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翼
他这样告诉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顾青的思绪，他一边面无表情拿出手机接通，对面的人说了一些含糊的话，叫顾青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苏果说道，“我不同意。”他似乎在否定什么，看向的却是苏果，显然和苏果有关。
苏果瞪圆了眼睛看着顾青挂断了电话，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急忙问道，“是我的什么事么？跟我有关系的事？”她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和她有关系，顾青冷硬的嘴角抿紧，似乎不想回答苏果，可是在苏果好奇的目光里，他还是说道，“组长想和你谈谈今天的任务。”
他不会隐瞒她，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天的任务有什么好谈的。”苏果茫然地问道，“难道我没有解决干净么？”
“你解决得太干净。”顾青冷冷说道，“你是第一个驱使鬼物除鬼的人，他当然对你有兴趣。”
从前特别行动组的精英除鬼，大多都是使用自己的力量还有各种手段，无论是黄符，还是桃木剑，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办法，都是源自于
他们本身引发出的力量。
可是苏果不一样，她明明是小废物，并没有天赋，甚至曾经连鬼物都看不到，完全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在得到了鬼物的友谊还有帮助，时常和鬼物相处后，她不仅开始能够看清楚鬼物，甚至还可以借用鬼物的力量来灭杀邪恶的厉鬼。
因为苏果的情况特殊，特别行动组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会拥有这样的力量，所以他们很好奇。
这份好奇并没有恶意。
可就算是没有恶意，也并没有要利用苏果的意思，顾青还是不喜欢苏果面对那些奇异的目光。
“驱使鬼物？可我并没有驱使鬼物。”苏果瞪大了眼睛认真地对顾青说道，“我只是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只不过是帮我的忙。我不喜欢驱使这样的形容。”驱使鬼物，仿佛是在号令，命令他们，这本来就并不是平等的。
苏果觉得在活人和鬼物之间并没有高低的分别，也并不应该被使用高高在上的词汇。
行动组成员就像是特警，而善良的鬼物就像是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而不是他们的附属品。
“是伙伴，不是主仆。更何况我也不是第一个人。你忘了么？第一个特别的人其实是小洋老师。在我们没有到达山村的时候，就是小洋老师他们在努力地保护着大家。”苏果弯起眼睛对顾青笑了起来。
她笑得软软的。
那一刻，顾青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出话。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会对世界的一切都没有半点偏见。
她的眼里一切都是平等的。
“他们从来都没有成功过。”顾青突然对苏果说道，“他们很早之前就想要得到驱使鬼物的办法，我身边的厉鬼……”都是曾经被搜罗来，行动组的成员想要得到他们帮助的对象。可是鬼物同样是讨厌活人的，哪怕特别行动组的确给了他们歇息之地，不会叫他们在外被那些对鬼物一视同仁都要灭掉的除鬼师灭了，可是他们依旧没有要服从活人的意思。
鬼物不喜欢被驱使，也不喜欢顺服于活人，宁愿留在他的这条构建成了简单的鬼蜮的走廊里，也不愿意和活人有半点接触。顾青本以为这样会是永远。当他冲破当年的血契
，他就可以带着这些鬼物头也不回地离开，建造属于自己的真正的鬼蜮，从此成为这些并不心存恶念的鬼物们的保护之地。
红嫁衣女鬼，同样是他要选择带走前往鬼蜮的厉鬼之一。
她无法留在那个封闭又充满了排斥的山村，如果继续留在那里，恐怕只会被如苏环那样的除鬼师彻底地灭杀。
他这些年用特别行动组的名义收拢了这么多的鬼物回到特别行动组，本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
保护之外，又有一种奇异的对活人的厌恶。
活人如果不冒犯他的鬼蜮，他看在当年特别行动组对他一向尊敬，不会主动伤害活人。
可如果他的鬼蜮被打搅，那顾青同样也会对那些意图伤害鬼蜮的除鬼师毫不留情的报复。
厉鬼本来就没有人心，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善良和原谅。
他本以为创造一个巨大的，令人畏惧的鬼蜮，保护这些并没有造成过杀戮的鬼物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看着苏果，顾青却突然有另一种豁然开朗的想法。
那个阴森黑暗的鬼蜮，真的是所有的鬼物都喜欢的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还有今天和苏果在一起高高兴兴逛街买镜子吊灯，吃麻辣兔头都快乐得恨不得金蛇狂舞的厉鬼？为什么还会有宁愿魂飞魄散也要留在自己爱人身边的红嫁衣女鬼？
他们是阴冷与执着凝结成的鬼物，可是却依旧向往着光明与温暖。
就像是他自己，明明身躯是这样冰冷，可是却依旧眷恋着苏果柔软温暖的温度。
他垂了垂眼睛，苏果忙扯了扯他的手仰着头对他说道，“我觉得我应该去和组长说清楚，我并不是什么驱鬼师，只是大家帮了我一个忙。”
顾青被她牵着，冰冷的身体也变得温暖起来。
他点了点头。
苏果顿时弯起眼睛笑了。
苏果：我就知道，组长心里有爱！
零零二捂着自己的光团躲在阴影里，心都要操碎了。
垃圾毛团如果任务失败，他的历史档案就要留下污点，到时候乱臣贼子一定会掀飞它的江山！
零零二只能祈求厉鬼大佬是一位善良的厉鬼大佬，至少弄死垃圾毛团的时候干脆点，别给这毛团留下沉重的心理阴影，回头投诉它
。
没有得到小二哥的回应，苏果也不着急，只是觉得小二哥似乎最近更加沉默寡言了。
不过精英么，都不喜欢说话，叽叽喳喳的那还叫精英么！
苏果觉得作为精英沉默寡言没有毛病，跟顾青高高兴兴地一起去了特别行动组组长的办公室。
还是昨天接待了她的那位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当看到顾青的身后苏果探出一颗小脑袋探头探脑，他愣了一下，看着顾青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不让我见苏果么？”他第一次遇到顾青这么维护一个活人，哪怕他只是好奇苏果为什么能够驱使鬼物灭杀邪恶的厉鬼，顾青都不给他这么机会。
不给就算了。
组长并没有非要知道详细的想法。
反正苏果也是自家的组员，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她有话和你说。”顾青坐在苏果的身边冷淡地说道。
苏果对中年男人甜甜地笑了。
“有话要说？”中年男人顿时就想到这小姑娘毫不客气跟自己要求“打钱”了，目光落在苏果身上灰扑扑的袍子上，顿时连连点头说道，“新道袍是吧？在做了，在做了。”
特别行动组的杏黄袍都是用最珍贵的材料裁剪而成，还有抵御厉鬼攻击，抵御鬼气侵蚀的好处，所以都是专门定做。昨天才给苏果量了尺码，新的道袍还没有做好，他还对苏果安慰地说道，“最近没有任务，苏果，你可以逛逛街，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顾青有钱。”
他对苏果和气地笑。
“没有没有。我不是贪心的毛……人。不是来要袍子的。”见中年男人露出迷惑的样子，苏果急忙说道，“我听您说想要了解我今天除鬼的时候的事，所以想和您解释一下。我并没有驱使鬼物，可能叫您要失望了。”
她把曾经对顾青说过的话重新对他复述了一遍，中年男人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苏果愣住了。
她是那么年轻，瘦小，看起来是很普通平凡的女孩子，可是一双眼睛在说起话的时候明亮得不可思议。甚至她的话叫中年男人慢慢地露出了笑容，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说和它们是朋友，而不是驱使它们，是么？”
“是。”苏果干脆地说道。
“我明白了。”中年男人并没有告诉苏果他明白了什么。
苏果歪着头露出几分茫然。
“您明白什么啦？”她好奇地问道。
看着这个直来直去的女孩子，中年男人半晌才微笑起来。他看向苏果的目光带着几分慈爱，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温和地说道，“就算是鬼物，也不应该是被活人利用驱使的道具。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意愿与自由，是不是这样？”他笑眯眯的，苏果顿时用力点头说道，“就算是想要得到帮助，也应该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换他们的真心。”
她点着小脑袋的样子可爱极了，中年男人微笑着看着她，很久，看向顾青。
他的目光更加柔和。
顾青看着他，眼神冷漠。
“看起来，以前的我们都做错了。”中年男人缓缓地说道。
他们曾经想要利用鬼物，所以被厌恶，也是理所当然。
“走吧。”顾青对苏果淡淡地说道。
苏果顿时点头，刚刚站起来，想要过去看看小洋老师有没有好一点，就见中年男人面前的电话响起，接通了以后对面说了几句什么，他皱起了眉，看向苏果，很快放下电话之后才对苏果为难地说道，“苏果，你家里人来找你。”
苏家的人阴魂不散，死缠烂打，苏果觉得很讨厌了，正要干脆地拒绝，却听到中年男人对她说道，“说是你的母亲。”
他的话叫苏果一愣，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一个憔悴却总是在抱怨，浑身都充满了怨恨的女人。那当然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可是在女儿不成器这么多年，在女儿无法带给她希望以后，她已经变得满是抱怨和阴郁。
她不恨自己出轨的丈夫。
不恨夺走了自己丈夫的第三者。
相反，她只怨恨着自己没有天赋的女儿。
仿佛是因为女儿没有天赋，才造成了她这么多的不幸。
苏果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心口在那么一瞬间疼得不得了。
那是细细密密的疼，还有着无比的悲伤与渴望交织的感触，明明在那个时候，她从山里回来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就已经开始释然，可是在这一刻她又开始心里难受了起来。
那肯定不是苏果自己的感情，或许是原主的感情，是原主对
自己的妈妈最后的爱与渴望。
她一直都想要得到妈妈的爱，哪怕她那么嫌弃怨恨她，责骂她，可是她依旧爱着自己的妈妈。
苏果捂着心口缩成一团。
顾青慢慢地俯身，把这个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快乐了的女孩子抱在冰冷的怀里。
“你还有我。”他犹豫了片刻，垂头亲了亲她的眼角。
冰冷的嘴唇触碰到她的眼角，苏果哼哼了两声，抱着他小小声地说道，“我生她的气。可是还是想最后问她一句话。”
她只想问那个女人一句话。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她这个女儿。
顾青看着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她开心起来的样子。
因为那样她是快乐的，而不是会被人伤害。
“我陪你。”曾经在心里那么多次的坚持，要离她远一点，对她敬而远之才是对她好，都只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苏果顿时用力点头，抓紧了顾青，仿佛抓住自己最重要的人。
“组长，你要多陪陪我。”她小小声地要求说道。
理直气壮的样子。
顾青沉默起来，可是看着苏果期待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中年男人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两位在自己的面前演言情剧。
还是在组长办公室，能不能不要这么刺激？
他的目光充满怨念，可是顾青的眼睛里却完全没有理睬他的意思，一只手臂搭在苏果的肩膀上，带着她一起去了行动组的会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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