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月饼
很快在识海中,看见了弥漫的黑丝。
黑丝并不多,是她方才在擂台刻画镇魂符时,不小心染上的。
原以为这丁点魔气,进入身体很快就能被自身灵气净化,却没想到它竟蹿入了她的识海。
想到方才连番噩梦,即便身在祁琰昱怀中,都无法缓解高度紧绷的神经,季君竹瞬息意识到问题所在。
忽然脸颊一凉。豆大的液体,滴在她的鼻尖、脸颊上。
虽然只有几滴,冷风拂过,便格外的冷。
她的身子没来由抖了抖。
御剑飞行的男子,放缓速度,声音沙哑:“醒了?”
季君竹没力气睁开眼皮,身体透支,精神更是高度紧绷,她觉着自己的心情糟糕透了。
闭着眼,之前耳边轰鸣声再次纷至沓来,即使祁辞染抱住她,却没有丝毫用处。
她闭着眼,一动未动。
祁琰昱默不作声的凝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双眉紧蹙,呼吸粗重,似乎做了噩梦,额头之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顺着光洁的脸侧滑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痛苦红晕。
祁琰昱前世今生,都未曾在季魔头的脸上见过这等神色,不是装的,是真实的痛苦与疲倦。
他伸手将她额前一缕湿掉的留海别于耳后,取来一件厚厚的绒毛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眼底明明灭灭,黑眸里浓墨仿佛随着风起,随时会落下。
收回万象剑,素手撕开一枚极品瞬移符,瞬息已至流云殿中。
季君竹感到抱着她的男子双手正打摆子,他从天空到寝殿,状态似乎并不好。
身子剧烈抖动,全没了往日半分沉稳。
祁琰昱将她轻柔的放在床榻上,眯着眼,慢慢的拨开她身上脏掉的长衫。
衣物随着他的动作一件件剥落。
季君竹心底震惊,这……老道士以往最厌女子衣冠不整。
更别说伺候女子更衣了。他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心底震惊,正欲拼尽全力睁开眼。
手上的动作忽然消失无踪,身上仅剩一层单薄的中衣。
身边的男子将被褥拉拢盖在她的身上,细心的为她撵了撵被角。
做完这些,祁琰昱转身,冲着窗外天空打了道传讯符。
这才转身走出寝殿外。
季君竹躺在床上,光洁的眉心现出两道浅浅的褶痕。
祁辞染方才过于反常的行为,令她隐约觉着有些不妥。
究竟因何不同,一时却也是想不出。
精神紧绷,头跟着爆炸似的疼痛。
她蹙着眉,连追根究底的力气都没有。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刻,寝殿门再次被人打开。
——
祁琰昱与句城前后脚走入殿内。
句城将药箱搁在八仙桌上,随手一根红线,飞射入屏风内。
季君竹素白的手腕上凭空多出一根红线。
片刻后。
句城收回红线,脸色不太好。
他斟酌一瞬,叹气道:“辞染师弟,你这弟子,魔气入体,侵入识海,怕是命不久矣。”
祁琰昱端着茶杯的手一松,茶杯咣当砸落于地,滚至门边。
热水将他白皙的手心烫的通红一片,他似乎并未察觉。
目光灼灼的盯着句城,眼底甚至隐隐带了丝惶急,追问道:“没有一丝法子了吗?”
“有。”句城提起手中药箱。
觑了眼屏风内的人影,无奈道:“若是找出那等匹配度极高的男子,与之交合。便能药到病除,但是她只有三日时间……魔丝此刻在她识海尚且没能侵入神经,容易祛除。不过……三日之后,待它壮大,大罗金仙再此,也是回天无力。”
句城说完,安抚拍了拍祁琰昱的肩膀,想着三日之内,找出匹配度高的男子,等同于大海捞针。
他太眸看着祁琰昱,轻声安慰道:“师弟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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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竹躺在床上,心情复杂。
识海中盘亘的黑气,挥之不去,即使她集中全部灵气驱散,也是无法。
黑丝原本只是几缕,随着时间推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扩散。
确如句城所说,她……撑不过三日。
头炸疼,耳边更是闹哄哄一片恶鬼嘶吼声。
季君竹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快穿世界,新手试炼场是个ABO星际世界。
她的精神一直处于萎靡期,因此长到成年都未能分化出信息素。
009解释过,她因为在原本世界已经死亡,魂魄穿梭位面,精神力会受到离子空间穿越带来的损伤。
只要完成新手试炼任务,系统会将缺损的精神力修补齐全。
现在细细回想,第一个快穿世界里头,她当时精神状态与此时出奇一致。
这一次,她不在任务世界里头,没有主系统填补她亏损的精神力。
所以……
识海紊乱,魔气入体变本加厉。
现如今摆在她面前无非两条路。要么死,要么睡了祁琰昱。
季君竹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解决办法。
老魔头看似吊儿郎当,但是她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渣,她对男女之情有极强的原则性。
她攻略过一百个世界中的悲惨男二,为了完成任务,改变男二的生命轨迹,她当过人生导师,做过对照背景板,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感化苍生。
但唯独拒绝最简单的一种攻略方式,靠骗炮骗真心改变男配爱上女主的命运。
每一个世界里头,她穿越的角色永远是肤白貌美大长腿那一款,只要稍微动动心思,能很快吸引住男配的眼光。
然而季君竹的选择永远是艰难的模式,她可以扮演男配很多角色,母亲、师长、朋友、敌人,但是唯有一条不能越过感情这条线。
后来随着频繁进入快穿位面,她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最初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可是一直恪守的为人准则从未变过,镌刻在血液里。
她自始至终是桀骜的。
一如下跪,她若不愿跪,无人能逼。。一如前世季君竹,若她接受神谕匹配,与男二结为道侣,祁琰昱便不会在五百年后爱上女主,悲惨命运轻而易举化解。她却选择了最决绝的一种。
系统把她当工具人清扫每一个世界的bug,而她却不能将自己变成没有原则,贪图男色的工具。
这是她的底线,即使记不清自己快穿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她生而为人,需要有自己作为人的操守。
但是此刻……
脱离任务世界,在生死存亡这一线,她的操守在慢慢碎开。
心底千回百转,头上炸裂的疼痛便愈发变本加厉。
季君竹不自觉蹙紧眉目,额头间薄汗越来越多,顺着她绝美的轮廓,滑落,砸在枕头巾上,很快累了一滩湿渍。
额前的刘海被湿汗分成几缕,双唇惨白,没有半分血色,她侧躺在床上,仿佛一具行将就木即将死去的人一般。
祁琰昱走近床榻边,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面容。
他将双手收拢于袖口,十指头成拳,死死扣住手心,指缝间顷刻鲜血渗出,“吧嗒”滴在地上。
似也未觉疼痛,他古今无波的眸子一错不错的注视着她的脸。
“不死好不好?”他哑声问。
房内静悄悄一片,床上的人一动未动。
无人应答,祁琰昱扯了扯唇,他佝偻着背脊低头望她。
视线触及眼前两片惨白的唇时,自始至终干涸的眼眶涌上一层热意。唇边的弧度再也维持不住,他闭了闭眼,将沉甸甸的情绪强行压入心底。
床上的人是季魔头,自她咬破手指,冒险划出镇魂符的那一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认识到wedfrtyukk;。
她是五百年前,没有一丝一毫改变的魔尊季君竹。
恶的不够彻底,善的遮遮掩掩的女子。
今日擂台上,她有无数个逃遁的机会,但是她却没有。
危难关头,她从未将别人的生命拿来为自己挡下灾厄。
她曾对他说过,一饮一啄,皆有因果,立于天地,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吞下果,方为有始有终。
季双面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道不清善恶,亦分不清对错,但她所为……无愧本心,无愧天地。
祁琰昱胸口涌上沉甸甸的热意,他俯身,注视了她好一会儿。
头不听使唤的一寸寸下移。
薄唇鬼使神差的落在了她的唇上,两唇相贴,严丝合缝。
他睁着眼,微微失神,尽管理智叫嚣着离开,身体却不停使唤,纹丝不动。
垂落的银丝搔刮在季君竹的脸上,两片柔软冰凉的唇瓣盖在她的唇上,鼻端涌入熟悉的松木冷香。
季君竹满目复杂的掀开眼皮,紫衣仙君黑沉的双眸撞入她如水的眼睛里。
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瞳孔猛缩,惊慌失措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