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土
“不了吧,”江络眼神往阳台上一飘,说实话这阳台还挺高的,“我怕高。”
宿容突然想到什么:“这幕戏的那个台子也挺高的。”
“是,”江络笑了一下,“但是勉强还能克服。”
毕竟场景就这么设计,不可能说因为她恐高就换个地方拍。
抬头,宿容拿烟的动作到一半,顿住了,他看向江络:“你有没有考虑过发挥不好还有外因存在?”
江络一愣:“比如说?”
宿容说:“比如说场景设置,再比如说……”
他微妙地停了一下,其实没有“再”,能想到的外因只有场景设置而已。
宿容:“再比如说,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回答得斩钉截铁,快穿世界的攻略任务不能算谈恋爱。
宿容微妙地松了口气,接着问:“那有没有喜欢过人?就算是那种无疾而终的暗恋也成。”
江络靠在墙边,思绪飘得有点远。
有啊,无疾而终的暗恋,不止一次了,对象还是同一个——但是那肯定不好放在这里说。于是飘到最后,想起的反倒是在初始世界的很久以前遇见过的那个人:“有,挺久以前的了。”
“说说看?”
江络略微垂着头,发丝投下的阴影挡住了半边眼睛,嘴角的笑若有似无。
江络一直是个冷淡的人,但是现在回忆起那件事时却意外的有人气味,毕竟那段邂逅算是她前十七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值得高兴的时刻。
“那时候我还没上高中吧,挺小孩子过家家的。”江络说,“我以前初中也是外国语初中,那时候就有出国的打算了,本来为了早点能离开江家甚至想过高中就出去,所以学校组织出去调研的时候我毫不犹豫报了名。”江络顿了顿,继续道,“那所高中的篮球队还挺有名的,老师就带着我们去看了一转,结果过去的时候也是运气不好,一个篮球朝着我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那时候江络的身体还很弱不禁风,别说篮球了,用力点拍她脑袋一下怕是都要倒。
所以那个帮她挡住篮球的白衣少年,对年少的江络来说跟架着祥云的盖世英雄没什么两样,可惜的就是那时候她眼镜偏了,没看清对方模样。
只记得有一双就算看不清楚,都能感觉到漂亮至极的眼睛。
江络说完,发现旁边安静到有些奇怪。
一扭头,看见宿容手里拿着根点着的烟,就这么让它自己烧着,火星子都快撩到手指了,但是他就好像毫无所觉一般,直直地看着江络。黑曜石一样的桃花眼里像是有光。
“怎么了,这个故事很奇怪?”
没有。
怎么可能。
宿容描摹这江络的眉眼,假设她留上稍微厚重一点的刘海,脸上再多点婴儿肥,矮一点又内向一点。
——确实就跟记忆中那个女孩重合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让旁边一头雾水的江络晃了下眼,然后道:“总之——再体会一下那种感觉。到底是感情戏,没有公顷的话很难能演得好。”
江络点头。
照着他的话体会了一晚上,除了对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份更好奇以外没有什么别的收获,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上场。江络深呼吸一下,自我安慰道,至少对了一晚上的戏,熟练度总比昨天要好上不少。
陈导透过镜头看向这边,指导江络站位:“江络,你再往左边站一点!”
江络愣了一秒,才往左边走了一点。她本来站在里高台边缘挺远的地方,就算是用余光也看不见丝毫下面的情景,但是现在就不同,基本上只要一侧国宴就能看见高台下面的景象。她有一点眩晕。
虽然恐高比之前缓解些许,但是也只是“些许”而已,现在江络也顶多是躺在双层床上不至于发抖的程度,真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心里还是会发懵的。
还没来得及调试好心情,陈导已经喊了开始。
只好飞速调整状态,进入角色。裴莲重新得到一条命,心里思绪复杂为了她这条命,季小柔不惜盗取家中宝物,也不知道季宗主是否会勃然大怒。加上自取心头血前,她“没有容身之处”的问题依旧存在,一路上过来,容氏的仆从们都对她避而不及,就好像她是个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在她之前留下书信的坚持下,心头血已经拿来入药,容溯不会死了。
因为妖族血脉的觉醒,裴莲眼尾微赤,面容也更加妖冶。
她面色冷淡,阔步朝前走,远远望见某人的身形时忽然一顿。
裴莲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再见到容溯,一时间有些慌张。
但是这份慌张在宿容说完两句台词时,又被压了回去。裴莲重新戴上面具,像是一个用刺来保护自己的刺猬:“少宗主这话说得奇怪,我这不是为了救你?能好好活着,却跟你救命恩人说什么残忍——”
江络说着台词,努力地让自己的视线别往高台下面看,但是余光总会不由自主地扫到下面。
她的眼睛缓缓睁大。
宿容在靠近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她和高台栏杆之间,在凑上前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于是那一瞬间,江络再也看不到什么高台,也想不起要害怕。
眼前是宿容缓缓凑近的脸,鼻尖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雪松。
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剧烈地震动了两下。
下一秒,带着雪松、咖啡、水果、淡淡烟草气味的吻,轻柔又凶狠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169章 杀青
江络的心脏停跳了一瞬。
她眼睛一眨不眨,甚至忘了眼珠子该怎么转了。因为看不见旁边高处,眼前只有宿容,害怕的感觉消失,只觉得……
扑通,扑通。
陈导在镜头前面看着江络表情,她先是惊讶一瞬,随即目光变得沉静内敛,又暗藏汹涌。
就像是几千年的寒冰里藏了一团火苗,最开始的时候还小得没有人能看见,但是或许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这一小团子火苗会越烧越大,到了燎原的程度。
宿容亲人的时候有个习惯,骨子里带的。
先从下唇亲起,最开始是蜻蜓点水,小心翼翼的亲法,然后大概是熟悉了,动作就稍微凶狠起来,在江络的唇上厮磨。江络下意识的想要闭眼,但是这场戏要表现出裴莲被惊到了的样子,还不能闭。
宿容长得好,远远地看就能在人群里一眼找出来,现在凑近了更是不得了,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面打下了浅淡的阴影,眼皮子微微阖着,放别人那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到他这张脸上,却莫名其妙有种冷淡的感觉。
江络的心一开始还砰砰砰地跳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了一样。
直到她一抬眼,看见咬着她嘴唇的这位耳边还有点红。心里突然就有点好笑。
因为要补特写,这一段吻戏前前后后拍了三遍,足足一小时。
亲完了江络嘴唇都有点发干,让安安拿了矿泉水过来润着。旁边陈导道:“比昨天好多了,对戏果然有用?”
江络的目光和宿容一撞。
随即移回来,笑了下:“是,挺有用的。”
宿容紧跟着还有场戏,江络一边喝水一边远远得看着他,脸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失。她抬起手,试图冰一冰脸,却发觉手上的温度比脸还要热。
陶可欣正巧路过,看到她脸色都吓了一跳:“你没事吧,难不成是中暑?”
江络肤色比一般人白,脸红的时候更加明显,她手一顿:“没事。”
“就是有点热而已。”
陶可欣一脸纳闷,心想这都十月份了,就算穿着古装戏服也不该热成这样。但是也没多想,拉了江络和她商量:“对了江络,你来帮我看看这场戏,我总觉得我情绪进不去——”
陶可欣的下一场戏,也就是她的角色季小柔领盒饭的戏份。
江络作为原作者,对角色心理自然了解颇深,和陶可欣讲了一下午,她虽然还有些一知半解,但是比一开始一头雾水的状况也好了不少。
虽然容家一直有意瞒着裴莲的事,但是她长久不出现,加上之前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听到了季宗主空中“药引”一词,不少人心中都有所猜疑。其中更以季宗主本人为甚。而对他来说,与其说是猜疑,更不如说是欣喜若狂。
季宗主作为强硬派,一直想要灭妖全族。
现在这种状况对他来说是完全不想看见的。开什么玩笑,要是妖和人真的达成和平了,那他——
想到这里,季宗主就气得忍不住摔杯子。
现在好了,要是裴莲真的在容家出了事,无论她是自愿还是被迫,只要他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妖族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因为几个愚蠢的人族丢了性命,那之前的一纸公约自然就成了废纸。虽然听说容家费劲心思,找遍全修行界的灵药想要给裴莲续命,但是季宗主也并不怎么担心。
能治好裴莲的药物早就被他藏了起来,所谓续命也不过是一时的事。
她早晚是要死的。
季宗主等那一天太久了,等得急不可耐,然而最终,却等来了裴莲苏醒的消息。
简直晴天霹雳,着怎么可能呢?
季宗主不可置信了几天,最终想起来什么,去库房里一看。果不其然,那份药材已经没了踪影。
一想到因为裴莲苏醒,自己打的那些小算盘都化为泡影,季宗主怒急攻心,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不顾两家情谊,以容家盗取季家宝物为名,要在两家间掀起大战。
人妖大战才刚打完,没想到又来了内战。
季小柔夹在两者之间,一边是敬爱的父亲,一边是至交好友,两面难做人,只好暂时和裴莲断了联系。只是季宗主似乎并不只是准备小打小闹,他带领门下弟子,直接围了容家所在的山头。
风声猎猎。
两路人马对峙,打头的季宗主双目通红,面容狰狞,比妖还要可怖。
容宗主看着昔日好友变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声叹息:“季含庚,你又何必做到这样?”
季宗主已经完全听不下话,他看着裴莲那高傲冷淡的模样,恨得咬牙:“裴莲!就算有这可笑的合约约束,但人和妖本就不可共存,你真以为这种虚假和平能维持多久?”
裴莲面带冷笑:“我倒是更好奇,为何季宗主您这么不想要人妖共存?”
修行界中对妖强硬派也不止是他季宗主一个,但是比起对妖的恨意,大部分人更想要和平,毕竟他们之所以恨妖,也不过是觉得他们残忍无情,搞得生灵涂炭,但是季宗主不同,他似乎只是仅仅,想要杀妖而已。
裴莲看向季宗主的目光冷淡又厌恶:“我从前就一直在想,你是怎么得知妖的心头血能入药的?”
季宗主眼神一震。
他拔剑指向裴莲,作势威胁,但是却完全没有让对方感到害怕。
裴莲咄咄逼人:“后来我派人调查,发觉百年前你季含庚像是发疯一样找能提升修行,让人长生的法子,但近些年却忽然停止寻找——”
“我妄加猜测,这应该并不是因为您放弃寻找,而是因为,已经找到了吧?”
裴莲一番话像是一番惊雷,把所有人炸了个人仰马翻。
季小柔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怎么可能,难不成父亲真的是因为要取妖的心头血做长生药,才一直想要挑起人和妖的纷争?她面带希冀:“父亲,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阿莲她肯定是猜错了——”
然后,她撞上了父亲的目光,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季小柔从小在蜜糖罐里长大,天真,纯善,但是不蠢。
她腿脚发抖地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