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月饼
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清醒。
楼下琴音徒然高亢起来,陷入癫狂青欲的凡俗女们,眼神随着琴曲徒变,纷纷越上高台,痴迷的对抚琴的人伸出了手,手指即将碰触那仿若妖精的男人肩头。
季君竹终是忍不住,身上冷意徒增,她连面部遮掩的云雾也未来得及祭出。
放出属于渡劫期修士威压,陷入迷乱情潮的九女胸口震痛,不约而同呕出鲜血,捂住腹部哀嚎滚落一地。
季君竹闪身,瞬移出现在高台上。
她黑着脸,按住琴弦。
执起他那双疤痕交错的长指,俯身倾轧而上,低头定定的看他,不容置喙的命令道:“不准弹!”
焦尾琴发出嗡鸣声,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祁琰昱垂眸,深紫色的眸中含了丝猩红涌动,很快消失无踪。
他收敛起唇角莫测的笑意,抬头时,攥紧手心,睫毛轻颤。
两条泪平静的落下,抖唇道:
“你……怎么才来?”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松柏软下来的哑腔。
季君竹撞入一汪水洗的深渊中,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她终于绷不住了,昆吾在脑海中不停的阻止:“季主,不能上前。您想十年前的悲剧再次发生吗?您给不了他任何承诺!”
她给不了他承诺。
可是她见不得这双眼睛,在深渊里静默默孤寂。
身体不受理智控制,跨过长桌,她抬手将眼前男子扣入怀中。
原本以为他会推拒,然而并没有。
当她的手环住他的腰时,他反手加深了这个拥抱,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里。
祁琰昱将头搁置在季君竹的肩头,冲着二楼梦泽不动神色的使了个眼神。
梦泽心领神会,翅膀挥出一道灵力,将那群陷入癫狂的女子扫出青楼,龙涎香断。
楼内污浊的空气,渐渐清新 。
两人抱了许久,季君竹的腰被他箍的生疼。
她尝试着松开他,却没料到怀中的男子出气声倏然急促起来,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一起一伏,心脏噗通噗通,是超出正常人节拍的跳动。
季君竹惊觉不对,侧眸,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乖软。
暗紫色的眸子涌动着嗜血的漠然,他伸舌在薄唇上舔舐了一圈。
扯了扯季君竹披散开来的黑发,凑在她的耳边。呵气道:“老魔,你想要我吗……”
说话间,胸膛起伏的幅度更加剧烈,胸口突突跳动,心脏似乎随时破开一般。
薄汗顺着他发间落下,见她不动。他向前凑近了两部,啄了指她的唇,一手伸出长指调试琴弦。
“辞染。”季君竹一把握住他的手。
抬手将他额边湿透的银发别于耳后,重复道:“不许弹了。”
他歪头,紫眸内泛着血丝,迷蒙的笑道:“不能不弹,本尊身子要干净些,你说你喜欢干净的哥儿。”
话落,掰开她的手,琴音再次响起。
季君竹动了动唇,一把将他扣入怀中。
他仰起头,脸上迷茫之色消散。
唇边挂着抹邪笑,一手拨弄弦筝,手指游移在她胸前。
唇凑至她的耳廓,呵气如兰道:“孽徒,为师有些许难受呀……”
话落,一口咬住她的耳垂,搭在琴弦上的手指扬起,清越的琴声从他指尖划开。
弦筝割破他瘢痕指腹,鲜血淋漓,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停止,弹奏越来越快,血珠越来越多。
季君竹一脚踢翻古琴。
“够了!”
她眯着眼,看不下去他继续糟蹋手指,抬手打横将他抱入怀中。
怀中男子愣愣的抬起头,一会儿邪魅的笑,一会儿安静的凝望她。
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慢悠悠的划拉开自己松垮衣衫,凑上前来。
他扯了扯她的发,勾魂摄魄的笑:“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碰我。”
季君竹蹙眉,敞开大氅,包裹住他光果的身子,一步一缓的将他带入厢房中。
床榻上,绣着大红鸳鸯绣被在红烛下活灵活现,他一头银发披散在红绸中。
他咬着唇,红唇上溢出丝丝血渍,为鸳鸯的眼睛上了层正红的色彩,暧昧徒增。
他绕着她的黑发,目光灼灼的看她,那里头是动了情的瑰丽与幽邃。
无声的引诱:“来啊,来啊。”
季君竹盯着他不断渗血的唇,覆了上去,两唇相碰,铁锈味蔓延了一嘴。
她不敢吻他,口腔壁是他自残咬破的伤口。
仿佛吻的重些,他便碎了。
季君竹分开唇,伸出大拇指揩掉他唇角的血,轻声问:“痛吗?”
身下的男子,煽动着睫毛,他慢半拍的摇摇头。迎着她的视线,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嗤笑道:“没有你离开的那夜痛。”
他平静的注视她,幽邃的紫眸内,似卷着狂狼的大海。
季君竹晦涩的看他,眼底愧色一闪而逝。她没有解释,她是个快穿者,她需要坚守初心。
所以在他与执念间,十年前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揭开执念。
她本就要与他道别。
即使没有误会,没有看见《御女心经》,她也将渣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开。
从始至终,她对他所做,是残忍又凉薄。
季君竹心底难受,她动了动唇:“对不……”
身下的男子皱眉拉下她的头,啄住她的唇瓣,将她愧疚的话封堵在喉咙口。
他要的从来不是愧疚!
含着她的唇瓣,祁琰煜眯着眼,吐字不清道:“老魔,你将我的恩客赶走。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季君竹呼吸一窒,她撑着身子,一动未动。
识海刺痛,黑气包裹的光圈此刻正发出耀眼的光芒。
有人撕心裂肺的唤:“说好的生生世世,我等你。”
而身下的人睁着双清光潋滟的眸子看她。
季君竹动了动唇,终是将那句脱口而出的“好”字卷入喉口。
她低头,唇没有落在他两片润泽的薄唇上,向上清浅的吻住他轻颤的睫毛,用了她这辈子最大的温柔与呵护。
祁琰煜睁着双深紫血丝的眸子,眼底失望一闪而逝。
他闭上眼,将心底可笑的期待遮掩。偏头狠狠咬上她的脖侧。
大红的床帐落下,他撕开她身上的衣衫?
眼角染上青潮上涌的红晕,不再等她的回应,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季君竹微愣,眼睁睁看着他嘟起两片笨拙的唇,碰上她的,颤颤巍巍来回摩擦。
她低头,那人睁着双蒙着薄雾眸的眼睛,灼灼的望她:“老魔教教我怎么吻,倘若亲我会令你堕入深渊?那么我替你去。”
眼前的男子低低沉沉的求道,似乎有些急,眼底雾蒙蒙的,抬起下颌,小口小口吐息。
季君竹身体一僵,淡梨之气第一次不受她控制的四溢了出来。
大红的床帐内,眼前的男子眼角带了丝猩红的血丝。
他攀着她的肩头,低低哑哑道:“老魔,我忍不住了啊。”
理智在这一刻崩塌,季君竹烦躁的眯了眼,反手扣住他的头,霸道的吻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似乎他继续说下去,她终将忍不住,给出他不应该给的承诺。
季君竹凶狠又心虚的加深了这一吻。
没能看见仰着头男子睁着双布满血丝的紫红眸。
脸上的笑容在她主动附上来的那一刻,逐渐转为讽刺。
他们在一处,心却仿佛距离一条沟壑……
她没有心。
祁琰昱闭上眼,指腹埋入床褥内,划开撕拉一条破痕。
绣着金丝银线的鸳鸯垂了泪。
他是一张废纸,随时会被不断丢弃。
不过,这一夜过后,她再没有丢弃他的可能。
祁琰昱睁开眼,看着眼前挥汗如雨的女子,悲悲切切的笑出了声。
而后又一阵细致的温柔开始,头发中的薄汗将锦被打湿,银发黏在嘴边。
祁琰昱扯了扯唇角,五百年来。他从她身上领悟到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死人永远比不过活人深刻。
他活着,要她记住他。
而他死后,要将祁琰昱三字如跗骨之蛆钻入她的心口,生生世世他要她回忆起时,痛彻心扉。
这一夜,季君竹做到最后时,难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