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黎
“这个……”
半响,乔安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把木块扔到一边,严肃说:“……你说得太对了,那个什么殿内省太不像话了,我好歹是个皇后,这都送的什么玩意儿,又是破碗又是假床,这完全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兰芳的嘴角颤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用做梦似的语气:“是……是啊……太太不、不把——”
“好了好了。”
乔安生怕她再多想,连忙捂着额角作虚弱状:“哎呦,我头疼。”
兰芳赶忙扶住她,心疼说:“一定是昨晚太掖池水寒,伤风了,呜呜,我苦命的娘娘,那个裴淑妃怎如此狠毒,竟敢推您入水,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也不想活了……”
乔安愕然:“我是被人推湖里的?”
兰芳震惊:“娘娘!您怎都不记得了?!”
乔安结结巴巴:“……我这……可能磕着脑袋,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总也不能说她穿来的吧,古代这么迷信,她要是敢说自己不是皇后,怕不是要被当怪力乱神的烧死啊!
旁边刘太医闻言,眼神微闪,他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乔安,思量片刻,悄悄后退两步,侧身对自己的小医官低声吩咐:“去宣政殿,禀陛下,娘娘已然醒来,只是性情处事颇为有变……请陛下定夺。”
小医官低着头,默不作声地退出大明宫,无人注意。
那边乔安还在和兰芳掰扯,兰芳哭着说:“娘娘竟然连奴婢都不认得了,奴婢是兰芳啊,是打小伺候娘娘的,娘娘都忘了……”
没说上两句她又开始飙高音嚎:“……我苦命的娘娘啊——”
乔安:“……”
乔安想死,真的。
“别哭了!”
乔安捂着耳朵,痛苦地试图提取出重点:“所以我是皇后,昨晚上在那个什么池子旁边遛弯,湖边风大,我让你给我去拿件外套……披风,结果我就被人推湖里了,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淑妃?”
“是裴淑妃。”
兰芳恨恨说:“裴淑妃惯来专横跋扈,现在竟还敢谋害皇后,娘娘,您一定不能放过她!等陛下来了,您定要请陛下为您好好做主!”
乔安都听傻了。
这什么玩意儿,一个妃子都敢公然推皇后下水,这得什么牌的宠妃啊,万贵妃都没有这么杠的。
乔安慌了,她以为她这个皇后用破碗睡假床已经够心酸了,万万没想到连生命安全都没有保障,这也叫皇后,这皇后也太惨了!
乔安捂紧了自己的小被子,瑟瑟发抖着抠手,垂死挣扎地问兰芳:“真的是裴淑妃吗?她这么牛逼……放肆的吗?她有几个娃?家里什么背景?是不是特别受宠?宠冠后宫一手遮天的那种?”
兰芳不屑一笑:“娘娘说笑了,阖宫还没有皇子公主呢,裴淑妃她哪儿生去,裴淑妃不过是仗着裴家镇守边疆的军功,但便是再嚣张,也不过是个妃妾,论尊贵哪里比得上您一根手指头……至于这次,太掖池边就只有您和她的侍女,您离栏杆那么远,不是她推的还能是谁?”
听起来她这个皇后还是有点排面……乔安松了口气,又愣住了:“就因为她站那儿她就是凶手?没人这么傻的吧,她好歹整一个不在场证明,就这样认定她是凶手有点草率吧。”
“这怎么草率,就是裴淑妃心狠歹毒,想趁着夜色谋害您,以图后位。”
兰芳愤愤不平:“娘娘,都是她们这些妃妾心野了,您可不能再放纵她们了,您是皇后,手里掌着六宫大权,她们不过是看着您不管事儿,才敢——”
突然一个宫女掀帘进来跪地禀告:“皇后娘娘,淑妃在外面请见!”
乔安一震。
来了来了,宠妃她梨花带雨地来了!
乔安这两眼一抹黑、连人都认不齐呢,见个屁啊,立刻捂头:“先不见了,我头疼,有事儿等明天再说。”
宫女应声出去回禀,乔安立刻就要掀被子睡觉,兰芳赶紧抓住被子:“娘娘,您都睡一天了,快起来沐浴上妆,一会儿陛下下了朝就要来看您了。”
乔安眼前一黑,卧槽!还有一个皇帝呢!
乔安死死拽着被子,紧张得口不择言:“不不不我困了,我再睡两天,皇帝他忙就多上朝不用他来了……”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您不能进!”
“皇后娘娘有旨不见客,淑妃娘娘您不能擅闯——”
“快拦住!别惊扰了皇后娘娘——”
乔安正试图从兰芳手里抢过被子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她扭头看去,一群宫女太监试图拦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但是又因为顾忌不敢碰到对方,那华衣女子不言不语,就扬着下巴一路向前,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她连一个眼风都没瞟过,昂首挺胸气焰嚣张就往前走。
乔安要窒息了。
这气势!这排面!
乔安一瞬间满脑子“苦逼皇后被宠妃打脸陷害最后冷宫冷风凉凉吹”。
她惊恐地看着那裴淑妃杀气腾腾地掀开珠帘、跨过门槛、踩进内殿,恶狠狠地盯着她,然后——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乔安:“……”
这个……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不是,现在的宠妃上门找茬,都跪得这么瓷实的吗?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裴淑妃扎扎实实跪在地上,一脸不耐烦地说:“臣妾是来给皇后娘娘解释的,娘娘落水了,阖宫都说是臣妾推的娘娘,但是不是臣妾推的,臣妾只是恰巧在那里,请皇后娘娘明鉴!”
说着她俯下身,又特别敷衍但是很用力地磕了两个头,等磕完起来,额头都微微肿了起来。
乔安呆呆瞅着她,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乔安仔细地打量她。
这位裴淑妃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容貌极为明艳大气,背脊挺拔英气勃勃,一席华丽的纹金丝石榴红宫装,头上珠翠宝石熠熠生辉,整个人就像是金玉堆成的,丰艳好看得不得了。
大概唯一有点缺憾的,就是胸有点平……
这位裴淑妃,一脸骄傲冷艳,仿佛写满了“老子天下第一”,但是乔安打量她这么久,她就愣是老老实实跪在哪儿,头都没敢抬一下,吭都不吭一声。
这宠妃,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乔安预感自己要吃瓜了,坐在床上,特别自然地就想盘起腿,来个专业母鸡揣……兰芳一看,瞬间瞪大眼睛,一把过来扒住她的腿,向她疯狂摇头比口型:“娘娘,不能这么坐啊——”
兰芳:天啊,娘娘这刺激可受得太大了——这全都怪裴淑妃这个坏女人!
乔安:“哦哦我忘了。”
乔安遗憾地把腿放下来,轻咳两声问裴淑妃:“所以不是你推的是我……本宫是吗?”乔安看着兰芳挤眉弄眼,赶紧换了个自称。
“当然不是!”
裴淑妃抬起头,虽然一脸不高兴,但还是认真地解释:“臣妾是晚膳后在那里消食,偶然听到水声,过去才发现娘娘落水,刚要叫宫女救人,就被巡夜的侍卫看见了,然后短短一夜之间就传遍阖宫,都说是臣妾谋害娘娘,但是天地良心,臣妾绝无此意。”
乔安看她眼神明亮、神色坦荡,不由挠了挠头。
她就说嘛,哪有那么傻的,自己亲手推人还留在现场,给人赃并获的机会。
不过要是换一个角度说,这么粗糙的陷害,反而让人觉得她是无辜的,她故意把人推下去,用来混淆视听也说不定。
注意到她的犹豫,裴淑妃心里一沉,脸一下子冷起来:“娘娘,到底是谁推得您,您自己不知道吗?”
乔安老老实实说:“我自己不知道啊。”
裴淑妃:“……”
裴淑妃瞪了瞪眼睛:“您没看见?您好歹应该记得些特征吧?!”
乔安感慨:“唉……这个事儿整的……有个词叫“失忆”你知道吗?”
裴淑妃表情古怪:“您……失忆了?是掉水里磕到头了?”
“艾玛我怎么没想到!”
乔安一拍大腿:“没错!你真机智!我就是掉水里撞坏脑袋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啦!”这理由贼好就是它了!
兰芳:“……”
裴淑妃:“……”
兰芳颤抖着握住乔安拍腿上的手,把她一激动又盘起来的腿掰回来,双目含泪:“娘娘,我苦命的娘娘啊……”
“……”乔安也落泪了:“我求你别哭了,我有你,命是挺苦的。”
兰芳:“呜呜呜——奴婢也不想哭,就是控制不住啊——”
乔安:“……呜呜呜——”
裴淑妃怔怔看着哭在一起的主仆俩,总觉得自己和这里的气场格格不入。
她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懵逼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赶紧找回重点:“所以娘娘到底有何打算?”
乔安擦了擦眼泪,难过说:“还能咋办,查呗,总得把真凶找出来吧。”
裴淑妃说:“那人手段阴狠谨慎,先引娘娘出现,又推娘娘入水,又算计了臣妾游湖的时间,环环相扣,恐怕不好查出。”
乔安蔫蔫的:“那也得查啊,我也不能白死……落水啊。”
见乔安没有扒着自己嫁祸的意思,裴淑妃眼神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她踌躇半响,试探说:“您就相信臣妾了?相信不是臣妾推您入水的?”
“其实我挺相信的。”
乔安真心地说:“我觉得凭你这个长相、这家世,这职称继续往上升肯定是没问题,再努力一把,说不定都能来个宠冠后宫,你想当皇后,那完全可以背地里慢慢琢磨着算计我…本宫,实在没有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急赤白脸就害本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裴淑妃:“……”
裴淑妃脸一下子拉下来,冷笑一声:“娘娘不用刻意提点臣妾,臣妾当然知道这宫里做主的人是谁,不知道是谁嚼舌根子在娘娘面前说了臣妾的坏话,但是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觊觎娘娘的位子。”
说到这儿,她又“嘭”“嘭”磕了几个头,那声儿脆得听得乔安牙都酸了,只听她说:“也是臣妾倒霉,竟被拖进这浑水里,不求娘娘宽恕,只求娘娘秉公处置、仁慈些心肠,早日查出真凶,也为臣妾在陛下面前说两句公道话,莫要让陛下再迁怒臣妾,臣妾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
乔安:“???”
裴淑妃说的每个字她都能明白,合在一起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乔安忍不住说:“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本宫还求什么情啊,你是被陷害的,你也是受害者,你等本宫告诉皇……陛下,他一定会好好安慰你的。”
乔安以为她这么说裴淑妃会高兴,谁知裴淑妃一脸漠然:“娘娘说笑了,娘娘落了水,臣妾在旁边施救不力,害得娘娘昏迷了一天,陛下如何降罪,臣妾都不敢有所怨言。”
乔安:“……”
乔安迷惑了:“这个逻辑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乔安还没琢磨出来,那边裴淑妃又弯腰要磕头,乔安赶紧过去扶住她:“行了行了别磕,你不疼我看着都疼。”
裴淑妃被她一扶,整个人都是一颤,惊愕地看着她,全身僵硬:“娘娘您……”
乔安只当她是不喜欢人靠近,很自然地松开手,裴淑妃立刻拢着袖子后退两步,紧抿着唇,眼神有点复杂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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