚刚不管不顾地以身托付给他了。
下面顺嘴就要出口的训斥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大弯,原样吞回了肚子里。
他叹了口气,对高大年挥了挥手,示意这里没事了,让他退出去。
“行了,别哭了。”
他把死扒着门框不放的几根手指头扒拉下来,把人笼进了怀里,安抚地拍了拍。“说起来,我陪你回家,不过是想要多陪陪你。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了?”
池萦之难得情绪上涌,爆哭了一场也冷静下来了,抹了把眼泪说,“刚才失态了。殿下恕罪。”
她想了想,补充说,“今天太累了。”
两人在门边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彼此听到对方激烈的心跳声逐渐缓和下来。
司云靖拿过干净帕子,把她的头抬起来,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好好一张漂亮脸蛋,哭得乱七八糟的,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池萦之本来已经好了,听了一句话又忍不住要飙眼泪,“我就知道,我就这张脸能入殿下的眼了。用完了就翻脸,说我不忠心,呜呜呜……”
司云靖抬头对着天空又几次深吸气,把人按进怀里,
“我送你回家,看你歇下了,我就回来。你累了就好好睡一觉,什么用完了就翻脸?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
池萦之抽噎着坚持说,“用完了就翻脸。”
第55章 咸鱼第五十五式
日暮时分, 徐长史惯例在门外候着自家世子爷归来,沈梅廷气喋喋站在旁边。
出了正月,王府修缮的事情提上了日程。沈梅廷借了些家族里的一流工匠过来, 和徐长史商量了整天的王府修缮,对中庭那么大一块地挖锦鲤池子的提议不以为然。
“京城里没有哪家这么做的。客人进了门, 转过你家影壁, 沿着长廊四处观赏, 人家看的是中庭景致吗?不,看的是你们陇西王府的门面。”
沈梅廷敲着图纸, “好好的一块空地挖锦鲤池子,什么玩意儿!你家主人哪怕在这里竖两块撑门面的假山石也好啊!”
但因为池萦之吩咐过了,徐长史坚持说,“世子爷说挖锦鲤池子,我们下面的就挖锦鲤池子。工匠已经安排好了, 就等黄道吉日开工。”
沈梅廷气得跳脚, 正好快到池萦之回来的时辰了, 他扯着徐长史就出去门外等着找人理论。
楼思危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热闹,也跟出去门外。
等皇宫方向过来的马车停下, 里面的人出来,大门口候着的几人全傻了。
对着几道见了鬼似的视线,池萦之别扭得很,小声拒绝,“没事,别扶着,我自己下车。”
司云靖跟在后头, 看她下车的时候刻意放缓了动作,似乎身上不舒服, 还是伸手扶了一把。
沈梅廷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出宫的太子爷扶着池表弟下了车,动作小心轻柔,仿佛手心捧着个鸭蛋似的。
池表弟不习惯地让了一下,又被扯回去。
他悄咪咪退到旁边,拢着袖子估量这两人的神色。越看越不对劲……
池萦之先看到他了,隔着几步打招呼。
“沈表哥来了。有什么事?很急吗?”
沈梅廷顾忌着眼前的诡异场面,含糊地说,“有些事来找你,是你家老宅子修缮的事,不过嘛也不太急——”
“老宅子修缮是大事。”池萦之招呼他往门里走,“先吃个饭,等我歇会儿,晚上咱们说说看。徐长史招待一下沈表哥,晚饭后一起过来说说。”
往门里走了几步,听到身后那位的脚步声还跟着,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回身恭谨行礼,“有劳太子殿下相送。臣已经平安归家了,心中感念,殿下请回吧。”
司云靖停在门外,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今天听了令狐的建议,推了手边的事情,亲自陪伴护送,不但没有料想中的缠绵倾述,吐露衷肠,反而一路上明示暗示,劝他不必相送,拼命地把他往宫里撵。
看着他的眼神就跟一块扯不掉的牛皮膏药似的……
这倒也罢了。他路上想着,说不定是太累了,想回家早些休息,态度差些正常。
问题是家门口遇上了她沈表哥,那态度和对他截然不同,自然熟稔得很。
人哪,不怕好坏,就怕比出个高低。
他这辈子众星捧月,还从来没感受过被人活生生嫌弃的滋味……
司云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不过他多数时候喜怒不形于色,心里不痛快了,表面上没显露出来,只是脸色阴沉了些,没理会池萦之委婉赶客的话,抬脚就进了王府大门。
他的脸色阴沉惯了的,大家都没看出来。
他往门里走,也没人敢拦他。
池萦之眼睁睁看着这位不知怎么想的,沿着抄手游廊,开始慢悠悠在她家老宅子闲晃起来了。
门口的几个人干瞪眼,没法子,在后面跟着。
司云靖当先走了几步,慢悠悠道,“池小世子平日住的正院在哪里。带路吧。”
池萦之:“……”
她惦记着回家舒舒服服泡个澡,谁知道出宫带回来的这尊大佛,本来说好的送她到家就走,现在送到了家,他居然不走了!
她当先带着路,心里越想越窝火,忍不住问,“平日里也不见殿下过府闲逛,怎么今天就突然有空闲心思了。殿下不是说推了许多事过来的吗。”
司云靖慢悠悠走着,不冷不热道,“事情是做不完的。听说池小世子忠心事主,特意过来看看池小世子的忠心。”
妈蛋。
说好的守护承诺呢?自己把守护承诺吃了,还要她表忠心!
前头领路的池萦之心里不痛快,走到了自己的院门外,直接停下来不走了:“天色晚了,臣累了,要歇下。饮食粗陋,不敢留饭,殿下请回吧。”
向来性子温和的小表弟突然发起了脾气,发脾气的对象还是东宫,沈梅廷吃了一惊,抢过去两步就要打圆场。
太子爷被当面呛了一句,居然没发怒,只是嗤道,“池小世子的所谓‘忠心事主’果然只是口头说说。孤想进去你屋子里看看,你连带个路都不愿意?如此小事都做不到,其他的更不必提了。”
池萦之今天又累又不舒服,在宫里爆哭了一场,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回了自己家里,这货不但硬赖着不走,仿佛是故意刺激她似的,当面反反复复地提‘忠心事主’四个字。
她彻底炸毛了。
“殿下也知道带路进屋子看看是小事,为什么非得赶着今天。阿重!”
她隔着院墙喊院子里的阿重,
“烧热水,我累了,要沐浴!沈表哥,替我陪着贵客!天大的事等我沐浴好了出来说!”
把太子爷丢在身后,砰的关了院门,自己进去了。
司云靖原本也是窝了满肚子火,听池萦之喊了一句‘要沐浴’,倒是微微一愣,脚步不知不觉停在了紧闭的垂花门外,望着门板出了一会儿神。
沈梅廷察言观色,隐约感觉两边的态度都不对劲,感觉不像是主上和臣下,更像是……小情人吵嘴了?
他被自己的想象惊得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狐疑地打量着太子爷盯着紧闭木门的眼神,一动不动的姿态,琢磨了一会儿,怎么感觉像是海边的望夫石似的……
“梅廷,你第一次见你家池表弟,是什么时候?”
沈梅廷回过神来,“就在□□年前,朝廷册封世子之前呀。我比殿下提前半个月到的平凉城。那时候见了第一面。”
司云靖点点头,“那你第一面见到的,应该就是她了。哼。”
沈梅廷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做第一面就是他了。
司云靖站在原地出神,又喃喃说了一句,“胆大包天的小混账。”
沈梅廷:???
这算是……独特的甜言蜜语?
哎哟,这两人真断袖了?
他被吓得不轻,想直接问又不敢,憋了半天,旁敲侧击说了一句,“殿下,我家池表弟年纪还小,万一误入了歧途,还请殿下把他拉回来。”
旁边楼思危想得更直白些,呐呐过来行礼,“我看池小叔脸色不太好,我去看看他。”
说着过去用力敲门,“开门,我楼思危啊。我进去看看小叔怎么样了。”
司云靖不说话,只斜睨着楼思危喊门,心想,她连孤都关门外了,还能给你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阿重扒着门缝小声说, “我家世子爷说,只放楼世子一个人进来。”
司云靖:“……”
楼思危没注意旁边人的脸色,扒着门缝保证,“没别人,就我一个进去!”从半开的门里挤了进去。
阿重瞟了门外的司云靖一眼,长得挺高挺俊一贵气公子,眼生不认识,在门里福了一福,砰的把门关了。
司云靖:“……”
沈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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