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黎
乔安懒得和方愈计较,直接去找李稷。
她觉得李稷不会同意她扶着,上一次她突来兴致摸了他的手,调戏了他一把,当时他整个人都僵了,以乔安对他的了解,他那个老迂腐老古板,怕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得她的脸,更别说让她扶着出去溜达了。
但是乔安还真猜错了。
李稷看见她,居然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即使乔安说扶他出去,他也只是微微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乔安有些惊奇地瞅着他。
什么意思?
这是开窍了?
她试探:“……那我上手了?”
他不吭声,默然了一会儿,却慢慢地、主动地对她伸出手。
乔安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突然有点欣慰。
感觉到朝天椒朝着老干妈进步了。
乔安心里有点开心,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看着李稷慢慢撑起身体站起来,走过去淡定地扶住他的手臂。
问他:“就在屋子里走走,还是出去溜达溜达?”
李稷看着她,轻声说:“我想出去走走。”
乔安无所谓:“行,那就走。”
李稷眼睛弯了一下。
他们走出大帐,军营忙中有序,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他们两人同行,都是震惊,虽没有人敢议论,但投来的各种视线还是让李稷皱了皱眉,下意识去看乔安的反应。
乔安没什么反应。
还有啥反应啊,在她发现他就是她家的狗子的时候,她的脸就被自己打肿了,爱咋咋地吧。
李稷看她没有怒意,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怕谁的眼神太露骨会惹怒她,便说:“我们去那边山坡。”
于是他们就顺着那边缓坡走,周围的人渐渐少了,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合着江南草木特有的潮润气息。
乔安深吸口气,眯了眯眼:“这里还不错,就在这里……”
李稷垂眼看着她环着自己的手臂,眼睫微动,突然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乔安愣住
她低下头,看着他的手指张开,一点点插进她的指缝里,慢慢地、坚定地,十指相扣。
“我喜欢你。”
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
“你说我贪慕你美色,我不是,我上一世遇见你,你着青衫,配玉环,翩然而来,惊鸿一瞥,我便以为你是那样清冷高贵的姑娘,日日念着,便成了心魔,因为你是典雅温柔的贵女,我也便只往那些女子中找……”
他像是难以启齿,顿了一顿,却越发用力攥着她的手,攥得她都有点疼。
乔安蹙了蹙眉,下意识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握紧,又看着她的脸色,才咬着牙说:“这一世,我初见你,你灰头土脸,行容狂放爽朗,又……”
“行行行。”
乔安刚觉得他有点进步了,就听他这么说,顿时翻白眼:“我土,我丑,我粗糙我放荡不羁,反差太大,没给你认出来,所以你就——”
“但是我喜欢你。”
他突然嘶声,看着她愕然的表情,垂下眼,一字一句:“纵使天差地别,我第一次看见你,也喜欢你。”
乔安呆住了:“啊……什么?”
“你那时拿着两把大刀,身上都是血,一身布衣,头发散乱……”
李稷轻声说:“可是我看见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双像是燃烧着火一样,明亮又热烈的眼睛。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他也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漂亮到……好像那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青衣,那如魔如狂以求翩然而来的倩影,都像是被火舌吞噬的画轴渐渐黯然失色、灰飞烟灭。
“我不想承认……我不敢承认……”
他低低地说:“我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浪荡不忠的人,我这一生只能有一片痴情,都应该尽数给我唯一的最珍贵的姑娘,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变心,怎么能喜欢另一个人?”
他心底伫着一根傲骨,他的心和感情只能给一个人,那是他这狼狈黑暗两辈子里最后一片纯粹洁白的净土,如果连这都变了,他的忠诚和痴情该有多可笑,他又是已经变成怎样一个卑劣肮脏的人。
“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喜你,我警惕你,我想让你离开,离我远远的。”
李稷的语气沙哑:“……我的本能在恐惧,我恐惧我越来越爱你,我恐惧……我会因为你,变成更可怕的怪物。”
乔安眨了眨眼。
李稷无颜直视她的眼睛,他嗓音干涩,哑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如何怨我、气我、想如何向我泄气,我都无话可说,只是你不能怀疑我的心意,我一直喜欢你,从始至终,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只有你。”
乔安耐心地听他说完:“没了?”
李稷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并不看她,只垂着眼,从鼻音低低“嗯”了一声。
那模样,不像个深沉狠辣的帝王,倒像是个清淩淩的少年郎。
乔安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虽然还是有点欠揍,但是看在你还挺真心的份上,也算是有进步了。”
乔安看着李稷越发抿着的唇,莞尔一笑,对他勾勾手指:“……过来,亲一下。”
第118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三十三)
李稷能自己起身走动的那天, 就下令大军继续进军。
大军拔营,南进,帅帐连夜灯火不熄, 到处都是肃杀又嘈杂的人声。
方愈对此很不满,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乔安抱怨:“跟他说了千百遍, 他的伤刚刚愈合, 行动大些就会崩开,要好好静养, 他这就开始劳力费心, 简直是把我们的话当成耳旁风。”
乔安却很淡定:“大军驻扎在这儿都快两个月了,外面已经传有谣言, 他要是再不现身指挥, 让天下议论纷纷以至民心军心动荡, 那才是完犊子了。”
方愈悻悻, 他当然也知道大局为重, 但这不是大夫的职业病, 看见不听话的病人就想唠叨嘛。
他瞅乔安:“你倒是淡定, 看着他那么糟蹋自己身体也不生气。”
乔安懒洋洋叠药包:“那怎么了,反正死不了。”
“……”方愈被噎了一下。
他觉得乔安现在心大得太可怕了。
要说不关心也真就尽心尽力熬药照顾, 要说关心又对李稷怎么折腾都不管,让他都搞不明白她到底是喜欢还是恨死李稷了。
方愈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凑过来, 小声说:“自从那天你们从小山下来, 我瞧着李稷嘴唇总有点肿……”
说完, 方愈炯炯有神看着乔安。
乔安“哦”了一声,平静说:“你看错了。”
方愈:“……你当我瞎?”
乔安好脾气:“那就是上火了。”
方愈强调:“……前两天也肿了。”
“一直在上火。”
乔安把收拾好的包袱往肩上一扛:“你提醒我了,给他多熬点下火的汤药, 感谢你。”说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扭头潇潇洒洒地走了。
方愈风中凌乱看着她的背影:……感谢你全家!
进军的第一战,李稷亲自带兵出征,流传纷扬的“皇帝伤重而亡”的谣言不攻自破,朝廷士气大振,连下三城,一举打破之前与楚王僵持的局面。
与此同时,一直镇守西北态度不明的辅国公昭告天下向朝廷投诚,天下为之哗然。
辅国公亲率麾下的阎家军南征,与朝廷军队一西一东夹击纵横合围楚王,已经卧病的楚王听闻辅国公拒绝了己方的合盟邀请,而是直接投到了朝廷麾下,当时就一口血吐出来,天下僵持的局势瞬间扭转。
大胜的局面近在眼前,军营中一片喜气洋洋,乔安穿过营帐时,看着咬着干粮都在热火朝天的士卒们,心情都被带得轻快了一点。
她拧干净帕子,拎着药箱走进书房:“运气好的话,今年是不是能回去过年了?”
李稷正在舆图前做勾描,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看着再不如之前虚弱,敛着眉目,神色淡淡,显得愈发冷沉威仪。
看见乔安,他执着笔的手一顿,低低“嗯”了一声:“已经破了潮州,约莫再有两月便可班师回朝。”
说着杀伐的语句时,语气都那么波澜不惊。
乔安走到他身边,袖口擦过他手背,他神色不变,手指却微微蜷了一下。
乔安看了看他桌子上叠得高高的战报和奏折,用征询的语气:“还忙吗?要一会儿再换药吗?
李稷看着她拎着的满满当当的药箱,把手中的笔和奏折放下,接过药箱:“可以,我还不忙。”
不忙?
乔安挑眉看着他,李稷和她对视一会儿,垂下眼,接过泡过酒精的帕子和药,站起来去屏风后面。
乔安靠坐在桌角,饶有兴致地抱胸看着对面屏风隐约透出的人影。
一会儿,李稷换了身家常的长袍出来,头发披散着,有一点湿气,显然是刚梳洗过。
乔安看他,笑嘻嘻:“换个药而已,还要特地梳洗一下啊。”
李稷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坐回去,不说话。
乔安靠坐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凑在他耳边说:“方愈给你换药的时候,你也梳洗吗?”
李稷抿着唇,乔安却看见他慢慢红起来的耳颊。
她一下子笑得花枝乱颤,半边身体都靠着他。
李稷被她靠得全身发僵,嗓子发哑:“……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你下来。”
“都吃饭呢,不会有人来的。”
乔安无所谓,还捅了捅他:“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伤口,前几天你是不是上马领军了,我得看看线崩开了没有。”
她快贴在他身上,李稷不好避,怕她失去平衡摔下来,就侧了侧脸:“没有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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