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天子 第72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正在这时,却听见远远的,于浓烟中传出一道距离的咳嗽,那声音极为熟悉,越过坍裂的木桩,从一堆破壁残垣之中,岳弯弯右臂还搀扶着一人,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出。

  众人大喜,迎了上去:“皇后娘娘!”

  随即她们才发现,原来岳弯弯臂弯里搭着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崔太妃。

  崔太妃的脸庞已熏至黧黑,脸颊上也多了块拇指大的烫伤疮,众人连忙将崔太妃扶住抢下来,令皇后卸去重负。

  岳弯弯终于坐倒在地,长长地吁了口气。

  “你们几个有力气的,快去帮着太清观救火!”她临危不乱地朝他们指挥,“剩下的,去找最好的大夫过来,崔太妃受了伤!”

  “诺!”

  当下所有人,连同随行的巡抚司护卫队在内,都听从岳弯弯的调遣,分成两股,一股前去救火,一股留下照料受伤的崔太妃。

  很快驻守山脚的冒开疆也受到了消息,立时拾山而上,这下,无论太清观的道童,还是本就隶属巡抚司冒开疆麾下的,都认可他,并听从他指挥调度。

  有惊无险,火势很快平息了下来。

  事后观主清点了观中的损失,藏书阁内损失了经卷数百,然而这已是这场大祸事里头的万幸了,都不是孤本,尚不算亡佚,好在是事先让人先将经书都抢救下来了,只可惜观内的建筑被毁损较多,藏书阁缺了大半角,西厢也几乎都被烧没了,主殿虽然保留完好,未惊动神明的神像,但太清观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复原。

  冒开疆请示了皇后之后,对观主给予了答复。

  太清观乃百年道观,为大魏的封禅事也算是立过功,重建太清观的钱,将从国库里出。

  一听到这话,观主登时喜不自胜,山呼陛下圣明。

  崔太妃受了惊,人迷糊着,意识终于清醒,当她睁开双眼,发现床畔守着的竟是岳弯弯之时,她感到万分吃惊。

  怔了一怔,随后,她强迫着自己恢复了从容,朝岳弯弯道谢。

  真诚地、发自内心地对救命恩人道谢。

  岳弯弯笑了笑:“无事,举手之劳。”

  她故作轻松。但崔太妃却想了起来,当时的情景并不像岳弯弯说得那么简单,她在一片火光里,绝望地等待着死亡之时,岳弯弯自顾不暇地顶着一身破烂的袍子,朝她奔了过来,二话不说,便负起了她。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救命之恩。

  她垂了面,低声地道:“我从前,做过些对不住皇后的事,未曾想到皇后娘娘以德报怨,与皇后相比,我虽是出自崔氏名门,可手段和心胸,都太小气了一些。”

  这话倒真真切切地令岳弯弯惊讶了,她记得自己与崔太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并没什么过节啊!

  知她尚蒙在鼓里,崔太妃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当初我兄长对先帝提及阿绫与秦王殿下的婚事,当时还是秦王殿下的陛下,他是拒绝过的,很明确地拒绝了,秦王的态度,先帝让我转告给家兄,但我却并没那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观主实在人~人间真实~

  下一章两只碰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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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岳弯弯惊怔。

  崔太妃见她神色不对, 便知道这件事她大约还蒙在鼓里。

  如今崔绫也对陛下真正死心,岳弯弯救她于水火,是有必要对她吐露实情的。

  被烈火烫伤的疤痕还隐隐作痛, 崔太妃轻轻用手掌覆住了脸,掩去了脸上的脆弱与愧疚之色, 低低地道:“因为事由我兄长私下朝先帝提起, 加之当时清河崔氏的名望太盛, 而秦王殿下又不得宠,秦王也只是私下里回绝了陛下,说婚事绝无可能, 他对阿绫, 并无此意。先帝倚仗崔氏与我兄长, 当时并未将话说得难听,只是回了后宫之后, 忽想到了我,便教我对家兄代为转达。我因心气盛, 觉着秦王此举有辱没我崔家之嫌, 又一向知道阿绫仰慕秦王殿下, 便自作主张, 将此事瞒了下来。”

  “皇后, 这件事, 是我错了。我实在也不知,为何他人乱传, 这消息竟会不胫而走,倒成了,人人都以为,秦王与阿绫的婚事已得了先帝与崔家的默许, 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那时候贤妃身亡,秦王殿下出京守陵,并不在神京城,也许他其实并不知道。”

  崔太妃自顾自地说着,倏然抬起眸,只见岳弯弯神色恍惚,似在回忆着什么。

  她心中顿时感到一紧。

  而岳弯弯只是立刻想到之前,他几番欲言又止,想要解释又最终没有解释,只留下一句,天下之人想嫁的多如过江之鲫,实在没必要一个一个回绝回去。这解释当时有几分说服力吧,后来岳弯弯也都不再耿耿于怀了。

  原来他还是瞒了她。他真的,对崔公当年之请,并不是默许,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几番曲折,酿成了一场误会!

  岳弯弯睁圆了杏眸,又想到一件事,正要问,崔太妃却再度打断了她的话:“后来阿绫哭着入宫来求我,我便知,她是真的对陛下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为此,就算只是为妃、为妾,她亦肯低下清河崔氏嫡女的头,心甘情愿地侍奉皇后。尽管她私心之中,仍是看不起皇后,这话是我僭越了。我实在不忍见到侄女哭成泪人,便出了下策。宫里那些流言,是我命人散布出去的,包括,陛下大婚当初,是为了修缮皇陵而短了皇后份例,也是我让人散布的。”

  宫里的人大多谨小慎微,确实也有那么些爱嚼舌根的,她要找几个,贿赂一番,将这些话做得毫无斧凿痕迹地传入岳弯弯的耳中,这并不难。

  岳弯弯越来越吃惊:“崔太妃你……”

  她当时确实极为生气、恼火,甚至饮酒,饮得酩酊大醉,对元聿痛痛快快地发作了一场。

  原来当初这一切发生,都在崔太妃的掌握之中。

  而且差一点儿,她就因为赌气,而真正接纳了其他女人入宫,为元聿之妃。

  若真如此,不就是正正好好上了崔家两代嫡女的大当了?

  真是太险了!

  岳弯弯满心复杂,她选择救崔太妃时,可未曾顾虑这么多,谁知竟牵出了这段往事前尘出来,若非如此,加上元聿那只闷葫芦死咬嘴巴不说,到老也还是一桩无头公案!

  气死了!

  但气的不是崔太妃,还是元聿!

  早知道,真就应该再骂他三回!

  ……

  疏林如画,岳弯弯一人踱至清溪边,借着清澈而潺湲的溪水濯净了双手,正要舀水濯足。

  身后松涛如怒,起伏如波浪,一人跪坐溪石之上,按剑而跽,出现得无声无息,若不是岳弯弯陡然从水中瞥见了大将军那披坚执锐的伟岸的身影,真要吓出病来。

  山林间是自由的,她方才的举止已经很没有皇后的仪态了,不曾想,又在这里撞见大将军,她惊魂之后,靠着身后的溪石坐好,默默地传回自己丝履,“大将军,你这是——”

  冒开疆道:“臣护驾不力,致使皇后受惊,臣死罪!”

  岳弯弯先是一愣,但见大将军那巍峨如山岳的身影,跪立得比董允更笔直,她蓦然笑了:“原来董允是学你啊。”

  冒开疆神色肃然:“臣累娘娘受惊了。”

  岳弯弯道:“没受惊,大将军你快起来!”

  冒开疆执意不肯。

  岳弯弯叹了一声:“真无事,不妨,你还是说说,太清观烧损的建筑,烧坏的经书如何了,还有观主,朝廷愿意走国库帮他,他怎么想?”

  冒开疆道:“观主已被安抚,已无大碍。”

  岳弯弯又舒了口气,朝他微笑,露出四粒雪白的贝齿:“那是最好了。就是,走国库的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儿,多半还是陛下拿主意,大将军你帮帮我,给他们说说好话,你看成不?”

  冒开疆道:“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末将给娘娘提议,只需娘娘首肯,陛下他……自然愿意。”

  这话——岳弯弯惊讶:“怎么说?”

  冒开疆将头垂得更低,隔了半晌,才听到中正不阿的大将军沉声道:“钱是陛下的,娘娘若还是娘娘,就可以动,若不做娘娘了,当然,就动不了了!”

  岳弯弯心惊肉跳,继而,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难道夜里失火,是元聿的手笔?”

  越想,竟越觉得有可能,天爷!这个黑心肝的男人居然敢这么做?

  冒开疆忙道:“娘娘这就是误会陛下了,此事与陛下无关,是臣斗胆,奉皇命,知顺势而为——”

  “……”

  一阵无言之后,岳弯弯忽然想起,此际跪在她面前的这个虎背熊腰,抬手却敌三千里的大男人,在家中却也畏妻如虎。一时百感交集,她脸色复杂:“大将军,你是不是把你和你夫人斗智斗勇的本事,都拿到这儿来活学活用了?”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连如此刚正的将军都是!

  冒开疆一时语塞。

  岳弯弯也不愿计较这些了,她有些头痛。

  扶额,摇了摇头,却听到冒开疆沉声朗朗:“皇后娘娘!是臣该死,求皇后降罪!”

  岳弯弯朝他无力地呼了口气:“大将军这是做甚么?我不怪你真的。”

  见他似还是不信,岳弯弯又叹了声,道:“我没打算离开陛下啊。”

  冒开疆是真正地愣住,抬起头,只见皇后笑靥如花瞥向了别处,是极为绚烂,衬得她清丽的容颜都染上了夕晖霞绮那般的殊艳之色。

  她是真的没有打算离开神京,更不打算就这么和元聿分开了。虽然气,不过也是激他而已,顺带迫自己也该想想清楚,如何找到最合适的位置,与元聿相处。虽然她一时还没有找到。端阳姑姑说得有道理,不是不可救药的男人,没必要轻言放弃。女子立世最是艰难,何况,哪有皇后自请下堂离去的道理?就算前朝有,也终其一生无法真正摆脱枷锁。

  这个地位带来的是荣耀、富贵,亦是责任。

  她早就想明白了。

  只可惜,元聿的表现实在太差、太差了!她当初就想甩脸子走人了!

  岳弯弯眨了眨水光濛濛的眼,将其中的涩意一点点地逼了回去,继而扬唇,笑道:“嗯,大将军,我听说你武功盖世第一,却没什么机缘能得一见,你既说你有罪,那你演一段剑法给我瞧瞧,算作赔罪好不好?让我开心了,功过相抵。”

  冒开疆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提了这么一个滑稽的要求,他素来耿直,这时不禁傻了片刻,但见皇后神色极是认真,完全不像是说笑,虽心中还有诸多疑惑,但也立刻沉声道:“末将领命!”

  说罢,他长姿起身,右臂按在悬于鞶带左侧的长剑剑柄上,铿一声拔剑出鞘,剑锋清冷,直拂下寸寸寒芒,而龙吟未绝。

  岳弯弯也来了兴致,索性就侧身坐过来,盘起了双腿,双臂抱膝,歪着脑袋欣赏大将军绝世无敌的剑法。

  这可是她的马术师父,也是学了马术以后,偶然一日听得董允提起,说大将军原来只是马夫出身,可他武艺过人,以一当百,后来还是淮阳侯慧眼识珠,将他举荐给了清河郡主,一次因先帝寿宴随郡主赴京,在当时,降服了西域进贡的旷世难有的烈马,由此得到了先帝的赏识,得以入朝为将。此后凭借战功平步青云,迎娶清河郡主为妻,风光无限。董允说起来,都连连感叹,这驯马虽然是大将军的老本行吧,可陛下也忒大材小用了!

  虽知董允这是在发牢骚陛下为何不把这好差事交给他自己,但岳弯弯还是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上。

  这个念头,也是由来已久了。

  但见大将军剑锋在如阵的青松间穿梭,抬手如雷霆震怒,挺剑若江海奔流,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直看得岳弯弯瞠目结舌,专注到无法自拔,更连周遭来了何人都不知。

  元聿暗暗咬着牙,悄无声息地站在岳弯弯的身后。

  入山之前,就得知昨夜里太清观后院失火的事,元聿当场变色,心瞬时也沉入了谷底,后来那小道童机灵,约莫猜到了陛下为何色变,多半不是为了那几卷在天子看来压根不值几两钱的道经,立刻找补道:“皇后娘娘无事!”

  虽得如此说,元聿仍是心悬难下,弃了马匹之后,徒步狂奔上山。

  然而好不容易入了太清观,那观主却道娘娘在东厢,当她追至东厢,却见屋门被昨夜的大火熏至全黑,心再度一提,随后终于入门,却只见清毓一人在收拾东厢,铺床叠被,忙碌得不可开交,他这心再一落,几起几落之后,人终于再沉不住气,立时就不顾帝王威仪,启唇便问:“皇后人在何处?”

  清毓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料到,这才几日,陛下居然亲自来了翠微山。

  她们这些宫人盼着帝后和好如初,已很久了,当下她立刻如实招供了皇后的行程,于是元聿绷着张本是俊美、奈何如今稍有点儿不修边幅的脸,折身大步出了寝堂。

  一番周折,终于见到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