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天子 第41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岳弯弯再问。

  春籽本想为她辩解两句,但娘娘已经将这话都问了出来,那么,便是真的全听了进去了。她也不敢将自己搭进去,于是便只跪在地上不说话。

  “奴婢、奴婢错了……”柳芽儿大概也知道她这张嘴巴爱坏事,当场就抬起头,自扇耳光起来,掌掌附力,不出几下便将脸打得红肿了起来,直到岳弯弯教她住手,她才住手。

  岳弯弯凝着她被打红的俊俏的脸蛋,问:“你适才在这里说,陛下要选妃了,是真的?”

  柳芽儿一愣,把脸凑到了地面上,再也不敢说了。

  岳弯弯又看向春籽,春籽也惊骇,然而却道:“奴婢们不知道,但是,好像朝臣们说了好些这样的话,奴婢们也是从外头听来的。”

  岳弯弯笑道:“你们的耳朵真是厉害,我宫里居然就没你们这么机灵的人。”

  春籽忙又磕了一记响亮的头:“奴婢知错,奴婢僭越!”

  岳弯弯摇了摇头,“多谢你们告知。”

  她转身朝妆成离去的方向走了出去。

  柳芽儿稍稍抬头,觑了一眼皇后离去的背影,正要松一口气,却没想到,皇后竟很快去而复返,她再度停在了柳芽儿的面前,垂眸,对她们道:“今天,这个小宫女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以前自去慎刑局领罚。我不喜欢有人背着我骂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几名宫人都不敢为祸从口中的柳芽儿辩护,她这张嘴迟早是要出事的,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柳芽儿双目无神,瘫倒在地,无力地闭上了眼。

  岳弯弯的步子愈来愈快,回甘露殿时,妆成因为找不着人已先回来了,见了娘娘,正松了心神,把派出去寻找皇后的宫人唤了回来,抬步迈入寝殿,却见岳弯弯已坐倒了在了太师椅中,神色疲倦而苍白,不等她靠过去,挥了挥衣袖,“妆成,你先不要过来,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妆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直觉告诉她,应是与今日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宫女有关,但也不敢有违凤命,答应了声,便折腰出去了,并命人关了半面殿门,守在外头。

  岳弯弯一个人望着静止不动的摇床,女儿睡得正香甜,精致的藏蓝绣缎襁褓上,忍冬如意纹以银线勾勒而出,极是打眼。长博古架旁奉着一块嶙峋的太湖石,噙烟吐雾,鱼缸之中,金色的锦鲤翻动着水花,咕咚咕咚。

  这周遭,既静谧,又嘈乱。

  时隔一年,很多在岳家村的往事,她不愿回想起,便几乎都已经忘了。

  然而在这一刻,她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去张婶家的那日。

  那日叶氏亦在,张婶子说:“早几年,你给你男人生了个女儿,我瞧他欢欢喜喜的,家里老两口也是喜欢,待你女儿不薄,不过这人心么,谁不盼着有个后?没有儿子,男人再欢喜也终究要腻味,要不高兴。”

  怀着青鸾的时候,她从来不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一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原来,他们所有人,包括元聿,都是这么想的吗?

  他那么那么疼爱青鸾,比起她尤甚,可还是因为青鸾只是女儿,他就会再要很多的儿子……

  至于她,更应是如此……吗。

  岳弯弯垂下了眸子,失落地一笑。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必问,叶氏的夫君很好,全村交口称赞的,他将叶氏当成手掌心的瑰宝,可仍因为无子而憾。不过人家的憾事,是与叶氏再努努力,生一个儿子,而元聿……他是帝王啊。帝王就应该用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充盈后宫,与别的女人再生儿子。

  是不是这样?

  她脑子很乱,已几乎没法思考了,只能不断地回忆起,这近乎一年以来,她在这片深深宫闱之中,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而这一刻她发现,除了那些宠以外,很多很多的地方,她根本看不透他的心。

  洞房花烛夜,就连合卺酒,他也都……不肯喝。

  作者有话要说:  被皇后误解的女儿奴芋圆表示他很难过。

  然而最难过的是他还没出生的儿子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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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元聿来时, 甘露殿出了殿外当值的宫人,里头悄无声息的。

  暮色四临,甘露殿内烧着的淡白色鱼油, 随着殿门的大开,幽幽曳了一下。

  纱幔垂落, 立足于外, 可以看见里头侧卧高隆的人影, 被衾是大红的,绣着金凤团尾纹理。元聿放轻了些脚步,免使自己惊醒了皇后。先到摇床一旁看了女儿。

  小公主青鸾醒了, 正睁着乌溜溜圆滚滚的大眼, 一动不动地望着周遭的一切, 像是充满了好奇。

  元聿心中爱极,弯腰将她从摇床里抱了出来, 青鸾就势被父皇连人带襁褓地圈进了怀里,高兴无比, 咯咯地笑了起来, 元聿比划了噤声的动作, 她看不懂, 只知被爹爹这般抱着, 快乐是如此简单, 就笑得愈发地放肆。

  元聿怕她吵醒岳弯弯,可是也不想再打扰了女儿的好兴致,

  女儿身上奶奶的香香的,像是才洗过澡换过了尿片,一身新鲜的甜味儿,元聿凑近, 在她的拳头大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青鸾睁着大大的眼睛,小手乱挥舞着,一不留神就一巴掌打到了陛下的龙颜上。

  一点也不痛,元聿只纵容着她的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逗弄了女儿片刻,见她张开小小的嘴巴,像是打瞌睡去了,人昏昏恹恹的,元聿把她重新送回了小床,收了片刻,她闭上了眼睛,好像就此睡了过去。

  元聿才得以抽空,先去沐浴净身。

  浸泡在甘露殿净室的热汤之中时,整个人,每一寸的骨骼肌理,似乎才是最为放松的。爱妻娇女的身边,方可以不去想那些杂务。若不是那群操了半辈子的心的老臣,今日在大殿上他已甩脸走人了。

  烧了折章还不足震慑,阁老口口声声为了社稷,面对帝王的强权亦是纹丝不退,稳如礁石,跟随着他的应声虫,躲在沈阁老的羽翼之后,也大放厥词,搅得人不得安宁。原本北胡人的稚燕王子即将抵达京都,当下,这才该是让人费心之事,如今一个个倒全盯着他的后宫。

  从还是秦王之时起,他就不肯受人摆布接纳不中意的婚事,何况如今。

  他们越是逼迫,他便越是逆反,不肯纳谏。

  “弯弯。”

  他停在了皇后的帘帷后,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锦衾之下的身子睡得沉一动不动,元聿轻叹了一声,解开了外裳,寻着皇后的卧榻睡了过去。

  从身后被褥底下探进去一只手,将皇后的纤细柳腰搂住,人从她身后贴了近前。

  她还是没醒,只是鼻中发出了轻轻的一哼,像是梦到了什么,只是人还坠在深梦之中未能醒来。元聿想起她从前总会梦到岳家村的村民拿火把烧她的事,心里动了一下,手臂收紧。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活得很容易,总是会有许多求而不得的事,相比于他,她总是这么真诚、张扬、热烈地活着,像一株顽强的蒲苇,坚韧如斯。她比他更难,然而她也比他更灿烂,更招人疼。

  他也只想要这一个皇后,只想疼她一人。

  ……

  岳弯弯醒来的时候,身侧是没有人的。她起身梳洗,更衣,换上了妆成准备的锦裘。昨日里出去了一趟之后,吹了点风,今早起来,人就有些咳嗽了。

  妆成命人去太医院请了江太医了,过了很久,江瓒姗姗而来,替她看了诊,也开了药。

  自从上次江瓒于众人眼底抱走了傅宝胭以后,外人看江瓒的目光无不变了。想江太医年轻有为,却偏偏对聂羽冲的前妻过不去这道坎儿,值得什么呢,一时之间,对江瓒深以为可惜的比比皆是。

  岳弯弯自己亦是心乱如麻,没有过问江瓒的私事,开了药以后,江瓒便退去了。

  妆成拿着药方子,命人去小厨房煎了药。

  用完药,身上恢复了暖意。然而岳弯弯却一意孤行,又要去御园散步。

  妆成心思细腻,早看了出来娘娘有心事,想要开解她一二,然而岳弯弯什么也不愿吐露。

  妆成于是只好又取了一身更厚实的锦裘,跟随岳弯弯出了凤藻宫,到牡丹园去赏花。

  还是冬日,牡丹园也谢尽颜色,岳弯弯一切都觉索然,信步由之,最后停在了一片不知名的繁花园中,皑皑冬色的覆压之下,这花朵竟开得亭亭玉立,硕大如盘,论姿色不输牡丹。岳弯弯对妆成道:“妆成,给我一把剪子,我剪几朵回去插上。”

  妆成点了点头,对她道:“这是西域供奉的花品,没想到在咱们的土地上开得倒是更好看了,娘娘,这花可以风干了,涂上特制的蜡油,制成绢花的。娘娘采几朵好看的,回头臣让清毓给娘娘制成簪花,她的手巧得很。”

  岳弯弯只是随意一提,妆成却说了许多,她也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含元殿那边的事她不知道,但是,就连她自己也都觉得,她何德何能,独占天子一人?

  他想要选妃是顺理成章的,合乎情理,无可厚非。

  这时,御园里又漫步而来几名宫人,无意之中就说起了一些琐碎之事。

  “我前几天才为了陛下娘娘的大婚,劳前忙后的,这腰背酸痛不已,单是搬运沉甸甸的香果,就差点儿折了我的腰了。”

  她们说的,是她大婚那时的事,岳弯弯手把剪子,正掐在花茎之上,顿时停了一停。

  她来御花园较少,以前不知道,原来每一次来,都大有收获。

  身后妆成皱起了眉气得不轻,昨日里就有人嚼舌头,让娘娘听了不痛快了,没想到这嘴长的女人比比皆是,跑了昨日那一批,今日又来几个。妆成待要杀出去教训她们一番,却被岳弯弯叫了停,“你让她们说吧。”

  妆成只好停下。

  那群宫人沿着裁通小径往更深处林木葳蕤的所在步了过去,笑语宛若银铃儿飘了出来,清晰可闻。

  到了一处墙根,她们似乎停了下来,那声音再未远去了。

  “好姊姊,你那又算得了什么,陛下大婚用的鎏金琉璃灯还是我们四个人搬的呢,搬去了又搬回府库……”

  “咦,怎么又要搬回来,竟不是在外头采买的么?”

  跟着那声音似更小了一些,然而还是能听清。

  “姊姊你不知道,今年陛下大婚用的好些物件,除了琉璃灯,还有碧玉如意、青铜礼器,好一些都是直从府库里拿出来的。”

  “这?”

  “唉,今年听说还不是为了皇陵的事儿,大臣们也差点儿打起来,陛下不肯委屈先祖,当然就只有委屈皇后娘娘了。大婚诸多从简的,那些昂贵的礼器不想从外头购,就直接用原来宫里用的。李皇后原来入主凤藻宫的时候用的那一批,被锁在库房里积灰好多年了,但成色还是好的,取出来清理了一遍,光泽如新,还是可以用的。”

  “原来竟是如此。”

  “当然了,不但这些,连寝殿里的蜡烛都少了好些。皇后大婚,寝宫是一百二十八支蜡烛,但是轮到这位娘娘,就只有三十二支,你可知,这是陛下亲口、金口玉言让礼部办的事儿。”

  说到这儿,另一个宫人忍不住嗤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乐的笑话,用手肘撞了一下同行的宫人:“你猜猜,少了的那九十六支蜡烛,不合皇后之尊,皇后娘娘能不能看出来?”

  说罢那人也是大笑,“怎么会看出来,她又不是什么正经大户人家出来的,哪能知道这些!”

  “唉,就是就是!”

  两人笑得旁若无人。

  妆成气得脸色煞白,然而却见皇后不动,她也不好越俎代庖。

  “咔嚓”一声,岳弯弯手中的剪子闭合,一朵宛若月晕般泛着淡淡姜黄嫩白的花,随着断茎跌坠在地,风吹起,溅了一丝细沙。

  妆成抱着锦裘,无法弯腰去拾取,就见娘娘已转了过面,脸色有些木然,妆成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妆成,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

  当时礼部办得好一通事儿,对娘娘好生怠慢,妆成是气得不轻,但帝后大婚,若还依照以往的国例,确实又要花去不少国库的银子。今年确实有几分特殊,加上很快北胡王子又要前来为质……在国事上,妆成人微言轻,置喙不了任何。便也不知听了谁的馊主意,决意把这事对皇后娘娘瞒下来。

  她也觉得,娘娘来自边陲,想来是不会介意这些末节。陛下给娘娘的宠爱,和她作为皇后的名分,都无可置疑的。只要娘娘看不出那些,这便不会成为什么大事。

  “妆成,原来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