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七七
身上佩戴的同心玉一直静悄悄的,她倒不担心封九离遇到危险,却怕他遇到其他什么难缠的事情。
正当她打算打出一道传音玉符询问一二时,一道像极了凤鸣的祥鸾鸟吟声自天边传来,紧接着便见空中浮现出一道彩霞。
两只象征着吉祥寓意的祥鸾鸟伴着彩霞向苍元宗山门飞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列队伍。
第154章
勤学堂距离苍元宗山门极近,从勤学堂弟子平日修习剑法的演武场抬头向外望去,便能看到山门外空中的景象。
没有教习真人们的吩咐,正在练剑的弟子们不敢收起招式,却忍不住一个个使劲扭着脑袋,朝山门外张望。
守在演武场旁那一只只还处在幼年期的灵兽们,也纷纷好奇地看着山门外上空那两只色彩绚丽的大鸟。
“四阶妖兽祥鸾鸟,这可是鸟族祥瑞,连万寿妖森的那些妖王都对它们客客气气,谁那么大本事,竟将它们请来拉车了?”勤学堂的弟子们不认得那两只妖兽,此时在演武场内的教习真人们却对其并不陌生。
“后头那些拉车的鸟族妖兽也都有着三阶修为……这怕不是万寿妖森的所有三阶鸟妖都在这了吧?”
另一位教习真人纳闷儿地盯着山门外的队伍瞧了半天,忽地恍然道,“后头那几架雕着龙凤纹路的马车是不是盛宝轩专门为下聘、送亲炼制的龙凤吉车?去年武极殿给玉华宫张家女下聘时用的好似就是这种吉车吧,不过这几架看着似乎更为精致华美……”
褚盈盈也在练武场内,听着几位真人的议论,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她定神望着空中那两只羽翼绚丽的祥鸾鸟,接着便听一道颇为耳熟的声音自那祥鸾鸟身后的队伍中传出。
“贫僧宗远,今日代封小友前来提亲,求娶贵宗弟子褚盈盈。贫僧身后两列龙凤吉车上所盛之物,皆为封小友备下的聘礼。”
一袭袈裟的宗远大师从队伍中飞出,停在那两只祥鸾鸟前方,右手一旋便打出三道法印,叩响了苍元宗的山门。
这是藏玄界各宗门自数千年前传下来的规矩。如此这般叩响三声,是最为郑重的拜访礼节。
褚盈盈注意到,宗远大师说话之时,祥鸾鸟身后又多出一道身影。那道人影隐没在队伍之中,却是她极为熟悉的,只一眼便能认出。
是封九离。
他想娶她。
遵循名门大宗约定俗成的规矩,请来德高望重的前辈,备下丰厚的聘礼。
用最庄重的方式昭告天下,他要娶她。
褚盈盈定定地望向山门外,眼中满是动容。
这一刻,隔着树影与云雾,两人的目光仿佛在空中碰撞到一起。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情,惊喜、雀跃、期待,还有那早已化不开的浓烈情意。
练武场静默了一瞬,旋即所有人和灵兽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褚盈盈的身上。教习真人们还未来得及开口道一声恭喜,一群已与褚盈盈相处熟悉的乙字班弟子便围拢了过来。
除了恭贺以外,还有弟子小声问道。
“褚真人与封前辈举行结缘大典之后,会离开宗门吗?”
问出这话的是一位腼腆的小女修,昨日刚在褚盈盈的指点下凝出一丝剑气。
褚盈盈笑着轻轻抚摸了下她头顶柔软的发丝,温声道,“不会,我既是苍元宗弟子,今生便不会改变。”
余光瞥到乙字班几个平日顽皮的弟子偷偷放下木剑,她又话音一转,“就算外出游历,也要等教导完你们今年的剑法课程,你们可要争气些,到了年末的时候莫要有谁无法通过勤学堂的考核。好了,今日的剑法课还未结束,继续练习方才我教你们的那一招。”
褚盈盈面上故作镇定,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山门外,系在自己的心上人身上。
她听到祖父的声音从宗门深处飘出。
随即苍元宗山门禁制开启,宗远大师带着身后那长长的两列队伍飞入山门,朝着褚家人所居的灵隐峰而去。
许是离得近了,一路上的苍元宗弟子们能够清晰看到,那些龙凤吉车上拉着的赫然尽是些天财地宝,单是女修常用作打造饰品的灵雪珍珠便装了满满一车。
队伍飞入灵隐峰后,宗远大师便被请入了褚道陵的洞府。
褚家人与宗远大师对面而坐。
“没想到,封小友竟是请了大师你来做媒。”褚道陵感慨之余,对封九离本就还算不错的印象骤然又拔高了几分。
据传,由净业宗高僧亲口祝福过的道侣,每一对都能携手一生、恩爱一世。这些年也有不少人求到过宗远头上,远的不说,就说前一阵武极殿弟子与玉华宫张家女的结缘大典,琼华尊者亲自开口相邀,都没能请来宗远大师。
万年以来,由净业宗每一代执掌宗门至宝的高僧亲口祝福过的结缘道侣,加起来也不超过两手之数,更遑论是亲自前来做媒。
这可真算得上是万年以来的头一份殊荣了。
可想而知,封九离私下里费了多少心思与功夫。
“褚道友。封小友与令孙女对藏玄界众生有恩,能为他们做媒,是贫僧的荣幸。”
宗远大师谦和地笑了下,向着面前三位褚家人问道,“三位都是盈盈的长辈,也对封小友早已有所了解,不知三位对这婚事,意下如何?”
“九离虽命运多舛,却是个品行坚毅的好孩子,待盈盈也极好。日后他与盈盈若能互相扶持,共同追寻大道,我这做长辈的自是没什么好反对的。”郁红瑛当即便干脆地点了头。
一旁的褚弘濯倒有心想说点什么,可他对女儿心有所亏,又早知女儿与封九离已经互生情意。说白了,他与女儿相处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女儿与封九离相处的时间多,又哪好意思再开口刁难。
“咳。”看着道侣与儿子这么快便缴械投降,本想好好为难一番‘准孙女婿’的褚道陵不禁有些尴尬。
他倒也不是有意针对封九离,只是身为长辈,若是什么也不说便应了这场婚事,倒显得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够重视盈盈。
“我已让弟子去唤了盈盈过来,这事还要问问盈盈自己的想法。”
褚道陵摸了摸下巴,又接着道,“另外还有几件事需要事先商榷,一是若是盈盈应下,那这结缘大典该在何处举办?二是二人大婚之后,洞府该开辟在何处?”
“此事封小友早已交代过贫僧。一切皆由盈盈与诸位定夺,若是诸位不介意,那这大婚之地便定在苍元宗,今后他们二人的洞府,亦可开辟在苍元宗内。”
“如此甚好。”褚道陵满意地颔首,似是早已忘了先前想要为难一番的想法。
就在这时,褚盈盈也已踏着灵剑飞进了灵隐峰。
她与封九离在祖父的洞府外相遇,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无需几位长辈开口询问,封九离便当着他们的面,郑重地开口。
“盈盈,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相携一生,共寻大道?”
当着长辈们的面,褚盈盈本以为自己会不好意思开口,却不曾想这两个早已含在嘴边的字,可以脱口而出。
她笑着点头,声音满含甜蜜。
“我愿。”
第155章
朝阳初升,往日宁静的青泽山脉北部,今日格外热闹。
从一早起,就有源源不断的人带着请帖和贺礼登门,藏玄界内数得上名号的势力几乎都有派人前来。就连往日不常于人前的合道境尊者,也有不少不远万里前来喝这一杯喜酒,就算是不能亲自到场,也都派了自家小辈过来送上贺礼与祝福。
原本满目苍翠的一座座灵峰,此时已点缀上喜庆的色彩,往来各峰之间的弟子们也褪下了腰间略显老气的藏青色带子,换上了更为鲜亮的颜色。
前来参加喜宴的小辈们大多被请到了朝来峰客院,由傅清和几位同辈弟子热情招待着。诸位尊者及代表各宗前来祝贺的长老们则被请到了守元殿,由褚尊者与弘德宗主亲自招待。
快到正午,宾客们纷纷被请到了守元峰峰顶,稍后的仪式与喜宴,便在此处举行。
作为今日这场盛宴的主角之一,封九离已经等在此处。
而今日的另一位主角,刚刚由玉华宫的月蓉真人化好妆容,此时正对着一面水镜照个不停,面容紧张中带着几分羞怯。
她刚换上穿在喜服最里面的衬裙,轻薄的亮红色丝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型,鲜亮的红色与胸前和肩膀处的肌肤相衬,更显得她的肌肤洁白似雪。
看着镜中的自己,褚盈盈微微红了脸。她平日穿得颇为素雅,从未化过这样的妆容,不禁有些忐忑地小声问道,“这妆容会不会太过艳丽了些?”
“不会,这样刚好。”月蓉真人笑着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欣赏,“你五官明艳能压得住这样的妆容,等下再换上喜服,必定能惊艳所有人。”
说着就有两名女修将喜服呈了过来。
褚盈盈在月蓉真人与玉华宫绣娘的帮助下,才将这件样式格外繁复的喜服穿上身。这是条正红色裙子,上面用金蚕丝线勾勒出一对凤凰的样子,据说这金蚕丝是由梁家培育了近千年的一对金蚕所吐,产量极少,近百年来产出的金丝全用在了这件喜服上。
“真好看!”乔双儿刚刚在旁边帮金宝也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小衣服,一抬头便见褚盈盈已经换好了喜服,正由月蓉真人整理着头上的发饰。
隆重繁复的喜服,精致珍贵的凤钗,不但没有掩盖掉褚盈盈的颜色,反而衬得她更加美艳。这种美不是世俗那种美貌,倒像是带着几分神圣,仿若是从九天之上走下的神女一般,让人惊艳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出几分敬仰。
乔双儿看呆了一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叹道,“盈盈,你真的太美了!”
“哪有这么夸张呀。”褚盈盈被夸得更不好意思了,她抬手散开面前的水镜,有些紧张地看向门口的方向,“还有多久?”
“不到一炷香吧,宾客都已经到了守元峰,封真人也已经在那边了。”
褚盈盈紧了紧手心,似乎更紧张了。
这种心情不同于与人斗法或面对险情时的紧张,是那种雀跃欣喜到极致后,心底悄然萌生出的慌乱不安。
“盈盈,你别紧张,等下金宝和啾啾都会陪你一起,我们也都在下面看着呢呀。”乔双儿在旁边坐下,握着褚盈盈的双手,轻声劝道。
金宝也窜到了褚盈盈的膝上,仰起头挺着胸脯叫唤道,“吱!”
可这种时候,往往是旁人越安抚,就越为紧张。
屋外隐隐已有喜乐声传来,就在这时,褚盈盈忽然感到心头散发出一阵阵暖意,这股暖意仿佛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后,被‘派来’特意安抚她的一般。
紧张的心情,在这股暖意的安抚下,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
——
午时到,喜庆的乐声回荡在灵峰之间。
忽然间,一道嘹亮的凤吟声响起,紧接着宾客们便见到一只真正的火凤凰从天边飞来,火凤身后便是一架雕刻着龙凤图案的喜车。一袭红装的褚盈盈,便站在喜车之上。
就在火凤带着喜车飞到守元峰上空时,一道嘹亮的龙吟声忽地在众人身旁响起。
只见封九离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由金光凝结成的龙,封九离站在龙首之上,由那气势威武的金龙托着直入高空,来到喜车旁。
他做出个请的手势,褚盈盈便将手交到了他的手中,在金龙与火凤的护送下,自高空缓缓飞落。
两人喜服上勾勒的金蚕丝线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比身旁的龙凤更为引人夺目。
这一刻,两人携手走来时的场景,仿佛带着圣洁的光辉,宛若神子与神女降临。
众位尊者已坐在守元殿上首。
宗远大师亲自为封九离与褚盈盈主持了结缘仪式。
在宗远大师的操控下,一根三寸长的金针,两头分别刺在了褚盈盈与封九离的食指上,随后其上又绕上了两缕来自他们两人的发丝。
随即,这根金针便没入了他们脚下的阵法中心。
原本只泛着淡薄光芒的阵法,骤然间迸发出夺目的红色,处于阵法之中的二人目光专注地望着彼此,心底默念着永生相随的誓言。
良久,阵法的光芒渐渐淡去,脚下的阵纹彻底消散。而阵法内的两人之间,则多了一缕微妙的连系。
礼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