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花燃
地面密布着红色发光的血管,一条一条,致密得就像叶片上的脉络。它们从魇魔每一道触须中来,延伸到空地正中,纠缠在一个竖起的红色卵状物之上。
柳小凡正是被保护在这赤红色发光卵体之中。她闭着双眼,像个沉静的睡美人。
其实她的容貌已经美艳得异于常人,放眼仙域也挑不出几个比她更美的女子。
梅雪衣心中转动着念头,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她一边奔向红色发光卵体,一边躬下身,随手切断地上的血管。
这些脆弱的血管一旦被割开,立刻便有殷红的血泉直直喷溅出来,冲上半空。
梅雪衣大肆破坏魇魔最脆弱之处,心道:‘妖龙,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是死是活便看你自身造化!’
疾速飞奔加上全力施为,她的魂体隐隐已有些不堪重负,听着胸腔发出粗重的喘息,梅雪衣感到从前的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在鲜血杀戮之中起舞。
于地狱盛宴之间狂欢。
她扬起了唇角,手中动作更加利落无情。细刃翻飞,所经之处不断有血花腾上半空,就像一朵朵在她身后绽放的烟火。
“吼——”
整个世界再度剧烈震颤。
梅雪衣被甩了起来,在空中连翻了两个滚,然后稳稳落到了赤红之卵旁边。
她扬起细刃,便要狠狠刺下。
就在这时,直觉忽然疯狂预警,左边侧颈处寒毛根根直立,浮起细细战栗。
经年在生死之间打滚,梅雪衣早已拥有了最敏锐的危机意识。
她丝毫没有迟疑,在感觉到寒毛竖起时,身体已重重摔向一边,同时将细刃从右手换至左手,不假思索地反手切割!
“铛——”
反震之力传来,她借力跃向后方,抬眸看去。
袭击她的东西是一条银灰色的尖刺,小指头粗细,两尺来长,就像蛇一般。一击未果,它扬回刺尖退开少许,冰冷地打量着她。
它盘踞在赤红之卵上方,是魇魔守护致命要害的最后一道防线。
梅雪衣掂了掂手中细刃,将它换回右手中,握紧。
眼前这银蛇般的尖刺一望便无比坚硬锋利,尖锐的边缘散发出凛凛寒光,一望便知削铁如泥。
不曾想,细刃与它强行硬碰硬狠接下一击,竟也毫发未损。
梅雪衣动作不停。
她避开银蛇尖刺的攻击范围,继续大肆破坏脚下的血管。
道道血泉飞溅,她冲着尖刺笑得张狂。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整片空地外围的血管被她全部切断。
她的衣衫已被赤血浸透,白生生的脸蛋上纵横交错着道道血痕,衬得眼神更加冷酷明亮。
她仿佛根本不在意空地中央的赤红之卵,悠然游走在外围,一根一根把遗漏的毛细管挑出来,无情地截断。
就像孩童毫不在意地碾死一只只小虫子一样,她的神态恶劣得天然而纯粹。
银蛇尖刺终是按捺不住。
无论人、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具有本能防御意识,就一定会敏锐地察觉到恶意。
她故意展现出来的极恶激怒了银蛇尖刺。
它从赤红之卵上方脱离,像一道银色闪电,直袭梅雪衣!
梅雪衣要的就是这一刻。
她轻轻冷笑着,直直向它冲过去。
“铛——”
眼见即将正面相撞,她忽地轻身一拧,身体拧成了一个极为扭曲的弧度,细刃抵住尖刺的边缘,险之又险地擦着脸避开。
当初修习天魔血解大术,每日把自己拆来拆去,让她十分了解肌肉骨骼的构造。
与尖刺错身而过之后,她立于尖刺与赤红之卵的中间。
银蛇尖刺异常敏锐,立刻蓄势待发,将梅雪衣的气机牢牢锁定。若她胆敢回身去伤害赤红之卵,它必会从身后袭击,将她的心脏刺穿,高高挑到半空去。
它的存在,便只有一个目的——守护赤红之卵。
梅雪衣却根本不理会身后的红卵,她冷笑着扬起手中细刃,刃尖微微下垂,轻蔑至极地指着对手。
“废物。”腕部一旋,她再度直攻上去。
银蛇尖刺兴许听不懂人话,但它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语气和姿态。
它如闪电一般窜起来,攻势比方才更加凌厉。
梅雪衣不避不让,正正与它对冲!
她的身上充斥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令这银蛇尖刺也兴奋了起来,它尾部微曲,全力弹射,直指梅雪衣。
近了……近了……
她忽然被脚下突起的血管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着扑摔向前,细刃脱手而出,落向身后。
好机会!银蛇尖刺屈起尾端,全力弹射,对准梅雪衣的心脏,狠狠穿刺!
“刷——”
锋利无比的尖刺轻易扎入女子柔软的身躯。
梅雪衣的唇角勾起了微笑,身体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扭曲角度,蓦地向下一矮。
尖刺全力冲击,透体而过!
这股山崩般的劲道,撞上了一个正在下落的物件。
细刃!
方才‘被绊倒’时,梅雪衣抛向身后的细刃!
银蛇尖刺穿透梅雪衣身躯,此刻正是全力冲击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收得住。
“叮——”
刃锋朝着赤红之卵,刃柄受到了银蛇尖刺的猛力撞击。它像一道流光、一道闪电、一支离弦的箭,用几乎在瞬移的速度掠过数丈距离,轰然刺入卵体之中!
再没有任何东西挡得住。
周遭一切都诡异地凝固了。
“噗。”
小小的水泡破灭声响起。
发光的赤红之卵,应声熄灭。就像扎破蜂巢,有蜜淌出一般,一股股赤红的半固态粘液从破口处涌出来。
恐怖至极的嘶吼声震得整个空间疯狂颤抖。
视野中所有的触须全部软趴趴地倒下,银色尖刺摔落在地上,像一根无力挣扎的草绳。
梅雪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
成功避过了所有要害,也没有伤到骨骼。看着前后对穿血流如注好像很骇人,其实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对于她来说,这种伤和割破了手指没什么两样。
现在已经没有包扎的必要了,因为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相比,流这么一点血根本无关紧要。
她可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卫今朝的小娇妻。心中暗暗一哂,她潇洒回身,忽然便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
梅雪衣:“!”他怎么也到了这里。
她垂眸看看被血染红了小半边的身体,一时之间竟是感觉有些心虚。下巴好像坠了个秤砣,沉沉地抬不起头来看他。
她看见一只熟悉的手缓缓移过来,划过她的肩,轻柔地落到了她的伤处。
动作越是温柔,越是叫人毛骨悚然。
“受伤了?”沙哑低沉的声音自头顶罩下,温和得叫人心脏发酥,“你看你,弄成这样——还敢离开我身边么。”
手指一挑,挑开了她的衣裳。
他忽地俯下来,嘴唇贴上她的伤口,狠狠地、辗转地吮。
梅雪衣倒抽一口凉气,想要挣扎逃开,却发现他的手已固定住了她的后背,指腹极温柔地摁住了后背上的贯穿伤。
她惊得头皮发麻,一时竟是完全感觉不到痛,只觉神魂从头顶飞了出去,周身只余伤处仍有知觉,就像动物在舔舐伤口。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起来,想要一掌轰开他,终究没提起力气。身体与他太过熟稔,在一场激烈战斗之后被他这般拥着,她的心头不禁浮起了些许懒散贪恋。
半晌,他抬起一双密布着血丝和戾气的眼睛,定定盯住她。
薄唇染了血色,令他苍白的容颜变得靡靡,好像一朵盛开到极致,正在萎败的花。
“还会再离开我吗?”他温柔地道,“离开我,不是受伤,就是去死。那不如死在我手中算了。”
又犯病了。
梅雪衣抿住唇,眸光微微地闪。
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的她,已经不需要怕他了。
“卫今朝!”她扬起明媚的笑颜,冲他朗声道,“来!看柳小凡的秘密!”
他微愕,黑眸中映出她的笑容,就像明亮的光。
梅雪衣笑容更盛。
她还能怎么办?他都这么阴郁变态了,她若还摆出阴恻恻的模样,日后是不是一人找一个角落蹲着长蘑菇?
她拉住他的手,带他走向那破碎的赤红之卵。
他晃了晃神,整个人有一点恍惚:“王后打算怎样做?”
梅雪衣腼腆地冲他笑了笑:“答应我,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他失笑:“不会。怎会害怕。”
两个人踏着满地破碎的血泊,走到了赤红卵体的旁边。此刻,那些红色的半固态血脂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卵体就像一枚濒死的心脏。
梅雪衣探出手,置于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