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阙长歌
“怎么了?”顾婆子不解。
“一个月,那是咱们能够预料到的最好的情况,先不说秧苗下田晚了能否正常结穗,便是秋收,到时候几场雨下来,咱们的稻谷可就全部霉烂了。这个方法,我觉得并不可行。”顾乔摇头。
梅氏皱眉,“那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你奶奶不都说了吗,死马当作活马医。若非没办法,也不至于如此。”
顾乔抿了下唇,朝顾婆子望去,讲道:“奶奶,用田来种红薯怎样?”
“红薯?”
“对,一开始我不也提议用田来种红薯吗?但因为田水的问题您否定了这个提议。可现在家家户户都遭了洪水,除了几户人家还留有多余的秧苗可以补种外,多数人家若要补苗,都得重新泡发谷种,若我们提议大家一块儿种红薯呢?红薯生长时间短,现在种还来得及。而且咱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饱腹,红薯同样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不是吗?”
“这……”顾婆子有些心动。
不得不说,顾乔这提议很好。
可她仍有顾虑,“可每家秧田损失不一,秧田里有水,你怎么种红薯?”
“补苗不也要把秧苗从一块田移栽到另外一块田吗?咱们就把损失最严重的那块田里的秧苗移栽补到其他田里,完了把那块田放水翻地,不就可以种红薯了?”
“村里还从未有人这般做过,况且这秧苗这样移植来移植去的,能不能活也是个问题。”顾婆子拧眉。
顾乔立即坐直了身体,有些激动,“怎么不能活?小苗都能活何况大苗?最重要的是,这苗和田里其他苗都差不多大,到时候也方便收割。若是现在重新泡种子,到时候稻谷成熟参差不齐都还是个大问题。而且奶奶您算一算,就算移植的秧苗死了,咱们却收获了一块地的红薯啊!红薯产量多高啊,还不够大家吃的吗?”
“那你的红薯秧苗够吗?”顾婆子又问。
“先前割了那一茬苗后,新苗又重新长了起来,咱们村就这二十多户人家,不够种一整块田,但每家半块田应该还是够的。我白送秧苗,你觉得大家还能不同意吗?”
“可这样白送……”梅氏担心,总觉得不太妥当。
“白送就白送,我和族老商量去!”顾婆子却很快拍了板。
“娘?”梅氏不解,顾婆子为何如此快地下定了决心?
“你不说白送,我或许还想不到那么远。”顾婆子向她解释,“我瞅了瞅,这村里粮仓没被淹的,估计就咱们一家。眼下村里家家户户都在晒粮,若这天气一直阴沉下去,不知道多少人家的谷子要烂在粮仓里。”
“这与我们有何干系?”梅氏疑惑。
“怎么没干系?你看巧儿他叔祖家,不就向咱们借粮食了吗?”
顾乔也很快明白了过来,“奶奶您是说,咱们家太冒尖了?”
“冒尖?”梅氏又看向顾乔。
顾乔立即讲道:“这次洪水,娘您算一算,咱们家是不是就损失地里的东西?虽说农村人地里的粮食作物最为珍贵,可咱们家比起其他人家来说怎么都是受灾最轻的。”
“是。”梅氏回答。
顾乔又道:“而且咱们家还开荒种了红薯,粮仓里又还有满仓的粮食,又喂了猪。若是以前,其他人家日子都过得去,咱们家养猪也不过是比他们领先一些;可这次受了灾,咱们家踹口气后继续往前,其他人家却被远远地甩在后面,那就太冒尖了。”
她顿了顿,又道:“咱们家可不比族老家,这无权无势的,又是三个女人,如此冒尖极容易遭人嫉恨,到时候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端。”
第234章 出事(8000字)
“对。”顾婆子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这次洪水,正是咱们施恩的时候,不求村里人知恩图报,至少以后大家和睦相处。而且真想富起来,还得全村人一起富,不然这富裕后面恐怕会种下恶果而不自知。”
顾乔不禁感慨顾婆子目光长远。
她只想到让自己如何富起来,顾婆子却已经考虑到了安身立命上去。
梅氏却叹了口气,“咱们家要富起来就这么难吗?这不是要咱们家拽着全村人一起富?”
顾婆子却比她想得通透,“除非咱们家不在村里待了。而且换个角度,咱们家也就出个主意,提供点儿红薯苗。这村子里本就是族亲,帮一帮也无妨。”
顾乔也搂住了梅氏的手臂,讲道:“娘,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您看,幸亏咱们插秧的时候把鱼儿都送了人或是吃掉了,维系了人情,若是那时候舍不得,这会儿被洪水冲了得多心疼?还有啊,咱们家地里的麦子也快熟了,这时候给了村里人红薯藤,是不是又可以让大家帮忙收麦子了?”
“你个小丫头,尽琢磨着找人干活了。”顾婆子伸手戳了戳她的头。
“那可不是,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再说了,你若平白无故的帮忙,人家心里还不踏实呢,让他们也出点儿劳力,大家以后相处起来更加自在。”顾乔讲道。
“这倒也是。咱们家的巧儿啊,越来越明理懂事了!”顾婆子爱怜地揉了揉顾乔的小脑袋。
顾乔的身体却一僵。
因为这个动作,她也经常对小团子做。
顾婆子见她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奶奶,您快去与族老商量一下吧,这件事,不管咱们家是好意还是什么,都得与族老商量一番。若是族老同意了,有他协调,这件事也更容易办成。”
“行,另外,我也得去看看族老和你仁叔,毕竟你旌叔都说了那天族老摔倒的事。”顾婆子连忙讲道。
“还要带礼去吗?”梅氏问。
“不用。这礼啊,送多了就不值钱了。再说了,眼下大家刚遭了洪水,都在喘气,咱们家若是还有功夫、有能力备礼,也太扎眼了。去看一眼,心意到了就成。”
“就是,而且奶奶给族老出的这主意,可解村中燃眉之急,那就是最好的礼物。”顾乔讲道。
“那我走了。”说完顾婆子就出了门。
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
中途顾乔还听到隔壁有人敲院门,顾乔便寻思着,这件事十有八九族老已经同意了。
等顾婆子回来的时候,顾乔瞧见她与顾拓并肩而来,顾拓脸上还有几分喜色,便知道这件事成了。
果然,她所料不差。
“族老一听我提出了这个好建议,当即就表示赞同,立即将全村的人召集去了他家,然后当场敲定了这件事。还留有秧苗的那几家还有疑虑,毕竟他们可以直接用秧田里的苗来补种,不像我们这些人家必须泡谷种,而且他们还很担心田水的问题。族老便与我商量,最后告诉大家,家家户户都能分到红薯,有秧苗的人家可以用土来种,至于田水,大家研究一下怎么挖缺口,也能解决。”
“太好了!”顾乔高兴。
“这件事,没有族老还真不成,毕竟这调整缺口引入田水,就得家家户户都同意才行。”顾婆子又道。
“不管怎样,成了就行,至少让大家今年都免了饥荒。”梅氏也很开心。
“欸,奶奶,你去族老家的时候,他家酒坊怎么样了?”顾乔立即问道。
春种结束后,族老家就请了工匠修建酒坊,顾乔很关心这事。
“酒坊才建了一小半,全被淹了,族老家估计要重新建。村里各家都受了灾,这一口气要缓过来,恐怕都要费些功夫。”顾婆子叹气,接着又道,“对了,你仁叔的脚伤很是严重,暂时都没法下地走路,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留下残疾。”
“啊?这么严重。”顾乔惊讶。
要知道,顾仁家人口单薄,除了他就只有妻女两人,大概比她们家好就好在顾仁是个男人吧。
这下顾仁出了事,也不知道他妻子彭氏能不能撑起那个家。
她刚这么想,梅氏就说出了跟她想法差不多的话。
顾婆子立即回道:“彭氏勤劳,顾晓也是个能干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而且顾仁是为了族老受的伤,族老一家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这倒也是。”
接下来,村里就开始移植水稻、抢种红薯了。
虽然已是五月中下旬,可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春种的时候,顾婆子负责耙地,梅氏和顾乔负责梳理田里的秧苗,每个人都有一大堆活计,忙得不可开交。
而到了分红薯苗这天,顾乔家院子里却是分外热闹。
大家亲眼瞧见顾婆子将红薯苗割下来,又亲眼瞧着顾婆子将红薯苗平均分了。
一时间,村里的人对顾婆子一家都感恩戴德、客客气气的。
顾婆子也热情地与他们搭话,只说要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那可不是,我家老嫂子最是热心肠,为人大方又善良,若不是她救了我们一家,我家念恩恐怕都没法顺利出生。”柳氏在旁边感激涕零,热切地与村中族亲分享顾婆子一家当日对他们援手的良善之举。
村中妇人最爱论人长短,聚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这次洪灾,今日又在顾婆子家分红薯苗,话题的中心自然在顾婆子一家身上。
听闻顾婆子一家救了顾拓一家,连那狗都知晓舍身救人,又听闻顾婆子留了高氏在她家生产,出人出力,大家伙儿顿时感慨万分。
现如今他们也受到了顾婆子的帮助,那感激和夸赞的话语里,便又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等人走后,梅氏关了院门,忍不住问道:“娘,婶婶今日说了这样多,不像她的风格啊。”
柳氏为人稍显自私,像这种欠了别人家大恩情的事情,她平日里只会瞒得死死的,生怕别人指责她不懂感恩,如今却自己上赶着将事情说出来,还说得如此绘声绘色,一个劲地夸赞她们一家,怎能不令梅氏惊疑?
“我也觉得叔祖母行为有些奇怪,而且她竟然还给孙女起名念恩……”顾乔也觉得一言难尽。
难道柳氏一家经过这次洪灾,彻底改变了?
她可不敢相信。
顾婆子却笑了,“你们呀,只听到她夸咱们家,难道就没听到她反复地提起小念恩吗?”
顾乔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张大了嘴巴。
她终于知道自己感到违和的地方在哪儿了。
除了柳氏突然夸人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柳氏在刚才的言谈里,对她的孙女并无半分嫌弃,反而一副喜爱有加的模样,还说什么“希望念恩以后像她巧儿姐一样聪明伶俐”的话,仿佛对这孙女十分看重和在意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顾乔疑惑。
“我知道了,婶婶这是在提醒大家,让大家到时候送满月礼呢!”梅氏顿时反应过来。
顾婆子点头。
“还可以这样?”顾乔吃惊不已,又道,“不是要办酒席吗?”
“你没听她诉苦吗?这洪水一冲,家里的米粮都冲走了。按道理是要摆酒席的,至少让来送礼的人吃顿饭,但是满月酒可大可小,大家都是族亲,她既这般说了,大家碍于人情,定要前来探望一番,自然也要随礼。至于她家请不请吃饭,那就视她家情况而定了。”
这个“情况”,按照柳氏的说法,恐怕是请不起这顿饭的。
顾乔瞬间大开眼界,不禁叹道:“高,实在是高,这一顿操作……”
这一顿操作简直猛如虎。
究竟是她太蠢笨,还是这古人太聪明?反正这人情来往一事,她是玩不了这么精的。
顾婆子见顾乔一脸“呆滞”,不禁笑了笑。
“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可以慢慢学。像这次你叔祖母夸咱们家,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稀奇。唉,咱们家小团子不见了,回头不说大人会问,反正和你玩得好的顾凌他们一定会问的。顾凌是谁?族老家的宝贝曾孙,他知道的事情,不就等于族老知道了?族老知道了,村里是不是知道了?所以与其等着别人从族老那里听到咱们家救了他们一家的事,还不如她主动说出来,也好落个知恩善报的好名声,而且这般夸我为我博好名声,我是不是也该感激她?”
顾乔连忙摇头,“太复杂了,我出去走走。”
其实不是复杂,而是提起小团子,她不想再听这些人心诡谲、互相算计的事。
顾婆子和梅氏看着她蹲在院子门口的孤单背影,十分心疼。
但顾乔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念小团子,因为顾婆子和梅氏很快收拾了农具,一家人得下地去种红薯。
等到把一整块地的红薯种完后,又是一天过去。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下旬,她家的冬小麦也亏得当时种得晚,洪水来的时候麦子还没有成熟,麦秸也还没干枯,所以这麦子愣是凭借顽强的生命力经受住了洪水的冲刷,只在地里倒伏了一大片,另外就是颗粒被冲跑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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