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喝足的狗蛋
“这些是大哥愿意给我的, 可不是我要的。”梅汀这样说道,又看了一眼梅清, 振振有词,“这么多年来,大哥也没管过家事,家里面也是我来孝顺父亲和母亲,这些东西也都是我在打理, 现在大哥给了我,我受之无愧。”
老太爷是万万没想到能从梅汀这里听到这样的话,简直连站都站不住了, 手都微微颤抖:“拿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还能说受之无愧?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一旁的梅清上前来扶了老太爷一把, 搀着他在书桌后坐下了,语气倒是平平:“爹也不必动怒,正如二弟说的那样,这些年这些产业也是二弟一家在打理, 无论亏损或者是其他,总是他们在费心费力,倒不如直接给了他们。”顿了顿,他又倒了一杯茶送到了老太爷手边,“从前倒是无妨了,现在二弟成亲,将来就要生子,处处都是要用银钱的,手里没有一二产业,将来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呢?为着二弟着想,我便自己做主,把这些产业都给二弟了。”
“那你可曾想过你自己还有妻子,将来还有儿女要养活?”老太爷痛心疾首,看向了梅清,“你这样做了,梅汀有感激你吗?他刚才在说什么你难道没听到?他在说理所应当!他在说受之无愧!这样的白眼狼,他不会知足!若他知足,他该感谢你才对,怎么从你们进来了到现在,他一句谢谢的话语都没有!”
这话说得一旁的梅汀脸微微涨红了,他强硬地插了嘴,道:“爹你这分明是偏心,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大哥如何我不管,但爹娘你对我们兄弟二人难道不是偏心的吗?从前就是事事都顺着大哥,他想念书就念书,想不念书就不念书,家产不想打理就全部丢给我来做,家里大小事情全部是我来跑腿,我简直和家里的管家都差不多了,还要被拿出去和大哥做比较,这又凭什么?”
梅清抿了抿嘴唇,只是不语。
老太爷看着梅汀,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而梅汀仍然继续说道:“这世上竟没有人比我更委屈了,大哥被过继出去,我分明才是梅家的长子,我为什么要给隔房的堂哥跑进跑出地做事情?为什么我作为长子却一分产业都分不到手?这些事情爹娘你们为我想过吗?”
老太爷喘着粗气,用力捶了一下椅子的把手,看向了梅清:“去叫你母亲,还有你媳妇一起过来。”
梅清担心地看着老太爷,道:“爹,今儿这事情不必动怒,二弟从前憋屈的地方多了,如今有怨气也是正常的,父子之间,没有必要为着这些事情动怒。”
“我与他是父子,与你也是父子。”老太爷看着梅汀,潸然泪下,“为父这辈子所遗憾,也便是当初没有与我父据理力争,让你过继给了大哥……罢了……”他抬手抹掉了脸上浊泪,沉沉叹了口气,“罢了,这些往事没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也是应当果断一回了。”
梅清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他从来也都觉得老太爷对自己的确是疼爱的,也有偏爱——现在想一想,应当是心有愧疚,所以之前才有诸多放纵。
“去吧,把你母亲还有你媳妇一起叫来。”老太爷摆了摆手,只命梅清出去喊人。
梅清应了下来,出了书斋,便已经看到薄秋扶着老太太在廊下了,后面当然还有跟着一起来的韩姹儿。
“老太爷请母亲还有秋娘一起进去。”梅清打了帘子,让薄秋与老太太一起进去。
韩姹儿想了想,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老太太进到了书斋中,先看到了梅汀,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才看向了老太爷:“是出了什么事情?隔着个院子,就听见太爷发火。他们兄弟二人如今也成家了,有些事情就由着他们吧!”
老太爷摇了摇头,只让梅清扶着老太太坐下了,抬眼看到韩姹儿也在,倒是也没表示什么,只让韩姹儿与薄秋一起在旁边站了。
“今儿人都齐全。”老太爷清了清嗓子,才慢慢地开了口,“也便不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趁着我和老太太都还在,人也都清醒,给你们把家给分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先是一愣,想要说什么,但却被老太爷止住了。
“今天梅清带着梅汀去衙门把家产已经改了名。”老太爷看着老太太,只强调了这么一句,“你们兄弟二人既然已经到这样地步,也没什么必要还非得在一起住,毕竟是堂兄弟。”
一旁的韩姹儿露出了惊讶神色,她侧头看了一眼薄秋,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梅汀眉头却紧皱着,似乎不满老太爷竟然会这样说。
“分家势在必行,也省得你们堂兄弟两人闹到最后成了仇。”老太爷语带嘲讽,“产业既然都给梅汀得了,那也就这样吧,这宅子是朝廷当年赏给我大哥的,我厚着脸皮住了这么多年,也该是还给朝廷的时候了,梅清到时候帮我写折子递上去。我多年来积攒的梯己中,书画古玩居多,为了补偿梅汀拿走了家里的产业,就全部都给梅清。你们母亲那边的梯己,便由你们母亲做主给你们堂兄弟来分。”
老太太已经愣住了,好半晌都不知说什么才好,目光在梅清和梅汀兄弟俩之间转了几圈,最后含着眼泪看向了梅清:“你怎么光做傻事?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不经过脑子的?难道以后你要带着秋娘出去喝西北风?产业给你,你今后是好是歹有点收成,现在你怎么办?”说着又看向了梅汀,“你便这样嫉妒你哥哥?难道家里对你不好?从前你哥哥多少东西都让着给你,去国子监上学机会给你,你学出来了什么?你手里没钱你哥哥把产业让你去打理,你打理出来什么?反而理所当然觉得这些都是你的?汀儿,你这些年总在我面前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我只当你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看来……”
“罢了,这些无用的话不必多说。”老太爷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倒是果断起来,“你那边梯己也不少,倒是给他们均分了吧,省得也说我们老两口偏心,到老了在京城被笑话。”
老太太静默了会儿,看了看薄秋和韩姹儿,又看了看梅清和梅汀,道:“我梯己中的东西,也全给老大了。一则是因为秋娘家里贫寒,嫁给老大了,嫁妆也都贴补给老大用,手里没剩多少东西,我做婆婆的应当多补贴一些;二则是因为韩氏嫁妆丰厚,也不稀罕我攒下的这些东西。我年纪老了,也不出去应酬,有人笑话我也是无所谓的。从汀儿口中听偏心二字也不止一回,这次便顺了汀儿那偏心二字,索性全部给了秋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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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世界二
尽管老太太和老太爷手中的梯己并没有分到自己手里, 但梅汀并没有多少悔意。
他很清楚地知道现在抓在自己手里的产业是多少,而老太太和老太爷手中的梯己又是多少,两相比较, 当然还是自己手里的这些更重了。
只是他心中仍然还是觉得不公,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父母的偏心。
若叫他扪心自问有多恨梅清,那倒是也不至于, 平心而论,梅清对他的确足够好了,作为兄长的梅清是无可挑剔的, 让他多年来耿耿于怀的乃是老太太和老太爷对他们兄弟俩的区别。
从来对他梅汀都是严厉的,读书时候读不懂了读不下去了, 从来都没有安慰,都只会逼着他继续往下念, 普通书塾不行就塞进了国子监,还要告诉他用的是梅清原本的名额,接着还要告诉他将来所有都是需要他自己去挣的,家产没有他的一份,这怎么能叫他不怨怼?
明明自己和梅清都是亲生的, 凭什么这样对他?
等到他知道梅清早就被过继出去时候,心中这份不公不忿便放大了,他便越来越觉得不平。
再到后来, 梅清娶了薄家的女儿——的确, 薄家现在精穷什么都要拿不出来了, 但是名声摆在那里,祖上曾经显赫,对比韩家呢?韩家拍马都比不上薄家了,虽然韩家有钱, 韩姹儿嫁妆丰厚,但这又能算什么呢?
梅汀有太多感觉不公的地方,但今时今日,总算也摆脱了这些缠绕在他心头的不公和愤愤,他只觉得老太爷和老太太这些年的偏心总算是让他们自食恶果,他们偏心的梅清能赡养他们吗?带着他们老两口去喝西北风?到头来还不是要跟着他梅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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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绛萼院出来,梅汀便与韩姹儿一路回了东院,两人起先是不说话的,等进了东院,才绷不住脸上的神色,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大约是要搬到别业去。”梅汀这样对韩姹儿说道,“别业现在也是我们的了,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宅子被收回去。”
韩姹儿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压抑着声音中的喜悦,只平平道:“知道了,我这就吩咐了人去收拾——老太太和老太爷要跟着我们的吧?”她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跟着我们,大哥那是隔房了的堂兄,哪里有叔叔跟着侄子住的道理,当然是父亲跟着儿子住了。”梅汀沉稳道,“不管这些,反正你收拾了就是。”
韩姹儿应下来,便欢欢喜喜地去命人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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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绛萼院中,梅清倒是没有急着走,他替老太爷写了折子,然后又看了看在一旁正在劝慰老太太的薄秋,然后道:“老太爷和老太太不如就跟着我与秋娘住吧?我已经看好了宅邸,位置也好,刚翻修得整整齐齐,还是我亲自画的图样,样样儿都好,也给老太太和老太爷留了院子。”
薄秋抬眼看了一下梅清,心中赞了一声,口中便接了话道:“虽然总说老爷出继出去了,但事实上老爷就是老太太和老太爷亲生的呀,血缘关系无法斩断,我们奉养二老是应当的。”
老太太看了一眼薄秋,又看了看梅清,沉沉叹了口气,只拍了拍薄秋的手:“我知道你们是好心,只是你们也太傻了一些,那些东西原本就是梅清的,梅汀再怎么惦记,他惦记也不能抢到手里去,你们现在拿什么过日子?老大向来有些大手大脚,我心里有数,你们两个年轻人过日子还罢了,我们两个老东西若跟着你们,倒是成了累赘。”
梅清道:“这有什么累赘的?只要老太太不嫌我,我和秋娘自然能好好孝顺你们。”
老太爷怔怔看了一会梅清,又把手里的折子看过了,然后交还给了他,道:“罢了,我刚想过了,我和你母亲跟着你们兄弟中无论是谁,外人都有话说,索性就回老家去了,过一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也好,正好翻修一下老家的祠堂,再修一修族谱,整一整祭田,叫子孙受益。”顿了顿,他摇了摇头又是一叹,“这折子你今儿就递上去吧,然后回去收拾了东西,这宅子应当要被收回去的。”
梅清闻言,便也不再多劝什么,便拿了折子,与薄秋一起出了绛萼院往正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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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这事情认真算起来并不算什么大事,但递到了当今案上时候,还是惹得当今着意多问了几句。
原因倒是很简单,今上前儿才喝了玉莲公主敬献的白露酒,梅清是他才刚刚关怀过几句的人,还想着快到过年时候了给点赏赐,一转头就看到梅家的事情,着实是让他觉得意外。
今上素来也知道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若叫当事人来讲,恐怕是要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还各自都有道理,掰扯得无止尽,个个儿都仿佛受了委屈,只听得人头大。
索性今上便宣了玉莲长公主进宫来,把梅家这事情问了问。
玉莲公主是偏心着梅清的,梅家这事情说到底也不是梅清的过错,于是公主便也就直接开口了,道:“左不过是钱财乱人心,陛下也知道当初禁军统领留下那些东西,梅家当年就吵过一次,否则梅清是怎么过继过去的?如今就是梅清的弟弟见着了那笔遗产,心动又放不下,对哥哥左右挑剔又在家里面惹事生非,我还听说他们兄弟俩的媳妇还动手打了架,最后便是梅清退了一步,把家产给了梅汀,自己换了个自在。”
今上听得直摇头,手在折子上点了点,道:“如此说来,梅汀此人生性奸诈小气,不是什么好人。”
玉莲公主笑道:“陛下也没得为这些臣子家里的人生气,既然梅清愿意给弟弟,索性也就成全了他想做好兄长的心思吧?”
“朕素来不喜欢这些得寸进尺不知分寸的人。”今上摇了摇头,“这事情既然都送到了朕的面前,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个小人得志了。虽然财产梅清愿意给他弟弟,但朕也不叫梅清吃亏。”顿了顿,他便吩咐了身边的内侍去下旨,说把现在梅府的宅邸赐给了梅清,还让梅清进了画院做待诏,又说梅汀品行低下不堪,把他身上监生的身份也去了,变成了平民,如此兄弟二人既然已经分家,便不应再一起居住,理应分开。
这么一道旨意到了梅家,让梅汀面如死灰。
第59章 世界二
天底下最蛮横不讲理的, 也就是皇帝了。
梅汀纵然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在圣旨面前也只得低了头。
梅清接了旨,便看向了老太太和老太爷, 恳切道:“如今既然这宅子圣上赐予我, 那就请二老不要搬走了,儿子虽然被出继出去, 但也想奉养二老。”
跟随一起来宣旨的官员在一旁附和着笑了两声,道:“梅大人也是一片赤子之心,梅老大人就不要辜负了。”
梅老太爷着意看了一眼梅汀, 见他脸上一片灰败,不由得心中暗叹, 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口中只笑道:“也是圣上的恩典了。”
送走了前来宣旨的官员, 便只剩下了梅家这六个主子了。
梅汀此时此刻已经不想说什么——他也不知要说什么了,他只垂头丧气地在一旁坐了。韩姹儿陪在梅汀身旁,想要安慰梅汀几句,但几番张嘴,最后只被梅汀按下了。
梅清和薄秋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开口道:“二弟也不必沮丧,虽然不能在府里常住了,但去别业上住着也清静。”顿了顿, 他又道, “至于监生名额也不算什么, 圣上也没说你不能继续考,苦读一二年,再考个秀才也是可以的。”
梅汀看向了梅清,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 道:“成王败寇而已,大哥不必多说了。”
这话直听得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摇了头。
老太爷道:“汀儿,今时今日却不是成王败寇,难道你与你大哥是要争个胜负吗?”
“难道不是?”梅汀反问,“如今大哥功名也有了,富贵也有了,然后摆出这样慷慨包容的姿态,却不想想之前是如何刻薄不饶人?”
“若真的刻薄不饶人,为何把家产给你?”老太爷叹了口气,“你便是觉得这家里人人应当捧着你让着你纵容着你,顺着你的心意,才是对你好?”
梅汀冷笑了一声,道:“那为何家里向来是纵容着大哥,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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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叫人无法回答。
老太爷没法说自己当初因为内疚,所以想补偿自己的长子,于是才有纵容——说到底,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写在墓碑上的孝子名字是梅汀不是梅清,他想让梅汀有出息,所以才有对梅汀的严格和严厉。
这些话已经无从说起,现在事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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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了腊月到来之前,梅汀带着韩姹儿去了别业上,老太爷和老太太倒是留在了梅府,这是梅清所求的,二老也就顺水推舟了。
之前就收拾好的新宅子也没有白白放着,薄秋跟着梅清进去逛了一次之后,便建议了梅清把新宅子当做他平常和人一起赋诗画画的地方,位置又宽敞,又适合待客。
于是梅清便又把里面有些院落重新画了图纸,叫工匠去收拾成了不同风格的院子,专门用来待客玩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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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薄秋来说,这日子一下子变得轻快了起来。
尽管家里只是少了梅汀和韩姹儿两人,但是气氛就截然不同了。
虽然老太爷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但老太太的心态调整得似乎很快,她已经很少再提起梅汀了,也放心把家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薄秋,每天在家里面倒是拾起了些写写画画的兴趣,还常常与薄秋聊一聊首饰衣料,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白露酒的事情,接着便异常敏锐地觉察到了薄秋和梅清现在的银钱到底怎么来。
“是个法子,但是似乎不太长久。”老太太很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清儿是很英俊帅气,但是很难保证到老了还这么相貌堂堂。”
薄秋原本还在跟老太太说衣服料子,忽然听到老太太一杠子把话支到这里来,差点儿没喷了,手里的茶杯都端不住了,赶紧放到旁边茶几上去。
“您……知道?”薄秋也没敢直接问,她揣摩着老太太平日里的性格,索性也就还是这么含糊地问了一句。
“我也不是从来都是个万事不知的老太太。”老太太感慨地笑了一笑,“我年轻时候不也是管家管事,整日里琢磨着银钱够不够用,要不要东挪挪西凑凑?何况你们这法子也不新鲜,只是从前没有哪个男儿郎出来吃这个螃蟹而已了。”
薄秋听着这话,也不像刚才那样惊诧了,但还是不自觉地多看了老太太两眼。
“女眷里面,这些事情并不少见。”老太太淡淡道,“谁家开着胭脂铺子,那家的女眷便必定是每次出来走动时候,脸上用着自家胭脂,引得人去问是哪家买的,上色如何,容不容易脱妆。”顿了顿,她含笑看向了薄秋,道,“你看,是不是和那白露酒的事情差不太多?只不过那酒家不是咱们梅家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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