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沐良辰
恰逢桑叶抬眼看他,寂川捏着糕点的手指一抖,那块糕点便碎成了渣。
寂川:“…………!”
桑叶:“………………”
桑叶:“???”虽然她知道这个糕点是很柔软的,但是只是捏起来而已完完全全的碎成渣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但直觉告诉她,也许装作看不见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桑美人,一个堂堂金丹期修士,硬生生将视线移开,麻木的品尝口中的糕点。
寂川僵硬的将宽大的手掌移动到了另一块糕点上,轻轻捏起,小心的放进了嘴里。
吃到糕点的那一刻,桑叶和龙崽都松了一口气。
“以后……”桑叶擦干净了手和嘴,看着吃个东西都脊背挺直,十分优雅的小怪物,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叫你……寂川怎么样?”
听到“寂川”两个字从桑叶口中说出的那一刻,龙崽刚刚捏起的那一块糕点又碎成了渣。
寂川双鳍摆动,似乎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血色的瞳仁不可思议的望向桑叶。
桑叶也颇为难为情的抓紧了衣角,“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其实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以后要叫小怪物什么好,总不能一直喊他小怪物,或者不称呼他。
桑叶话音落下,便看见小怪物摇了摇头,眼尾红红的,并不像讨厌这个名字的样子,心下安定了一些。
桑叶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我以后,就叫你寂川了。”
又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确定刚刚那一次绝非意外,寂川只觉得双眼发酸,他紧紧抿着血痂未愈的唇,很想问她为什么会给他起这个名字。
他记得,在他还没破壳的时候,就居住在落魄的断崖海底深渊边上。
四周全都是冰冷的海水和腥臭难看的岩石。
那样死寂的地方,还有望不见尽头、无论如何也无法顺着暗涌攀越而出的山川,便成了他破壳之前几乎全部的记忆。
偶尔会有路过奇形怪状、样貌难看的深海鱼妖们,他们会寻一处高大的深海山川,随意谈论一些事情——
【真倒霉,怎么不小心掉到这儿了呢,这可是深渊海川。】
……
【要是这次能或者回去,老子再也不抱怨以前的海域寂静的像没鱼住的死亡海域了。】
……
……
【看啊,这里有一颗丑丑的蛋!嗯,好像还有微弱的生命力,听说龙族这两千年来丢了七八十颗龙蛋,是真的吗?要不然咱们把他带走吧。】
【嗨呀,那鲛人族这千年来还丢了七八百颗小鲛人蛋呢,你怎么不说是鲛人蛋?还带他离开,咱们都快死了,照我说,不如把他……吃了吧!】
……
还没破壳的龙崽,听说的最多的词语,就是死寂和海川。
很年幼的时候,他觉得他要么是龙族要么是小鲛人族,现在会不小心掉到这儿,一定是因为他被坏龙或者坏鲛人绑架了,只要耐性的等,总有一天,会有龙或者是鲛人来接他的。
光是思考到底是要当威武强大的龙族还是当神秘优雅的鲛人这件事,就让他纠结了很久很久。
久到,那些轮落到此的深海鱼妖一条又一条的死亡、久到,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千年。
在他一千岁生日的时候,依旧被困在因为没有任何营养所以几乎还和以前一般大的龙蛋里,龙崽终于决定还是先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有了名字,就好像有了归属感。
当时心怀希望,认为自己一定会有家的龙崽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这片死寂的海川,以后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了。
等他回到龙族或是鲛人族里,以后也绝对不会忘记这里的。
寂川,就是龙崽送给自己的礼物,也是他遇到桑叶之前,除了背叛疼痛和抛弃之外,收到的唯一一件礼物。
指尖有些发颤,寂川不明白为什么从未知晓他过往的桑叶,会那样准确的念出他的名字。
桑叶却没想那么多,她弯着唇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睛亮亮的,“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到寂静漂亮、又充满希望的山河川流。”
“你能喜欢这个名字,真是太好了。”
第38章 诱形期
蓝色风铃花模样的飞行法器在桑叶的控制之下缩小成了肉眼难以看见的大小,快速在云层之中穿行。
在桑叶说出“寂川”那个名字之后,小怪物一开始只是表现的有一些呆呆的,好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之后才好像害羞一般红透了双颊,一反平时不怎么同她眼神交流的习惯,只是抬着双眸,轻缓又坚定的望着她。
桑叶一时之间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没有移开视线,顺着他的视线,望见了那双猩红色瞳仁里浅浅倒映着的自己。
外头落下一声清脆的鸟鸣,却像一道惊雷,骤然惊醒了蓝色风铃花之中的人类和龙崽,桑叶如梦初醒一般猛地站起,不自在的抬手端起了桌上的糕点盒子,“……我去收拾一下。”
她转过身,径直朝着放杂物的房间走去,步子踩在柔软的花瓣地面上,心跳的速度却一次比一次更快。
快到哪怕眼前飞过排排大雁,满是厚重朦胧的云层,她一想到先前小怪物的反应,耳尖还是忍不住的发烫。
但花了一小会儿平复好心情的桑叶从放杂物的房间回来之后,小怪物已经不再桌子边上了。
桑叶顺着地面上被双尾压出的印子,在半阖着门的房中发现了他。
——他半蜷缩在地上,手里拽着刚从床上扯下来的被褥,半遮在身上,只将一小段龙尾露在外头。
他的呼吸很缓慢,露在外面的皮肤隐隐泛着一层浅浅的红,狭长的双眸低垂着,浑身上下都闪着柔软的光点,额头上的两只小龙角更是亮的惊人。
寂川本就凌乱的浅黑色衣裳被扯开,半边遍布鳞片的面颊愈发显得邪魅,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过直挺的鼻梁,再浸润紧抿的双唇,一路顺着性感的喉结,没入看不见的地方。
看起来,又苍白又漂亮。
但桑叶却没来得及多欣赏两眼,她看着像掉进海水里、浑身几乎被汗水浸湿的寂川,第一反应是前两日他给自己治疗的后遗症出来了。
“寂川……”桑叶几乎在发现小怪物异样的下一秒便一个闪身来到了他身边。
一靠近他身边,桑叶便发现寂川周围的温度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如果不用灵气维持体表的温度,只要一秒她便也会热的汗如雨下。
就这样,小怪物他还紧紧的盖着厚厚的被褥,在这样闷下去怕是都快起火了。
桑叶一手运转简单的冰系法诀,给房间降温,另一只手抬起想将盖在寂川龙尾上的被褥薅下来。
但这一次,向来懂事的小怪物却死死的拽住了那床被褥,一双红宝石一般的双眸第一次不带任何伪装的望向桑叶。
某龙崽自认为自己那一双宛如寒潭般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愿痛苦和抗拒,但在桑叶眼里,这个眼神却炙热隐忍又羞怯生涩,像是一团随时会将她吞没的火焰,像魔一般在她耳边低语:
可以掀开被褥,但因此而产生的一切后果,都需要她来承担。
向来不太明白很多事情的桑叶,诡异的在读懂寂川小心思这件事上取得了阶段性的突破。
桑叶看着俊美的面颊通红的寂川,不知为何心跳加速双颊发烫,她直觉掀开被褥除了会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更加尴尬之外,并不会对小怪物的情况有任何的改善。
于是,在某龙崽毫不自知的、越来越放肆的目光之中,桑叶小声的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捏着被角的手,放弃了掀开被褥,开始认真的控制温度并检查寂川的伤势。
察觉到桑叶的举动之后,寂川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底却隐隐有一点儿小小的失落。龙崽并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桑叶念出他的名字之后,原本已经不再疼痛的诱形期又骤然袭来。
这次与以往并不一样,不仅仅是单纯的疼痛,那些如影随形、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的奇特感觉从躯体之中溢散而出,再催化成快速生长的鳞片,迅速刮破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
如果刚刚桑叶坚持要掀开被褥,那么她就会看见一条……裸龙。
桑叶手掌上散着冰冰凉凉的寒气,调动全身的灵气给小怪物降温,自己身上只裹了一层薄薄的灵气罩,不过多久,便也被热的浑身湿透。
一开始某龙崽还因为看见了桑叶异于平常的表情而感到羞于启齿的兴奋,但等到两个时辰后,他已经疼的彻底快要失去意识了,皮肤上渗出细小的血珠,看起来比之前被桑叶捡回来的时候还要可怕。
尽管实力已经达到了大乘阶段,但没有任何龙或鲛人愿意接纳的寂川只不过还是一条花了一千六百多年才破壳的可怜龙崽。
也正是从未有过任何指引的长辈的指引,以至于寂川根本不知道诱形期,其实是龙族从龙崽蜕变成为成年龙的必经过程,也不知道,因为他血脉的特殊,这一过程比寻常龙族凶险百倍。
对于生来健康的、有长辈关爱的龙崽来说,诱形期只是龙生的一个小插曲,甚至够不上什么威胁,最多只是有一些疼痛罢了。
可对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血脉的特殊,一破壳就是一条残缺龙崽的寂川来说,诱形期确实无比痛苦的过程。
他无法像正常龙崽那样在破壳后十年内便化成人形、他也无法像其他龙崽那样接受龙族完整的记忆传承、甚至连最基本的龙形都难以维持。
在桑叶把他带回来的那个晚上,也已经是他作为一个怪物能展现出来的、尽可能好看的样子了。
神志渐渐模糊,意识到自己现在情况十分糟糕的寂川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不曾发出一丝因为疼痛而难以忍耐的痛苦低吟。
他安静躺在床榻上,拼命压抑着那些像骨骼压碎重组般的痛苦,灵体也不断被碾碎再重新拼起来,血珠片刻便将整张床榻全都浸成了鲜红色。
桑叶看着床榻上几乎不成人形的寂川,第一次察觉到了巨大的恐慌,那种即将失去的窒息感猛地将她整个淹没,连视线都渐渐模糊起来。
寂川能感知到桑叶的灵力也已经将近用完,再继续下去她势必要透支灵力。
可……
那个人类,依旧没有任何犹豫,为了让他好过那么一些,拼尽了全力,将所有能用到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真是……
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如果再不放手,他真的就不会放过她了。
心口翻涌着难捱的汹涌情绪,寂川觉得面颊上落下了什么东西,他惊讶的微睁大了眼,模模糊糊看清了桑叶通红的眼眶和被泪浸湿的睫毛。
一滴一滴、如雨坠下。
寂川指尖微颤,心尖发酸,紧抿住了苍白双唇。
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他是不会死的。
一直强撑着、控制着不让自己陷入昏迷的寂川,再看见桑叶眼泪的那一刻,彻底的放松了下来,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已经多久了?距离上一次彻底放任自己失去意识,已经过了多久了?
一月、一年、还是十年,他已经记不清了。
可是,如果等他……还能醒来,她没有离开,他就再也、再也不会松手。
彻底陷入昏迷之前,除了偷偷在心底对心上人放狠话之外,某龙崽还做了一件事——
先前那些融入了雷剑宗、和各种欺负过桑叶的人影子里的东西,是时候发现它们的作用了。
他寂川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龙。
对于惹过他的生物,他向来都是睚眦必报。
先前那些欺负桑叶的东西,明显也踩了他的底线。
只是他怕自己做的太明显、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几天平静日子会因为他本性的暴露彻底消失。
和伪装出来的完全不一样的阴暗的内心,那些想将她永远禁锢在身边的念头,不仅没有因为理智的克制而减少,反而像被点燃的燎原,越燃越烈。
这样炙热的感情,迟早有一天,会将她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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