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流书呆
林淡摇摇头没说话,量完尺寸离开栖梧殿后才对杜如松悄声说道:“我观杜姨母的样子,仿佛想当女皇帝。”
杜如松正准备扶她上车,闻听此言脸色骤变。已经爬到一半的杜如烟立刻从车辕上掉下来,摔了个屁股蹲,顿时疼得嗷嗷叫唤。
杜如松压根不管妹妹,只是轻轻揉了揉心上人的发顶,慎重交代道:“这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埋在心底便好。无论姨母想干什么,都与你无关,你绣完礼服我便送你回临安府,往后无事尽量不要回来。”
“我想留在京城,”林淡头一次露出渴望的表情,压低音量说道:“我想看一看杜姨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这是她头一次对一个人的命运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在男权社会闯出一片天地,甚至登顶,这毫无疑问是个奇迹。
“你当你是在看戏呢?”杜如松紧张的心情瞬间消散,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敲心上人的脑袋。
吓得六神无主的杜如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一边拍打裙摆一边呢喃道:“听淡淡这么一说,我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了,反倒很兴奋。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若是姨母功败垂成,这一回,她和兄长就不是发配临安府那么简单,更有可能会被凌迟处死。但是,如果姨母成功了,大周国将迎来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文武百官将匍匐在她脚下山呼万岁……那恢弘的场景只要略略一想,就令杜如烟热血沸腾、心情激荡。
“有话回去再说。事情没有你们想得那样简单。”杜如松一只手抱着林淡,一只手提着妹妹的衣领,将她们塞进马车,然后看向皇城的方向,十分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若淡儿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就得想办法尽快调回京城,这样才能帮到姨母。连淡儿都未曾害怕,更未曾撇清关系躲得远远的,那他还顾虑什么?女人当皇帝听上去仿佛是天方夜谭,可他知道,姨母有那个魄力,更有那个能力。
第114章 绣娘36
自从入宫之后,孟思就专心待在房里刺绣,无事很少在外走动。这日,李敏照例将她唤来,询问礼服制作的进度。她把绣好的部分拿出来,言道:“太后娘娘,龙袍已经做好,凤袍也差不多了,您先看一看,若是有哪里不喜欢,民女即刻便改。”
李敏捧着金光璀璨的凤袍,喟叹道:“果然是巧夺天工之作!修典说得没错,论起绣技,你比宫里这些绣娘可要好多了!”
她的大宫女附和道:“苏杭一带乃桑蚕之乡,聚集了全天下最好的绣娘。虽说宫里的绣娘也不差,但要寻找真正的高手,还得去苏杭一带看一看。”
孟思摆手自谦:“娘娘谬赞了,姑姑谬赞了。论起绣技,苏绣、蜀绣、湘绣、粤绣均各有所长,没有高低之分。我侥幸习得一些技艺,日后还需勤练才是。”
“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再练?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李敏对龙袍和凤袍的绣工十分满意,自然就觉得孟思顺眼起来。她抿唇一笑,曼声道:“听说杜凡歌的凤袍用的不是明黄色,绣娘也是她自个儿从外面找的?”
大宫女颔首道:“是的娘娘,栖梧殿的宫人去内务司领了几匹正红布料,说是要裁制凤袍。他们那边的绣娘是东太后的外甥杜如松从临安府找来的,姓林,家里开了一个绣庄,却是马贼后裔,十五岁开始学刺绣,至如今也才学了两年多,也不知绣技到底如何。”
大宫女打听到的消息自然都是杜太后加以掩盖的。当李敏还在为皇储之位与其他嫔妃或皇子斗得昏天暗地之时,杜太后早已经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乃至于整座皇城。未曾被废的时候,她便是执掌六宫、一手遮天的人物,更何况现在?她若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就算那人长了顺风耳、千里眼,也甭想打听清楚。
李敏摇摇头,笑容十分轻蔑:“本宫穿明黄,杜凡歌就绝不会与本宫一样;本宫请来的绣娘,她也绝不会用。她那个人啊,最是清高,也最是愚蠢。”话落表情一变,森冷道:“也不知是谁,竟将她额头的伤疤刺成了一朵繁花,叫她本已损毁的容貌比以往更盛。若非如此,先帝又哪里会把她带回来。待本宫找到那个人,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娘娘息怒,一切等到登基大典后再查不迟。”大宫女连忙规劝。至如今她们都未曾意识到,只要她们还待在皇宫里,就有如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唯有被杜太后捏圆搓扁的份。
“你说得对,如今最重要的是我儿的登基大典,别的都要靠后。我儿应该下学了,你去外面看一看。”李敏摆手道。
大宫女出去了,少顷便把年仅五岁的小皇帝抱进来,送入李敏怀中。母子俩感情十分深厚,抱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孟思又惊又怕的表情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她万万没料到林淡竟然也能入宫。是了,林淡与杜如烟是密友,有杜如烟从中牵线,杜太后极有可能选择她来绣制凤袍。
想到林淡神乎其神的绣技和活灵活现的画工,孟思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恐惧。她抖着手把两件礼服折叠起来,然后哑声请退。
李敏看也不看她,只是摆摆手便让她离开了。她走出宫殿,被外面的阳光一照,竟然产生了一种“就此化成青烟消散也很不错”的念头。多次交手后,她已经彻底怕了林淡,若是她绣出的礼服不能胜过林淡,不能让李敏和小皇帝盖过杜太后的风头,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原本以为这是一桩名利双收的好差事,却因为林淡的中途插入而变成了一个吉凶难测的陷阱。现在的孟思很慌乱,也很无助,下台阶的时候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宫女连忙去捞她手里的包裹,却完全不管她的死活,可见这礼服才是重中之重,而她不过是个工具。
宫人的态度已然预示了她再一次输给林淡的下场。
孟思回到绣坊后连忙给兄长和李修典递送消息,让他们想想办法。李修典买通宫人想毁了林淡的双手,但杜太后把栖梧殿整治得像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别宫派来的钉子?李修典始终找不到机会下手,而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流逝了。
一个月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一条红毯由天坛延伸至金銮殿。小皇帝和两位太后祭祀完上天后便会沿着这条红毯缓缓走来,越过文武百官,爬上高高的台阶,步入权力的巅峰。
文武百官站在台阶两旁耐心等待。李敏牵着小皇帝的手缓缓走出凤藻宫,而杜太后却得从栖梧殿出发,孤孤单单一人走过。
这就是生母和嫡母的差别,嫡母虽然尊贵,却始终比不得生母的血缘羁绊。在小皇帝心里,他最亲近也最依赖的人唯有生母,旁人即便占着嫡母的位置,又算什么?思及此,李敏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少顷又微微垂头,掩饰自己怨毒的神色。待过个几年,李家拉拢到足够多的朝臣,掌握足够多的权势,她定然要让杜凡歌死无葬身之地!
在胡思乱想中,金銮殿已近在眼前,而走廊那头也出现了一道金红的身影。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敏洋洋得意的表情已被震惊和难堪取代。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杜太后身上的凤袍,瞳孔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似乎想把对方灼穿两个大洞,只因杜太后身上的凤袍太美了,美到超出了她的想象。
火红的绸布上用深深浅浅的金色丝线绣成两只凤凰,一只盘旋在杜太后肩头,昂首清鸣;一只追逐在她背后,展翅高飞,似火焰一般的尾羽铺满了整个衣摆,又长长地拖拽在地上。杜太后缓缓走过红毯,那光华流转的尾羽便轻轻扫过地面,又深深映入众臣眼帘。
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些华丽至极又栩栩如生的尾羽,几乎要以为行走在自己眼前的并非凡人,而是凤凰幻化成的神女。他们抬起头,瞥见杜太后绝美而又冰冷的脸庞,又瞥见那朵用金粉稍加修饰的曼珠沙华,顿时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丽?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只知道杜太后走过的地方,似被烈日之火焚烧过,温度骤然提升,令人汗流浃背,空气猛然抽离,令人几欲窒息。她身上烈烈艳艳的凤袍便似真正的凤凰羽毛幻化而成,透着一种极致的雍容与华贵。
李敏原以为自己身上的明黄色凤袍已足够夺人眼球,可现在,她恨不得立刻把它脱掉并扔进火盆里烧成灰!这件衣袍也绣了凤凰,但由于孟思画工不行,图样显得十分死板,凤凰的尾羽是用真正的孔雀毛染色之后绣成,看上去惟妙惟肖,仿佛很灵动,却因为羽毛的质感太粗硬,于是就少了一些光泽。衣摆只盖住脚面,不长不短刚刚好,但与杜太后那长达一丈的、绣满凤凰尾羽的衣摆比起来,却只能用“平庸”二字来形容。
杜太后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跪倒,而站立在李敏两旁的朝臣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由此可见她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杜太后本就气势极盛,在这件巧夺天工的凤袍地衬托下,越发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几欲振翅高飞,遨游九霄。若是没有她在,李敏的穿着打扮也算高贵,可眼下,慢慢与杜太后汇合并站在一处,她就像一只落了毛的凤凰,相形见绌。
小皇帝的龙袍也是最寻常的样式,完全无法与那件金红的凤袍相比。但在这样一个隆重的场合,杜太后身为嫡母,身为垂帘听政的东太后,却没有穿着明黄色礼服,而是退了一步,选择了正红色,于是谁也不能说她喧宾夺主,刻意打压西太后。
李敏气得手都在抖,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平和的表情。经此一事,她在朝臣心中的形象已经定格了,只要一想起今天,他们就会觉得杜太后比她更有威严,更有气势,是这皇城中最尊贵的女人。而她只适合待在深宫里操持小皇帝的饮食起居,旁的大事不要管,也管不好。真凤凰和假凤凰,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李敏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登基大典的。今天本该是她最为得意也最为荣耀的时刻,却因为一件劣质凤袍而毁于一旦。她举起花瓶狠狠砸在墙上,气急败坏地喊道:“把李冉和李修典找来,本宫要好生问问他们是如何办事的!本宫要的是全天下最好的绣娘,而他们给本宫送来一个什么玩意儿?!”
她把那件让自己丢尽了脸面的凤袍狠狠掷在地上,语气怨毒:“本宫大好的日子就这样被他们毁了!孟绣娘呢?把她也给本宫叫过来,既然干不好活儿,她那双手不要也罢!”
第115章 绣娘37
“本宫尚未找你算账,你就已经吓成了这样,看来是知道了些什么。”李敏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徐徐问道:“那林姓绣娘也是临安府人,你俩应该认识吧?你说,她的绣技比起你来如何?”
“回、回娘娘,民女只是听过林淡的名讳,并不熟悉,民女不知道她绣技如何。”孟思哪里敢说实话。
李敏轻笑了一声,目光却越发寒冷:“不熟悉?在本宫面前你也敢说谎,谁给你的胆子?绣技那般卓绝,画工那等精湛的绣娘,又怎么可能出不了头?莫说临安府一地,即便是整个大周国,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厉害的绣娘。你怎么可能对这等人物不熟悉?你的绣工与她的绣工放在一起简直不堪入目!你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混入宫里来的?”
孟思委屈得不得了,噙着泪说道:“娘娘,民女并未使任何手段,民女,民女……”她原本想说自己是凭真本事入选的,转而想到林淡,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的确,若非李修典从旁协助,她完全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你什么?你不敢说了是不是?你这双手让本宫丢尽了颜面,那还要它做什么?来人,把她的手指给本宫夹断!”李敏略一挥手,便有两名宫女拿着拶子走上前,把孟思的双手套进去,用力拉扯。
孟思痛得连连大叫,然后哭着向李敏求饶。李敏充耳不闻,只是闭着眼睛摇团扇,仿佛在聆听什么仙乐一般。别人不让她好过,她便要百倍千倍地奉还。
恰在此时,几名太监抬着一扇巨大的、蒙着绸布的屏风走进来,还有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台屏,毕恭毕敬地行礼:“奴婢见过太后娘娘,娘娘,这是我家主子贤太妃送给您的礼物,说是祝您荣登凤位。”
太后之位也是凤位,有人来送礼道贺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整垮三皇子的幕后黑手正是李敏,而贤太妃是三皇子的生母,与李敏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有那么好心吗?
李敏睁开眼睛,朝那小台屏和大屏风看去,并未注意到孟思越发苍白的脸色。
“什么礼物那般神秘,竟还用布蒙着?”李敏似笑非笑地道。
领头的太监跪下回话:“启禀太后娘娘,是贤太妃嘱咐奴婢定要用布蒙着,以免惊飞神鸟。”
“哦?”李敏来了兴趣,亲自走过去,把绸布掀开,然后愣住了。只见这扇巨大的屏风上竟然绣着一只五色孔雀,华丽的尾羽长长地拖拽在地上,并散发出五彩斑斓的神光。
李敏原以为杜凡歌的那件凤袍已是巧夺天工之作,世上再难寻到类似的绣品,但眼前这幅孔雀图却完全不输给它。难怪贤太妃要命人把屏风盖住,却是为了防止这绣画的灵气外泄。
李敏倒退两步,着迷地欣赏。虽然绣屏是死对头送来的,但她完全无法压抑心中的喜爱之情。
那名太监把屏风转了半圈,又道:“娘娘请看,这扇屏风是用一块布料绣成的,且正反两面都有图案,对绣技的要求十分之高。”
李敏再次倒退,表情惊艳。只见这扇屏风后方竟也绣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孔雀,羽毛是白色的,却能在阳光地照射下散发出微微的五色光芒,看上去十分圣洁,十分华贵,其绣技、其画风,与杜凡歌那件凤袍简直如出一辙。
“这幅绣屏莫非也是那位林绣娘的作品?”李敏猜测道。
“回娘娘,这的确是那位林绣娘的作品。其绣法采用了早已失传的双面绣,世所罕见。”
李敏拊掌道:“果然是她!”
林淡的刺绣风格太过强烈,讲究飘逸唯美、色泽明丽、光影变幻,即便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来。
太监又指着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小台屏说道:“这幅绣作也是双面绣,其技法却与林绣娘的技法完全不同,乃这位孟秀娘的作品。当日在临安府,两位绣娘同时拿出这两幅作品参加甄选,谁赢了谁就能入宫为娘娘绣制礼服。后来孟秀娘赢了,林绣娘输了,但二位绣娘的作品都堪称绝世,且目前的大周国只有两幅,十分值得收藏,我家主子这才命人买来送给娘娘。”
“是嘛?那就多谢你家主子了。来人,看赏。”李敏略一摆手,便有一名宫女递给几个太监一袋银瓜子,让他们拿去分。临到此时,李敏哪还不知道贤太妃给自己送礼物的本意?但即便她内里都快气炸了,也不可能让一个外人看了笑话。闹来闹去,她之所以出丑,却是被自家人害得!
等几人走后,李敏拿起那个小台屏看了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这就是孟思的作品,这就是李修典吹得天花烂坠的双面绣?与林绣娘的作品比起来,它算什么玩意儿?
思及此,李敏狠狠把台屏砸在孟思头上,直砸得她头破血流,几欲晕倒。她的十根手指早已经被夹断了,正无力地耷拉着,皮肉翻卷,鲜血淋漓,场面十分惨烈。
李修典跟随李冉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连礼也忘了行便疾奔上前,把孟思抱进怀里,颤声开口:“姑姑您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对思思用刑?”
孟思的嗓子早已喊哑了,双手也没有力气,只能凄惶无助地看着他。
“思思?叫得这般亲热,你俩是什么关系?”李敏十分敏锐地问道。
李冉连忙摆手:“不过一个低贱的绣娘罢了,如何会与修典扯上关系?”
“好一个没有关系!”李敏指着两扇屏风说道:“大哥你来看看,这两幅绣作,你觉得哪一幅更好?”
由于李冉不是京官,没有资格出席小皇帝的登基大典,只能匆匆赶回来在家中坐等,所以他并不知道妹妹因为一件凤袍,在大典上被杜太后狠狠压了风头的事。他只是略看一眼就指着大屏风说道:“自然是这一幅更好。”
“好好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幅绣作要比这一幅要好得多。那本宫倒要问问我的好侄儿,你当时亲自在场审评,却又为何挑了这幅仕女图,反把这幅孔雀图打压下去!你接下这桩差事的时候,本宫是如何跟你交代的,你可还记得?本宫让你把全天下最好的绣娘送进宫来,替本宫绣制全天下最华丽的凤袍。你倒好,为了你那点私情,把这么一个玩意儿送了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私心,本宫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尽了洋相!明明本宫才是真凤,却被杜凡歌那个假凰比了下去!而她选用的绣娘,正是你们不要的!”
李敏指着李修典的鼻尖,一字一句说道:“本宫原本还指望日后你们能多多帮衬我儿,可你们倒好,反把自己的私情看得比我儿还重,比家族利益还重!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们何用?什么大哥,什么侄儿,本宫的大哥和侄儿多得是,不缺你们两个!”
李修典面容煞白,无力辩驳。自从得知林淡也入了宫,并开始绣制杜太后的礼服,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早知如此,当初在临安府的时候,他就应该废掉林淡那双手,以绝后患。
李冉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狠狠瞪了一眼儿子,然后才跪在地上向妹妹求饶,冷汗瞬间打湿了衣背。他仗着自己是西太后的嫡亲兄长才得到了家族的全力支持,若是西太后转而去扶持其他几个兄弟,那他无论是在家族中还是在朝堂上,都将再无立足之地!
“娘娘,您说的太严重了……”他试图辩解,却又戳中了李敏的痛处。
“怎么,你觉得今日这事不严重吗?本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杜凡歌狠狠踩在脚下,被她比成了一只落毛的凤凰,这还叫不严重,那什么事才算严重?把这个贱人的手夹断了叫严重,伤害到了你们的利益叫严重,旁的都无所谓是吧?好好好,李冉,你真是好样的!你们给本宫滚,滚得远远的,本宫不想再看见你们!”李敏出离愤怒,挥手召来几名侍卫,把三人撵出去。
李冉从未如此狼狈过,而这一切都拜他的好儿子所赐。走出宫门登上马车后,他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反手就给了李修典一巴掌,斥道:“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你还带着她作甚,给我扔下车去!”
李修典紧紧抱着孟思,哀求道:“爹,她已伤成这样,您就放过她吧!”
“我放过了她,可你姑姑却不会放过你!我原本还想让你姑姑替你运作运作,把你送入翰林院,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有想清楚吗?若是你姑姑改去提携你那几个堂兄弟,你待如何自处?为了一点儿女私情,你把自己陷阱了泥潭里,你现在可满意了?你既舍不得这个贱人,那便与她一同下去吧!”李冉用冷酷至极的语气说道。
李修典向来在众兄弟中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也是最得李敏喜欢的。但如今,他狠狠得罪了李敏,自然也就失了助力,往后的前途当真是一片渺茫。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些曾经被他看不起甚至欺压的堂兄弟、庶兄弟,都会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那日子何其屈辱,何其难熬?
只一瞬间,他就心生怯意,抱着孟思的双手缓缓地、一点一点松开……
第116章 绣娘38(完)
最终,李修典还是舍不得扔下孟思,而是把她送去了孟仲在京城里临时租赁的小院,并向父亲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与对方来往。他用颤抖的双手敲了敲房门,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立刻便爬上马车飞速离开,不敢与孟仲打照面。
孟思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眼泪汩汩流下来。她很想放声大哭,可她的嗓子早在宫中受刑的时候就已经喊哑了,怕是一张嘴就会呕出血来。
“思思,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是谁向你下此毒手?”看清妹妹的惨状,孟仲目眦欲裂。
“哥……”孟思勉强吐出一个字便瘫软了下去。
“快去找大夫,快!”孟仲抱着妹妹匆匆忙忙往家里跑。
大夫几乎是被孟家的仆役抬进院子里的,仔细诊断过后说道:“孟姑娘的十根手指都断了,即便接上也很难恢复以往的灵活。嗓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喝一副药润一润喉便好。”
孟仲连忙命人去煎药,并亲自给妹妹喂下。
孟思感觉稍好一点,立刻询问:“大夫,我还能刺绣吗?”
孟仲脸色骤变,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绣花?那肯定是不行的,太过精细和太过沉重的活儿,姑娘最好不要碰,免得造成二次伤害。”大夫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认真叮嘱。
“骨头长好之后也不行吗?”孟思不死心地追问。
“你不仅伤到了骨头,还伤到了经脉,骨头养好了,经脉却养不好,灵活性自然会大打折扣。我观姑娘家境殷实,日常皆有丫鬟仆妇照顾,应该无需干活儿挣钱,倒也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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