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珏儿
这话说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他们都不知道沐彦卿竟然擅画,看刚刚的情形,孟先生其他几个学生应该是知道一些但也有限,不然不会在成画出来之后同身边众人一样,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用擅长来形容了,可以说功力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他说踢到铁板也十分得宜。。
“兄长这话我可不敢应,不过就是日常打发时间的习惯,还担不上兄长这么说,”沐彦卿笑着应道,他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刚刚其实取了个巧,不过看周围人的反应,他这关应该是过了。
说来也是好笑,丹青作画是从他前世绵延到今生的一个爱好。前世为了抒发胸中的痛苦,他让自己沉浸在画笔和画纸流转之间,这是他逃离人是痛苦的唯一选择。因为丹青,他的心境能得以片刻安宁。
今生他有了爱他如命的父母,犹如手足的兄弟,因为感受过太多的温暖,让他得以不用逃离到丹青创造出来的小世界,虽然在偶尔苦闷的时候还是会拿出笔在宣纸上随意挥洒,但却不再是前世那样痛彻心扉的处境。
而今日之后他还会有亲爱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以说今日是他人生路上的转折点,而通过这个转折点的重要一环,是曾经让他逃离痛苦的爱好,果然,存在即是道理。
直到这一刻,沐彦卿才感觉自己真正放下了对前世的执拗,在这之前他不下数次的想过自己应是真正放下了,但每当午夜晨回,他还是会想起坐在昏暗房间里的混着颜料的那个自己。
而现在他觉得在这之后他都不再会有那个感觉了。
“兄长,”沐彦卿走到陈宇柒跟前行了一礼,等着对方的回答,在他看来这种程度应该已经达到了目的,就是不知道未来大舅哥是怎么想的。
陈宇柒轻轻颔首,低声吩咐身边侍卫:“开门吧。”
沐彦卿松了一口气。
第235章 迎亲(五)
沐彦卿着实松了一口气,好事多磨, 他并不觉得陈府因着姝儿摆架势有什么不对, 反而觉得能以此举表现陈府或者说陈宇柒这个兄长对姝儿的重视不错, 也能告诉外人就算姝儿嫁了出去也永远有陈家这样一个坚实的后盾。
这并不是沐彦卿不自信, 觉得自己给不了陈姝辉煌的未来,但他有自知之明, 短时间,起码十年内, 沐家要想赶上陈家可以说都不可能。一个家族要想走向顶尖往往需要几代的积累才有机会,而登顶成功者往往聚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而陈府单就陈太尉的威慑力就足以保陈家十年安康。
这可不是夸大, 陈太尉去世之后,包括盛德帝在内,满朝文武对之都是正面的颂扬,陈太尉也的确在自己任职内,交出了一份令当下朝廷满意的答卷, 就连最后去世也是述职归京途中。可以说他老人家一世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这也是民间普遍的共识。当一个认知在陈朝民众间达成一个信念,就是统治者也不能随意摧毁, 这大概就是常言说说的长辈庇佑吧。
等以后阿瑜登基为帝,陈家的辉煌也会延续,沐彦卿用的是‘延续’二字,毕竟依着阿瑜的性子, 即位之后必然会打击全力各大权贵,手握兵权的陈家自然首当其冲。不过因着当今朝堂能够数得上名号,且一心为国为民的武将实在有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阿瑜都要仰赖陈家陈宇柒,而且就目前看来陈家兄长是个能用可用之人,就这一点,陈家就能保全当下。
与之相比,现在的沐家还差得远。总而言之,姝儿能得陈家庇护是一件好事。不过,沐彦卿觉得现在这程度已经足够了,就是不知道兄长这边还有没有别的指示,如果要有,他也得认,要想抱得美人归,总是要经历一些历练。
陈宇柒扫了一眼到尚没有回过神的众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从来就不是为了为难而为难。
“去给祖母请安吧,”陈宇柒往旁边侧了侧身。
沐彦卿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了,朝陈宇柒俯了俯身:“是,谢过兄长。”
陈宇柒承了礼,带着沐彦卿往进陈府大门。
席瑜几人看到这种情况都自觉跟着往里走,一直到陈府府门大开,他们才见到今日来陈府祝贺的众宾客。
他们看到席瑜的第一时间自然是要行礼,这位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爷,谁敢有半点轻视?就算是心里有些小九九的官员,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各位,今日彦卿大婚,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我可不想抢了我小师弟的风头,”席瑜笑着说道,他以‘我’自称,称呼沐彦卿师弟,都在告诉众人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再加上席瑜此时虽是笑着,言辞之中却是不容拒绝,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忤逆。
沐彦卿的几位宾相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社交好手,到了这种场合更是如鱼得水,反正看起来众宾同庆,和乐融融。
沐彦卿随着陈宇柒去跟陈老夫人请安,对这位老人他还是比较敬重的,这当然都取决于陈氏兄妹的态度。从姝儿以往的言谈中,可以得知这位老人自小对她是疼爱有加,虽然不能说凡事都能面面俱到,发生一切事情都毫无保留的站在姝儿一方,但也算是一个合格的长辈。
毕竟就算是生身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说面面俱到,可以说人活一世,总是会有不如意,就算再亲再近之人在某一个瞬间都会有私心。站在不同角度考虑问题,得出的答案永远是不同的,站在陈家老夫人的角度上思考她所作所为都是有道理的,是处在她那个位置该有的决断。
那些事情也不能磨灭十多年来祖孙两人之间的情感,所以双方都尝试着去理解,作为沐彦卿,他感谢老夫人之前对姝儿的疼爱。
进入正房,沐彦卿席地跪在了陈老夫人跟前,恭敬的听候长辈叮嘱。
接着就是正式迎亲礼,沐彦卿站在拱门前,看着陈宇柒背着陈姝从红地毯的另一头款款走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仿若全天下的人都已消失,他的眼里只剩下陈宇柒背上那一抹颜色。
一种强烈的渴望,一种将要冲到喉头兴奋瞬间升腾起来,他将迎来他一生挚爱的夫人,不论贫穷富贵,不论前方是坦途还是荆棘,他们都将会紧紧地系在一起,永不分离。
伸手接过牵引红绸,沐彦卿笑着把自己的姑娘送上轿子。
沐彦卿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有浪漫细胞的人,但在这一刻,他想用天下最真挚的语言表达自己最热烈的情感,他想用最华丽的词藻赞美牵引绳另一头的姑娘。
这个婚礼延长了四年,他们也等了对方四年,沐彦卿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急切的,但是现在就在这个瞬间,他只想,慢慢的,慢慢的和自己心爱的人走完婚礼的全部流程。
这将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经历,沐彦卿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吉时到,花轿起,迎亲队伍回程。”宾相唱和。
沐彦卿和陈家人道别,上马回府。
花轿比想象中的要稳,陈姝几乎感受不到晃动,因为带着红盖头,陈姝的视线受阻,不过还是能看到自己脚下铺着的精美的地毯。
只一眼陈姝就知道其价值不匪,但对她来讲更难得可贵的是一份心意。
轿起,爆竹声响,她要离家了。
陈姝微微仰头,让眼眶里的泪渐渐消散,隔着盖头和马车回头,入眼是喜庆的大红,等下次再回来,她就是客了。
心中酸涩的还夹杂着不容忽视的期许,陈姝深吸了一口气。从今日起,她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只希望上天怜幸,她的良人一生不负。
————
迎亲队伍在京城整整晃了三圈才回到沐家,三曰无穷,意蕴深长。
榆钱胡同现在已经挤满了人,可谓人声鼎沸,沐彦卿笑着回应众人的祝贺,短短百步的距离,队伍硬生生挤了半个时辰才得以进门。
宾客已至,言笑晏晏。
因为正式的拜堂礼还没有行,大部分宾客尚在路上,沐彦卿也不急着去问候宾客,进府首要事情自然是把陈姝安排妥当。
按照习俗,在拜堂之前他和陈姝是不能相见的,周围有专门的丫鬟婆子看守着,不过隔着轿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姝儿先去休息,记得用些吃食,等我。”
最后两个字,沐彦卿近乎呢喃着说出口,落在陈姝耳中有无尽的缱绻,“嗯。”
沐彦卿往后退了两步,让轿子得以前行,一直到新轿过了转弯处,沐彦卿才转身。
青睢是在这时候走过来的,沐彦卿皱眉,他不认为有谁会在自己大婚之日触他眉头,唯一的解释就是确实有事发生了。
“主子?”青睢抱拳。
“进去说,”沐彦卿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他们现在正在前后院交接的影壁墙处,周围都是沐家人,但今日府上人多眼杂,未免隔墙有耳,还是注意着比较好。
“何事?”
青睢凑近沐彦卿低声说了几句话。
沐彦卿眼中闪过一丝凛然。
主仆俩出来是在两刻钟以后,沐彦卿刚推开门走出来就被管家叫住了,“夫人派了好些人找少爷,没成想您在这儿呢,赶快随老奴去夫人跟前走一趟吧。”
沐府已经多年不曾举办过这样的大喜事,阖府上下都有些手忙脚乱,所幸大婚之前他们做了足够的准备,倒不至于真的冲撞了贵客。
管家之所以如此焦急,是因为他们少爷作为主角却迟迟没有露面,寻人总会心焦。
沐彦卿冲青睢点头,示意他可以按照吩咐去做事了,才转身随管家走。
“阿娘,”沐彦卿到时,薛氏正在和水芜说话,看到沐彦卿过来,下意识就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意——
“刚刚寻你,遍寻不着,姝儿已经进了家门,往后有大把时间叙话,可不急在这一时,没得叫别人看了笑话。”。
“娘~”沐彦卿无奈,难道在母亲眼里自己就这么急不可耐?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心痒,但还没到失礼的程度好不好。
薛氏本就是想看看儿子不好意思,目的达到自然见好就收,转而说起正事。
“阿瑜刚刚派人与我讲他有事要离开,你可知是何事?这孩子心深,不想讲的一字都不会说,也不知道——”
席瑜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了解他的品行,再来两个孩子自小关系亲近,胜似亲兄弟,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今日可是彦卿的大喜之日。
如果是他人,薛氏不会专门过问这一遭,但是关阿瑜,她还是把儿子叫来了。不过那孩子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关于权势那些事儿,她也不知该如何评判。
“您不用担心,只是圣上传召,和当下边境肆虐的南蛮有关,系国之重事,阿瑜才会提前离席。”
“那就好,就好,自然不能枉顾圣意。”薛氏松了一口气,接着就赶沐彦卿去前院,“虽然有你父亲和孟先生,你也不能太过懈怠。”
“是,儿这就过去,”转身,面上已是一片冷然。
不过在下一个转角处,沐彦卿面上又挂上了和煦的笑意,今儿是他大喜之日,天塌下来他也得明日再下场。
第236章 相爱相杀小插曲
沐家前院热闹的很, 常人想见上一面都得提前半月送拜帖还不一定能见到的孟先生现在竟然在待客,虽然是坐在内堂主座,但依然让不少宾客都提前过来了。
孟先生是名满陈朝的名士, 和沈先生齐名。虽是这样说,百姓包括名流都是以‘沈先生,孟先生’来称呼的,不过近来却不会有人这样称呼了,谁让孟先生教导出了个不得了的学生——席瑜。
孟先生的称呼前面也可预料到的加上了许多前缀词, 无一不和席瑜沐彦卿有关。现实情况在这摆着, 其实从席瑜正名之后, 就有不少人通过各种办法想让自己孩子拜入孟先生门下,但因为孟先生一直很少见客,再加上几位弟子注意,所以一直没有人有机会当着孟先生的面请求什么。
今日,沐家摆婚宴, 孟先生出席是必然, 但和何种面貌出席却是未知,照着沐彦卿的想法,是想他老人家晚点过来的,不过没说通。无奈, 沐彦卿只能退而求其次, 吩咐管家要是先生早早过来就让他老人家去内堂就坐,有人拜访的话问过先生的意见,先生答应, 见见无妨,先生觉得烦心就算了。
今日是沐陈喜宴,来者都是客, 想也知道宾客不会在沐家行过分之事。他今日事杂很可能顾不上,为了以往万一,沐彦卿还是让徐李两位师兄时刻注意着先生,师兄他们乃朝中重臣,待客迎可这样的事情轮不到他们,主婚之外,他们有的是时间顾着先生。
沐彦卿到前院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不少,大都是关系亲近的,舅家,还有就是沐家本家,与其说贵客却比一般的宾客都多了三分亲近。
沐彦卿去偏厅与外祖舅父、本家叔父见礼,然后笑着回应堂表兄弟给予的祝福和调侃。
“先生一早就过来,现在正在陪沈先生饮茶,”沐世规低声对儿子说道。
“沈先生过来这边了?”沐彦卿皱眉,依着常理沈先生去陈府做客更合宜,毕竟陈太尉在世时与沈先生相交甚笃在京城不是秘密,刚刚没有在陈府见到他,还以为他今日没有出府,没想到竟到这儿来了。
虽然先生和沈先生是师兄弟,但除了双方学生外人大都是不知道的,人们对于两位先生的认识还在于他们对陈朝文学作出的重大贡献以及为朝廷输出了不可或缺的人才这两点,寻常几乎没有交流。沐彦卿上次见两位先生对上还是在宫门口,想想当时的情景和氛围,一直到现在沐彦卿都记忆犹新。
“儿进去看看,”沐彦卿立刻表示,他没有看到几位师兄,想来是和先生在一起,出现这样情况的缘由很可能是沈先生过来还带了自己的学生。虽然寻常不常聚,但师兄弟几个都很了解对方,他们师门训诫如此,遇到事儿要团结一致向外。
不过,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今日也得收敛些,这样想着,沐彦卿抬步往内堂走去。
于沐彦卿来讲,孟先生是他的先生,是他一生都要敬重的人,于沐家来说,孟先生的地位也举足轻重,他悉心教导的木叶青将是木家的下一任主人,这对沐家本身而言就有重大意义。今日沐彦卿成亲,孟先生是贵客中的贵客,自然是安排在了最重要的一席。
与沐彦卿所料相差不大,沈先生果然是带徒上门,除了他最得意门生王麟之还有两位,虽然没有共过事儿,但都不眼生。再看自家先生这边,几位师兄果然都在,看样子迎亲回府之后没多久就聚在了这边,只看气势就不一般。
双方自然而然站在了对立面,不过内堂的气氛是意想不到的……融洽?起码看起来两位先生神色悠闲。双方莫名均衡,沐彦卿倒是庆幸阿瑜现在不在了,要是他在的话,气氛绝对不会这么和谐。
“先生,沈先生,师兄,”沐彦卿进门先问礼。
沐彦卿这一出声,把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如何?”孟先生出声问道,他已经听说了陈府门口的事儿,不过孩子大了就该放手,既已出现结果他不便多谈,是以他现在询问的是就整个迎亲而言。
“学生一切都很顺利,”沐彦卿笑着回话。
“沐大人高才,陈府门口还原庭益先生画作一事现在已经传遍了京城,如若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道沐大人还有这一手,”一个儒雅中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
沐彦卿抬头看去,是礼部的杨大人,出身豪族却一度被当作弃子,如若不是沈先生绝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跟地位,更绝的是他与沈菁身上的权力结构几乎没有关系,从不掺和进这些事儿。关于他最有名的传闻就是进入官场近二十年从不参加应酬酒席,除丧葬事外,在宴请酒席上几乎看不到这位大人的身影,今日怎么过来了?
沐彦卿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大人谬赞,彦卿不过讨了个巧,让画整体上还能看得过去,要说复原前辈们画作,细数京城没谁能比得上大人您。”沐彦卿恭维道,这位刘大人另外一个名片就是手工艺大师,对古物修复还原上很有一套,虽然说更重手艺,但对丹青的了解和深入剖析却是少不了的。
“这如何能比,某几十年的精力都花费在这上了,沐大人才多大。而且既然能得到京城各界的认可,沐大人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杨大人温和回道,他今日过来就是想见一见今日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沐家嫡子,成个亲拦个门就能在京城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他可不认为对方没有真才实学,孟先生这两个关门弟子,目前来看哪个都不是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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