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不苦
“你待得,我为何待不得?”苏年撇撇嘴,她眼珠一转,一把夺过他手里洗菜的盆子,“便不是做饭,洗菜难道我也不会吗?”
影二拿她没办法,只能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她。
只听她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不知哪本书上记载的方法:“入水宜久,久则干者浸透而易去,洗叶则高低曲折皆需至,菜弃边而心出……”手下动作也不耽误,不多时,好好的小青菜就被揪得快只剩下菜心了。
影二无奈扶额,轻柔又坚定地把菜抢救下来,然后把她丢弃在一旁的菜叶都拾回,又洗净重新放回盆里。
见状,苏年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做得不对,便讪讪道:“那我来生火吧。”
“你什么都不用做,”灶台有火,实在危险,影二连忙赶在更大的事故酿成之前拦下她,“小姐在堂屋等着,饭菜很快就好。”
苏年闷闷不乐地走出庖屋,她引以为傲的琴棋书画现在都用不上了,做饭又和书上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想要学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何况如风还什么都不让她做。不让他喊王妃,他就开始喊她小姐,就好像两人即使已经离开王府,她还是他的主子。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样啊。
她原先很确定,影二愿意带着她离开是因为对她有情,可这会儿却又有些不自信了。
于是晚膳过后,她毅然拿开如往常般窜到她怀里撒娇的雪貂,一脸严肃认真地告诉影二:“如风,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影二挑了挑眉,两人面对面坐在堂屋的案几前。苏年咬了咬唇,话到嘴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了:“如风,你带我走,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主子,你要听命于我吗?”
她打定主意要在这场谈话中占据主导,拿出世家女子的骄傲来,倘若得到否定的答案,她便要严厉谴责他干什么都制止她的可恶行径。
“不是,”影二很快回道,他的眼睛好像纯黑的宝石闪着光,里面只有苏年的倒影,“是因为喜欢。”低低的声音像春风吹在她耳边,让人浑身酥酥麻麻。
这样直白的话,让苏年觉得刚才蓄好的力气,哗啦啦一下全溜走了,明明想好的一肚子话,好像也随之不见了,甚至不知不觉就红了脸,有点语无伦次地小声道:“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让我做,这样我总觉得自己很没用。而且、而且你到现在还在叫我小姐……”
“你知道吗,在成为合格的影卫之前,我每日的训练都在夜间,不论多累都不能停歇,就这样一直练到第二日。”影二淡淡地叙述,神色很平静,好像那段日子的痛苦并不值得一提,“那个时候,最盼望见到的,就是太阳。它一升起,便有了希望,有了温暖。”
“后来我成了你的影卫,是你叫我不用再做影子,是你给了我名字,是你让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他的眼里是赤诚的真心和不掺假的爱意,“所以你笑我便快活,你流泪我便心痛,只是我那时,并不知道这就是喜欢。”
苏年的眼眶热热的,心里涨的满满的,她忽然就觉得,受过的委屈和痛苦好像也不算什么,至少还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守着她,爱着她。
“苏年,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俊秀的脸上显出甜蜜羞赧的笑意,“你就是我的太阳。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发光就足够了。”
要命了!苏年的脸颊已经红到发烫,可始作俑者却满脸的正经,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情话。
她慌忙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道:“你、你今日回来时手上藏了什么东西,偷偷摸摸的,我都看见了!”
这下轮到影二脸红了,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有点不好意思地递给面前的女子,话里是郑重的承诺:“这个配不上你,以后我会揽钱给你买更好的。”
“傻瓜。”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打开闻了闻,忍不住眯起了眼,赞叹道:“好香啊,有点像一种东西的味道。”
“是什么?”他不明所以地问。
她狡黠地笑了:“是风的味道。”
第50章 王爷的失宠王妃(九)
自打苏年二人安置在这僻静的小镇,为了掩人耳目,她从不走出自家的院子,平日里零碎的生活日用,都是影二外出打点。可今日眼见着日落西山,影二却还没回来,苏年不免有些担心,加之这么些日子一直风平浪静,她也就放松了些警惕,拿了块头巾匆匆掩了面便走出院门。
刚走没几步,隔得不远的一户农家里走出个妇人,一看见苏年眼睛都亮了:“哎哟,你就是这家的小娘子吧。”
苏年一愣:“您是?”
“叫我王大娘就行了,这乡里乡亲都这么叫。”她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虽然面容被头巾遮住了一部分,但光瞧这露出的一双好看的眼睛和瓷娃娃般雪白的肌肤,还有那通身的气度,就知道绝对是个大美人。
苏年从未和这样热络的人打过交道,一时觉得有点新奇,甜甜地唤了一声王大娘,叫得对方浑身舒畅,连忙诶了一声,然后啧啧赞叹:“怪不得你家相公成天把你藏在家里不让人看呢,这长得可真俊哪!”
她被这淳朴的夸赞说得脸一红,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王大娘可一点儿不见生,还拉过苏年的手,笑着调侃道:“看你这样子,是想出门找你家相公吧?”
她看着苏年脸似红霞的羞涩模样,好像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乐呵呵地说:“他呀,估摸着又到镇上给你买好东西去啦。每回都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可真知道疼人,比我家那口子可强多了!”
正说着话,如松的少年果真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回来了,王大娘立马就得意地开腔:“瞧我说什么来着,当家的这不就回来了。”
她看着两人蜜里调油的样子,眼角眉梢又带着点羞赧,一看就是刚成亲的小夫妻,自恃过来人,便语重心长地劝道:“要我说啊,你也别让你家娘子一天老待在屋里头,多出来走动走动,和咱们邻里也说说话,省的闷的慌。”
他家娘子…影二一听这话便有些晕乎乎的,顺手拿了一包点心便递给王大娘,声音也带上暖意:“我若不在,还劳烦大娘照拂一二。”
王大娘死活不接,嗔怪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就见外了不是?”最后实在拗不过便接了,不过临走时还说好第二天一定要送点鸡汤过来给苏年补补身子。
送走了过分热情的王大娘,两人同时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彼此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影二把东西拿进堂屋,看着周遭简单的陈设,又泛上一阵心疼,轻声说:“住在这样狭小的地方,实在委屈你了。”
他认真地看着苏年,眼睛里闪着的是对未来美好日子的盼望:“这两日关卡的排查已经不严了,等再过一阵,咱们便去南方。”他还一直记得她的身子受不得寒,北方冰冷,便是初春的寒风也叫她手脚冰凉。听说南方四季如春,想来便不会一直咳嗽了。
苏年笑着摇了摇头:“哪里会委屈呢,这里也很好,地方虽然不大,可是很温暖。而且你最近还添置了屏风,小几。”她的眼里是真实的满足,从前王府的院子再大,可是无人相伴的冰冷和孤寂,又哪里比得上现下的生活呢?
说着说着,她忽然又好像想到什么,眼睛亮亮地喊他的名字:“如风,院子里有块空地,我们在那安个秋千好吗?”
“秋千?是什么样的?”
“就是把木板两边系上绳子,再把绳子挂到架子上,人坐上木板便能来回晃动,好玩极了。”她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小时候府里便有一个这样的秋千,后来宅子翻新,父亲觉得秋千不合规制拆了,她便再没有过荡秋千的乐趣。
这事从前她同瑞王说过一次,正巧赶上他事务繁忙,便承诺她之后再着人去办,只是再后来,燕双双就来了。终究还是一场空。
影二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沉吟道:“做成藤椅恐怕更好些,不容易摔。”他又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可行,便道:“明日我便去集市看看绳子木材。”
苏年一下子就笑开了,他们果然是不一样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他放在心里。或许这一次,她真的能重新获得幸福。
古语有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显然这句话在下雨的时候是不大适用的。夜间下起淅淅沥沥的绵绵春雨,这老房子屋顶上一些不大明显的渗水之处便暴露出来。堂屋倒也罢了,拿木盆接了便是,可影二的卧房却是连床褥都湿了,大晚上的要想修葺屋顶也不方便,于是两人便各自顶了张大红脸,在苏年的卧房里面面相觑。
苏年扭捏了一下,然后小小声地说:“如风,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影二自打进了房便神思不属,鼻尖充盈着女子特有的馨香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回了一个好。
没有别的床铺,自然是只能同床共枕,两个人都身体僵直,直挺挺地躺着,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旖旎。
忽然,影二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焦急地从床上坐起来:“不对!我们不能这样,你身子不好是不能同房的。”他依稀记得听见王府丫鬟说过,王妃失宠说不定就是因为一直体弱不能同房,才叫王爷失了耐心。
“我身子早就没事了,而且、而且我们现在这样其实根本不算同房的。”她也坐起来,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成亲之前,教养姑姑也曾教导过她,虽然没有机会实践,但理论知识还是十分丰富的。
“那什么是同房?”影二一脸好奇,如果就连同床都不算,那到底什么是同房呢?
苏年的脸一瞬间就红透了,她眼神闪躲不想说,可是面前的人偏偏不依不饶执着得很,最后便只好破罐子破摔,恨恨地说:“反正、反正就是更亲近的事,做了之后会快活的事。”
“更亲近的事?”影二喃喃地念道,隐约察觉到她似乎有点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没有做让她快活的事吗?
苏年平日里总是过分苍白的脸颊此刻却带着醉人的酡红,盈盈凤眸里是一池春水,粉色水润的樱桃小口此时轻轻颤动,好像待人采撷的花朵,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后仿佛被蛊惑,像窥伺猎物的猎豹一般慢慢逼近,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含住了双唇。
她吓了一跳想要推拒,可刚一伸手,便被少年的大手牢牢握住,然后缓缓十指相扣被压到了床内侧的墙边,她好像被少年干净的气息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忍不住仰起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揪住他的衣襟,然后在唇齿相缠间偶尔泄出一声惊喘。
屋外阴雨连绵,屋内春意盎然。
而最近的王府却恰恰相反。长时间毫无进展的搜寻让瑞王身心俱疲,担忧和恐惧也与日俱增,午夜梦回,总能忆起那张娇美动人却泪流满面的面庞,醒来便是心口剧痛。
这日,他不自觉地就走到苏年的院子,惊讶地发现这里既熟悉又陌生。池子里的荷叶已经很高,池边的花开了又谢,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了。
小柳沏了一壶茶端上来,他抿了一口,皱眉道:“这茶怎么和往日的不同?”
“平日里王爷喝的茶都是王妃亲手泡的,她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来,茶一凉便会重新泡一壶,可是茶换了一壶又一壶,王爷您一直都没有来。”小柳神色冷淡,说的话却好似一把软刀,直戳瑞王的心脏。
他苦笑一声放下茶盏,看到石桌上压着几张宣纸,便随手拿过来翻看,上面娟秀的字迹十分熟悉,可许多字却像是被水晕开,难以辨认写的是什么。
“夜里每每王妃难以入睡,伤心落泪的时候,便会起身写些诗词,如今已有几大箱子了,都整整齐齐放在屋里,王爷要看吗?”
他又忍不住呼吸一窒。
“王爷,有王妃的消息了!”此时影一忽然闯了进来,这话一出,一边的小柳也是一脸喜上眉梢。
“这次要再是假的,本王要了你的脑袋!”瑞王狠戾道,空欢喜太多次,他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折磨。
“这次是真的!属下的人在京外小镇的一处村落发现了影二和王妃的踪迹,两人应该已经住了一段时日。”
这话里的意思很微妙,瑞王眼睛微眯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也就是说,影二从黑衣人手里救下王妃之后,不仅不立即送回王府,反而,挟持了王妃?”他复而又急切地问道:“王妃现下如何?”
影一想了想手下弟兄打探到的情况,到底没敢说实话,低着头道:“王妃不曾出门,每日只有影二出入院落。”
瑞王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咬牙切齿道:“好个影二,让他保护王妃茎竟敢做出如此背主之事!”他目眦欲裂,先是被刺客掳走,又被影卫关在屋里,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些日以来苏年遭遇了什么,不自觉一掌重重地拍在了石桌上。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道,石桌竟隐隐有碎裂的征兆。
“影一你带路,本王现在就亲自把王妃带回来!”
而与此同时,身在驿馆的燕林也收到了消息。
他边听手下人汇报边把玩着一樽琉璃盏,温润如玉的脸上此时毫无笑意。
“……那侍卫武功高强,属下为免打草惊蛇,便差人继续盯着,先回来禀报殿下,再做定夺。”
他满脸阴沉,冷笑一声道:“像寻常夫妻一般生活?周围乡邻人人称羡?”手下一个用力,名贵的琉璃盏便化为了齑粉落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人胆战心惊,试探着开口:“或许是那侍卫强迫,瑞王妃也是被逼无奈。”
“哈哈哈——”燕林怒极反笑,苏年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侍卫摆布?再联系起之前的事,他立刻就猜出,她根本就是趁此机会同这个侍卫双宿双飞了。真是可笑,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卫,如何能配得上她?又如何值得她这般谋算!
“还有,属下回程路上,还碰到了瑞王的人。”
燕林立刻皱眉,瑞王这厮朝秦暮楚,忘恩负义,连自己的真心都看不分明,也根本配不上她!
那谁才配得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可他此刻没时间细想,沉声吩咐道:“听着,带上武艺最好的侍卫,务必赶在瑞王的人到之前,带走瑞王妃!”
第51章 王爷的失宠王妃(十)
梅雨连着下了几日,这天夜里竟罕见地开始电闪雷鸣,隆隆的雷声掩住了疾行的马蹄,溅起的水花没入无边的夜色,给这个平静的小镇带来一丝肃杀的气息。
贵气逼人的男子身穿蓑衣,面容冷峻,看着眼前星星点点的灯火,他倏而勒住缰绳停下马,沉声问道:“还有多远?”
“前面小路左拐,走到尽头便能看见。”身后骑着马的影一恭敬地答道。
瑞王剑眉紧蹙,当机立断道:“你和影三影四随我下马,其余人在此等候。”影二身手在所有影卫里排第二,也只有影一凭着更丰富的经验才堪堪能制住他,于是他冷声吩咐:“影二速来警觉,你们到时便出其不意,必要将他一举拿下,如若抵抗——”
他的凤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残忍:“格杀勿论!”
“是!”“属下领命!”几人眼神一凛,纷纷应声。
他们屏声静气地靠近苏年影二落脚的小院,轻微的脚步无声无息地融合在这场雨里。院里一片漆黑,只有一间房里还亮着烛火,里面不时传来男子低沉的说话声和女子的笑声。
苏年手里拿着王大娘今日带给她的针线,正在灯下一针一线仔细地缝着一件男子的外袍,面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柔声说:“我自小便学女红,如今才觉得有用武之地。”
影二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宠溺:“明日再缝吧,灯下伤眼睛。”虽是劝说,语气却并不很强硬。
苏年嗔怪道:“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她把缝好的针脚展平,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满意,“我还是在上面绣点什么吧,看着也顺眼些。”
门外的影一几人把头压得低低的,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这双耳朵。而瑞王的面色已经和冬日寒霜一样冰冷,他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个娇软清甜的声音不是苏年又是谁!他为了她寝食难安,害怕她遇上不测,以为她遭人胁迫,担心她受了委屈,可她居然在和旁人浓情蜜意!
说着说着,里面的女子又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口子,得使多大的力道啊。”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有些紧张道:“你可别瞒我,真的没受伤吗?”
影二摇摇头:“只是回来时被一个江湖术士缠上,非要替我算命,说我天生贵人,日后定是权势滔天,一来二去便拉扯上了。”
苏年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好像风吹过铃铛发出脆响,却又如同重锤一下一下砸在瑞王的心里。她眼里一片潋滟,促狭地问他:“那你信了吗?”
影二看着她鲜活的笑脸,也淡淡地笑了:“胡言乱语,如何能信?有权有势是什么样,从前我也见过,却并不羡慕,何况——”他慢慢靠近,温热的大掌轻轻握住苏年柔软的纤纤玉手:“权势和地位,大抵都要险中求,可自从有了你,我便不想再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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