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饼
黄会长听完,消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对啊,他们当地什么都没有,干嘛非死守那块地呢,出去打工不是也一样。”
而且按中国的国情,出去打工的人,肯定会往家里寄钱,改善一家人的生活。而这些钱也是花在当地的,这样的情况一多,当地人的条件普遍转好,又能带动当地服务业。
“我得好好想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当地政府要有这个意识,得配合。”黄会长拿着本,写下几个备用的地名,看样子是上心了。
也许过些年,政府通过产业结构的调整,有更好的办法让他们得到更好的生活。但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按照舒雨的能力,这是她唯一能做到,又比较实用的方法了。
舒雨再接着说道:“再说说这些有产出的地方,先说水果,苹果桔子梨,是中国大部分地区都种植的大众水果,您带回来的这些味道不算特别。想要有好的销路,一是嫁接更好的品种提升口感,二是建立生产线,做水果罐头以及水果零食。”
跑半个中国的路,去运一批家门口就有的水果回来,纯粹是脑子发抽。只能当地自己消化一部分鲜果,剩下的进加工厂。
黄会长连连点头,“我去罐头厂问过,现在的罐头都是出口的多,非常挑剔。”
舒雨微笑,不想改善品种,就光想着别人降低要求收他们的果子,这怎么可能呢。
她可以出一笔钱,买更好的品种,甚至请专业老师教授当地农民嫁接和管理。但问题是,你以为农民就会接受吗?
以为对方会理所当然的接受,是纯粹的理想主义。
大部分农民都会问,你就一定能保证嫁接之后的果子更好吗?要是没有以前好,不是白忙活一场,我们的损失谁赔?除非你包销,先定合同,到时候无条件收果子。
可你真签了呢?
优良品种的果树在管理上肯定和以前不同,但反正都包销了,谁还想照着做,种了一辈子果树还用得着听你的。
得了,最后果子达不到标准,你收还是不收?
关于这一点,其实黄会长也非常了解,毕竟这几年去的都是偏远穷困地区。他深刻了解到一个观念,“他们最需要改善的是管理水平,和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技术。”
中国在农业方面的技术,一直都不弱。
“确实是,我们可是深有体会。”旁边有个员工插嘴。
舒雨一看这人便笑了,“可不是,你和黄会长可是被人解救出来的,还能体会不深吗?”
这一说,旁边不知道原委的员工,凑过来眨巴着眼睛,想打听碍着舒雨的面,又不好意思直说。
舒雨一点这人,“你给他们讲讲。”
早就有一肚子话想说的人,立刻来了精神。原来他们当初去偏远山区建学校,得到的并不都是欢迎和掌声,有些名为乡贤实为恶霸管理的村子,甚至要向他们收取费用,才让他们在当地建学校。
黄会长解释这不是政府行为,是私人慈善事业,但人家不听啊,或者说根本理解不了。只知道国家要来他们当地建小学,那他们就要钱,不然不许你建。
你觉得这种行为理解不了,那么翻看一下三十年后的新闻,政府专项扶持资金,给村民修路。结果某个村的村民非得向政府要钱,不给钱不让修。要搞清楚,修的是村子里的路,造福的是他们自己。
新闻一出,全民哗然,这是什么人间迷惑行为大赏啊,简直秀出天际。
再回到黄会长身上,要是一般人遇到这么野蛮不讲理的人,肯定是扭头就走。但黄会长一辈子教书育人,觉得越是这种地方,越是需要教育,否则一代代下去,只会被这个社会抛弃永远当边缘人。
没想到,人家不听他的以理服人,不耐烦之下还把人给绑了,放一个员工回去,通知拿钱来换人。
舒雨听了这事,吓得魂不附体,打电话给许警官,几乎是一边哭一边说。最后是许警官出面,联系当地警方给解救出来。顺手打掉了这个村霸,放出不少被村霸关在地牢里的村民。
原本舒雨是让黄会长赶紧走,以后都不要来这个地方,但黄会长还是坚持在当地修了小学。舒雨没反对,只默默加了一条,每次去这个地方,人数不得少于五人,还得跟她报备。
吹牛的员工正是陪着黄会长一起被绑下了地牢的那个,这会儿一通海吹,听得新员工个个心潮澎湃。
要说这有什么可澎湃的,可架不住年轻人,哪儿听说过这些,顿时觉得自己的工作不仅高大上,还能冒险,值了。
黄会长和舒雨这边还在继续,说完了水果,开始说广受好评的酱菜。
“再一类就是酱菜,我发现大家打的分数都很高。”
黄会长眼睛一亮,“对啊,我就特别喜欢吃,你爷爷和外公我都送过,他们都说好吃。”
其实这种老阿妈自己腌制的酱菜,有几个会不好吃,而且每家有每家不同的风味,俗称绝活。
“但是这种农产品,没有品牌没有检验,根本无法进入市场流通,只能在菜市场里生存。”再不然就是挺到淘宝出现,这些手工艺者还能有个小小的生存空间。
但现在就很难,市场上流通的加工产品,必须得经过相关部门检验,才能上货架,不然吃出问题来了算谁的。
“他们当地要是能开个小加工厂,只要手续齐全,这些酱菜就能走入市场环节。”舒雨点评酱菜,她也品尝了,确实味道很好。
黄会长叹了口气,穷成那个样子的地方,上哪儿开加工厂去。让他盖个职业技术学校他倒是有信心,连上哪儿请老师都想好了,但是盖个加工厂,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干货倒是不错,可以收,然后做个超市自有品牌。”舒雨继续说道。
“超市,什么超市?”黄会长奇怪道,没听说她名下有超市啊。
“刚开的,不对,还没开起来。”舒雨顺嘴回答道。
黄会长顿时激动起来,干货能收也行啊。多少都能解决一点问题不是,再说超市只要长期开下去,就需要长期供货,岂不是一笔稳定的买卖。
“你让雨露的人下次去的时候,问问当地领导具体情况。如果合适,我再让程少龙安排人去谈。”
让超市直接对农民是不现实的,最简单高效的是超市给个价格和质量要求,当地组织收购,然后超市验货付钱拉货。
“好,好。”黄会长很激动。
舒雨倒是摸着下巴想到,建一个酱菜厂倒是不错,可惜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就打消了念头。
想到路晁中午都在工厂的食堂吃饭,舒雨干脆抱了一瓶酱菜走人,去单位送个礼物岂不是很浪漫。就是这礼物嘛,有点不够浪漫。
所以舒雨开车过去的时候,中途下车,在路上折了几朵野花。金灿灿的单瓣菊花,细而长的花茎,有点像玛格丽特。如果没有记错,这种的学名叫金鸡菊。
几朵金黄色的金鸡菊扎成一个小的花束,绑在酱菜坛子上。这一下,就显得像样多了,舒雨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同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厂址在郊区,路两边不是农田就是荒地,怎么荒地上都盛开着大片的金鸡菊。开到这一片,徒然看到一片花海,只觉得心旷神怡,有一种从繁华都市误入世外桃源的奇妙感觉。
开车到工厂,舒雨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抱着酱菜坛子下车,走向路晁工作的办公室。
“路晁去实验室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工作人员,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刚刚毕业的模样。
看到舒雨熟门熟路的抱着一个酱菜坛子往路晁的桌上一放,不由得警惕的站了起来。
第186章 争取
舒雨一见, 不认识自己,八成是新来的。
于是笑了笑说道:“路晁是在实验室吗?我自己去找。”
“哎, 等一下, 今天实验室里有重要任务,不许外人进的。”女孩看了看她抱着的酱菜坛子, 又看了看她,“你是他什么人?”
这么问,其实就已经很不礼貌了, 这个年代女孩子单独到单位找男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公事,基本上就不用多问,九成九是恋爱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舒雨此时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孩,不过既然说实验室有重要任务,她还是在这里等吧。
女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女,女朋友。”
全厂的人都知道路晁有女朋友,毕竟在中国的国情之下,单位里的单身男女, 都会被大姐大妈们各种牵肠挂肚,并以各种方式介绍对象,你不脱单, 他们看着比你还急。
路晁这种优质单身男,更是被无数次问到恋爱状况。
他的回答通常是,谢邀, 结婚的时候给大家发请柬。
所以全厂都知道路晁有女朋友,但见过的人没几个,她一个新来的又不好意思去问。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当然没往啥好地方去想。
等见到真人,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怨气终于翻了起来。情绪都有点维持不住,咬了半天嘴唇才忽然开口道:“你是他女朋友,怎么他家里人都不知道。”
舒雨奇了,“你认识路阿姨?”
不能吧,路阿姨能在外头说不认识她,别开玩笑了。
女孩噎了一下,“我是说晁叔叔。”
晁千保确实是路晁的父亲,谁也否认不了。但如果说是家人,恐怕路晁都不会同意。
只是这种家务事,跟个外人有什么好解释的,舒雨耸了耸肩膀,“哦。”
女孩再次被噎,哦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继续问啊,对我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上个星期,我还去晁叔叔家里吃过饭,对了,路晁的妹妹你也不认识吧,她叫晁思思,跟我关系可好了。”女孩稍带着点较劲的目的,得意的说道。
舒雨回了一个纯粹是礼貌的微笑,然后埋头整理路晁的办公桌。
“哎,你别动呀,这里都是公司资料,外人不能随便看的。”女孩看舒雨整理办公桌,又来劲了。
“你们公司的机密随便往办公桌上摆啊?还是说,你觉得这几本生活杂志是你们公司的机密。”舒雨将桌上几本随便摊开的杂志收好,又用路晁的杯子给自己倒水喝。
对面的女孩气的恨不得跳脚,偏偏刺激不了对方,也引不来对方的关注,只能自己鼓着腮帮子生气。
门外传来说话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不多时,几个人推门进来,路晁走在前头,一眼看到坐在自己办公桌座位上的舒雨,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上前将她一搂,“你怎么来了。”
这一搂,一同回来的同事,纷纷打趣,“哎哟,是弟妹来了吧,看把小路给乐的。”
舒雨推了路晁一把,“看你。”
“到饭点了,赶紧带弟妹去吃饭。”同事们拿出自己的饭盒出去,又一拍没动静的女孩,“施琳,赶紧走吧,忤在这儿干嘛,没点眼力劲啊。”
施琳不敢跟同事发脾气,拿起自己的饭盒,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路晁,一直到看不到才低着头下楼。
办公室里,路晁看着桌上圆鼓鼓的酱菜坛子,还有坛子盖上的一小束金鸡菊,不由得笑了,“那一片花海美吗?”
“美,特别诗情画意,不过以前怎么没见,是候鸟带过来的吗?可也太多了吧。”像是人工撒的种子,不是那种偶尔带来一朵二朵的夹杂在草丛中。
路晁摸摸头,“你在美国说过,开车的时候,经过一片开满野花的路,就好像旅途中的意外惊喜。”
所以他买了一把花种,原本是挑的粉红色,没想到开出来的是一片金灿灿的黄色。
舒雨一脸惊讶,捂着嘴笑着扑到他怀里,“你这人,怎么这样。”
老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暗戳戳撩动她的心弦。
“走,吃饭去。”顺手抄起酱菜坛子。
“食堂有小炒,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路晁有点为难,食堂的饭菜也就一般般,但周边也没有更好的地方。
“不吃小炒,你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说着顺手打开路晁的柜子,取出他的饭盒。
食堂里施琳一边吃一边偷摸着往角落的地方看,旁边的大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笑道:“这个路晁穿的蛮好的,还开个车上下班,怎么请女朋友吃个饭,这么抠门的。”
“你懂什么,这是人家年轻人的情趣,就是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才香呢。”旁边一个大叔模样的人,吃着饭笑呵呵道。
外资注入改组的事人人都知道,但外资代表是个外国人,长驻在公司,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笔外资的来历和身后站着的人。
对于普通职工来说,路晁大概就是家里条件好,念过大学又出国干过两年贸易还上过电视,再回头贸易公司干不下去了,干脆进厂子当研究员的大学生。
但家里条件具体好到什么程度,同样也没多少人知道。
毕竟这是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人和人之间的信息也很难互通有无。所以许多事,只要当事人不说,外人不是特意去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就连晁千保都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对于儿子不肯坐办公室,非得去工厂上班的行为,曾经是气得冒烟。后来儿子折腾了一道,原以为有出息了,结果又干不下去回头进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