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哀蓝
说完啪啪啪对着自己就是三个响亮的耳光,没能成功哄好玲珑,反而又将她吓哭了。老夫人在边上被那三个大嘴巴子吓了一跳, 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一瞧萧琰那脸都被打红了,“行了行了, 你能不能收收你那听风就是雨的性子, 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自己一大把年纪, 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人姑娘才多大?”
老夫人这就忧愁起来, 除了芯卉,还有谁能承受得住萧琰这样的性子啊?这就是她所觉得萧琰跟玲珑一点都不配的原因了,岁数差距另提,就萧琰这性格,谁想跟他一起过都难。
萧琰看着玲珑被老夫人挡到身后,还吸了吸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萧琰心都要碎了。他本来就喜欢她,这段时日被玲珑勾的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眼见她不肯看自己一眼,心里一急,跑过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用一种你不要跟我抢的眼神盯着老夫人看:“管他年纪差了多少,总归我是要娶她当媳妇的,祖母你不要在里头搅和。我早同你说了,我是决计不会娶芯卉的!”
声音太大,所有人都听见了,自然也包括刚好到门口的贾芯卉。她手中捧着的托盘掉在地上,瓷碗摔了一地碎片,清秀的面容上一片惨白无血色,这会儿也顾不得说什么,只觉得满心难堪,尤其是在所有人都朝自己看的时候,居然就这么转身跑走了。
老夫人气的拿龙头拐杖敲萧琰的脑袋:“你这憨货!什么话都乱讲,也不怕舌头闪了风!还不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难不成要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去?!”
萧琰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正要拔腿去追,却忘了玲珑在自己身后,长腿一抬,就听见美人惊呼一声,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这回可叫萧琰心脏都从胸膛跳出来了,连忙去扶玲珑,见她两只小手在地上呛了一下破了皮流血,心里头哪里还想着老夫人的叮嘱?
这一番手忙脚乱,还是嬷嬷追贾芯卉去了,老夫人看着萧琰那一副奴才样摇头叹息,她可是这家伙的亲祖母,也不曾听过一句嘘寒问暖,到底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老话一点都没错。
萧琰一边给玲珑处理伤口一边止不住地赔不是,觉得自己可真不厚道,刚才怎么能忘记了她直接往外走呢?可话又说回来,他记得自己明明松开她了呀!
玲珑是很心疼自己的皮囊的,她做出吃痛的样子,因为萧琰给自己的伤口吹气感到刺痛微微颤抖,萧琰的动作就更加小心翼翼了。想去追贾芯卉?门儿都没有。她摔这一下其实并不疼,反正早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玲珑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贾芯卉那边什么情况,玲珑就不知道了,因为嬷嬷将人追回来,她再待在老夫人院子里就有些不像话,萧琰便主动带她出门,玲珑的手刚上了药,他便去翻出了从前皇帝赏赐下来的珍贵的冰绡手套给她戴上。
走路的时候他牵的是玲珑的手腕,很注意不碰到她的手,其实那伤跟开玩笑似的不痛不痒,可就萧琰这态度让玲珑很受用。她的步子小,萧琰就自觉放慢了速度跟在她身边,玲珑轻笑着问他:“将军,那位芯卉姑娘,您会娶她吗?”
“当然不会!”萧琰就差没对天发誓了,苦着一张脸道:“这些年我不想回京就是想躲开她,媳妇啊你知道吗,我有点怕她。”
“人家姑娘娇滴滴的,你怕人家做什么,可别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想始乱终弃?”
萧琰冤枉死了:“怎么可能,我这辈子就对你动过心!哎带你进去吃好吃的,一边吃一边跟你说。”
也不知怎地,说完这句话,萧琰觉得一直有些不高兴的玲珑突然就愉悦起来,连看他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玲珑心想,早点边吃边说不就行了吗,她又不喜欢逛街,人类的世界逛来逛去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还是吃东西比较让她开心。
于是萧琰带她去了京城最著名的酒楼,奢侈浪费的叫了一大桌子菜,小二听他点菜都有点不相信:“这位爷,您二位,点这几十道……吃的完吃不完呀?”
“废话那么多呢,银子又不会少你的。”
等到上了菜,玲珑就对萧琰的故事不是那么感兴趣了,但他答应要讲给她听,自己就先拽了根鸡腿给玲珑,然后闷了口酒,滋儿的灌了一口。他喝酒都跟旁人不一样,让小二上一坛子再给个碗,一口下去,半碗酒就没了。玲珑觉得自己还是要尽量少说话,因为萧琰看起来像是个大饭桶。她还要保持一下形象,万一吃的没他快怎么办?
“这世界上呢,女人比打仗难多了。”萧琰又倒了一碗,顺便给玲珑敲螃蟹。他虽然看着粗糙,满嘴的荤话粗话,但在玲珑面前还是很注意斯文的,大抵是她太美丽动人,在她面前过于放肆,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配不上她。怎么说他都是高门世家的公子,再如何不拘小节,骨子里的东西也放在那儿,光是这蟹八件,他用起来就是得心应手。“世上最难的女人就是芯卉。”
“叫得这么亲热啊。”玲珑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萧琰一口酒差点儿从鼻子里喷出来,他猛咳两声,“贾姑娘。”
玲珑掩嘴而笑:“将军果真是个知礼数的,怎么说人家芯卉姑娘都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将军怎好直呼其名?若是叫有心人听去,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是是,媳妇说得是。”萧琰连连点头。“贾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以说,如果没有她,那我早就死了。”
“哦?”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呢?
“那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十年前萧琰还是个成日招猫逗狗正事儿不干的混球,那会儿他的祖父、父亲、兄长俱在,萧家无需他光耀门楣,是以他的日子过得极为自由。谁知好景不长,先皇驾崩,皇子夺嫡,太子登基不稳,又有敌国虎视眈眈,萧家父兄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上了战场,马革裹尸,无一生还。
萧琰便在一夜之间长大。
新帝信任的人不多,萧琰是其中一个。他临危受命,发誓不辱没萧家先祖,于危难关头接手大军,谁知却遭逢同僚暗害,眼看要临了杀头之祸,当时敌国已经占据了本朝一半国土,大厦将颓,岌岌可危。便是在这时候,年仅十三的贾芯卉救了他。
便是这救命之恩,使得萧琰对她比对旁人多了几分容忍。
贾芯卉为了救他,全家人都死了,萧琰命人将她一路护送至京城,并且捎了口信让老夫人看顾一二。
老夫人仅剩萧琰这一个亲人,对救了萧琰却惹来灭门之灾的贾芯卉自然感恩涕零,便将贾芯卉留在身边细心照料抚养长大。这一来一去的,就是十年光景。
“原来如此。”玲珑恍然大悟。“那这么多年,你就没想着解决一下人家姑娘的婚姻大事?毕竟在你们这个朝代,二十三岁不嫁人,那可是老姑娘了,很难嫁得出去的。”
“问题不就出在这里吗?”说起贾芯卉,萧琰也觉得头疼。“早在她到了嫁人的年纪,祖母便开始为她打算了,本来我是想认她做义妹,她又是那般好性情,觅得如意郎君不是难事,可她却不愿。早年我以为是她心里惦念着家里人,不肯改姓,后来才知道——”
“才知道是为了你?”
萧琰苦恼地问玲珑:“媳妇你说,老子这样讨人喜欢,该怎么办?”
个臭不要脸的,玲珑呵呵一笑:“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皆大欢喜,就是不知将军可否愿意?”
“愿意愿意!”
“昨儿晚上老夫人同我透了意,想叫将军同时娶我与芯卉姑娘入门,效法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如此可谓双喜临门,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虽然她是笑嘻嘻问的,看起来还很温柔的样子,但萧琰求生欲极强,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头,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说完补充了一句:“我就想娶你一个。”
不用问为什么玲珑都知道答案,无非是她长得比仙女还漂亮,圆了萧大将军自小以来要娶仙女当媳妇的梦。
第105章 第十片龙鳞(五)
“将军同我说的, 可都是真心话?”
萧琰一个劲儿点头:“真真真比真金白银还真!”
玲珑露出微微的笑, “既然如此, 将军必然是不忍见我伤心的, 是不是?”
萧琰早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会儿玲珑就是叫他去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当然当然, 只要能让你高兴,我做什么都成。”
“我又岂是那等得寸进尺之人, 只是同为女子, 心中对芯卉姑娘也十分怜惜。将军是男子, 自然不懂我们女儿家的心事。这一日复一日的拖下去, 何时是个头?”玲珑轻叹,顺势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莲子汤,她很不愿意人类灭绝的原因就是活了这么久了, 人类是唯一一个能制作出美味食物的生物, 其他的, 哪怕是一些先进星球的智能机器人也做不到。
“啊?”
萧琰一脸茫然,很明显是压根儿没听懂玲珑什么意思。他这人带兵打仗的时候心眼比谁都多, 可日常琐事上就大条了些,尤其是对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女人,基本是两腿一蹬两眼一瞪什么都不懂。玲珑摆足了善解人意的架势,道:“无论如何, 芯卉姑娘的岁数都大了些, 总不好将她留在老夫人身边一辈子, 将军,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总拖着人家不叫嫁人,那不是害了人家吗?还是说,将军心中对芯卉姑娘,终究是有些暧昧心思的?”
虽然萧琰还没想明白,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他对玲珑表忠心:“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真的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主要是那什么,她长得没有媳妇你好看。”说着还有几分羞涩,飞快瞟了玲珑一眼,被她的美色迷的说不出话来。
玲珑一向觉得自己长得好,无论是龙的形态还是为人的形态,能让人因为外貌一秒钟就喜欢上她,这也是她的优点呀。被取悦的她当下就笑了:“将军谬赞了,我也不与将军说那些绕弯子的话,我只想告诉将军,倘若将军要娶我,那身边再留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又算什么?岂不是对我存了轻视之心?日后你我成婚,老夫人身边自有我陪伴,总不好叫人家芯卉姑娘一辈子住在将军府,非亲非故,说出去也不好听。”
她说什么萧琰都觉得有道理:“我回去就跟祖母提,决不委屈了媳妇你。”
乖巧的人是应该得到一点奖赏的,玲珑随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萧琰碗中。“那玲珑就静候佳音了。”
萧琰把她的话记挂在心上,回了府就去寻了老夫人,将这事儿给说了,老夫人也瞧得出来,她这孙子是真的对芯卉无意,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两人既然撮合不到一起去,那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叫孙媳妇嫁进来了,她却在身边养了个大姑娘?这传到外人耳朵里,她这是给自己养孙女,还是给孙子养通房呢?更何况,老夫人摸着良心说,玲珑那姑娘,许了她孙子着实是委屈了,芯卉也是个好姑娘,这俩姑娘萧琰娶到哪一个都得磕头烧香拜谢祖宗,既然如此,萧琰执意要娶玲珑,那也只好将芯卉的终身大事提上来办了。
萧家百年清誉名望,总不能毁在她的手上。
等到她与芯卉说了,看着那丫头红着眼眶一声不响的跑走,老夫人自个儿心里也不好受。这事儿也怪她,倘若当初芯卉说不想嫁人,喜欢将军的时候她就告诉她莫要强求,倘若她在萧琰第一次拒绝的时候就明白强扭的瓜儿不甜的道理,也不会闹成如今这副模样。因此老夫人找了萧琰同清欢,告诉他们,是自个错了,为了弥补芯卉,也为了叫芯卉名声好听,待到芯卉许了人家,再为他们二人办喜事。
玲珑自然无所谓,萧琰就不乐意了,他杠起来那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祖母的错,凭什么叫我跟媳妇来承担?要我说,别弄些有的没的,我也在朝中给她物色个合适的青年才俊,祖母到时候多准备些嫁妆,再认芯卉——贾姑娘做个干孙女,日后只要我萧琰不死,就一日无人敢欺辱她!”
这番话说得玲珑就很满意了,老夫人叹了口气,也算是认了萧琰的做法。过了会儿,她看着萧琰,啧啧称奇:“想不到我孙儿有朝一日也能说几句人话。”
萧琰:???
将军府立时开始准备办喜事了,成婚前二人是不得见的,萧琰每日就装模作样的在府里到处晃荡,期望能瞧玲珑一眼——哪怕是一眼呢!
谁知玲珑没瞧见,反倒是瞧见了贾芯卉。
他对贾芯卉问心无愧,见了面也很是坦荡,只是铭记玲珑的教诲,恪守礼数离了有数步远,却见贾芯卉淡淡一笑,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他要成亲一事感到失望:“自打将军回府,芯卉都没有机会向将军说一声恭喜。”
萧琰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不是说了嘛,主要我也挺忙的。”
贾芯卉笑容渐渐淡去:“将军很喜欢玲珑姑娘?”她慢慢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芯卉也觉得玲珑姑娘生得好,这世上,总是有些人,天生便拥有旁人无法比拟的美貌,旁人渴求的幸福快乐,她很轻松就能得到。”
她见过数次玲珑跟萧琰的相处,向来不可一世不讲理的萧琰在玲珑面前乖的像小狗一样,叫跑不敢走,叫跳不敢蹦,真真是百般迁就顺从,和在她面前时完全不同。
她已经很努力了,为何还是不能得到想要的?这么多年……她痴心无悔的等了这么多年,最后就输给一个长得貌美的女子,居然就是输给了外貌!
萧琰觉得贾芯卉这话怪怪的,但他还是附和了一下:“是啊,媳妇她漂亮的跟仙女一样。”
“将军。”贾芯卉眼中含了泪水,萧琰还是头一回瞧见她哭,顿时被吓了一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瞬间手忙脚乱起来,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都觉得烦,可贾芯卉不是旁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更何况为了救他,她牺牲了太多太多,这辈子他都欠她的,那是再多的金银财宝锦衣华服都无法弥补的悲痛。
“将军……”泪水一滴滴滑落,贾芯卉虽然容貌远不及玲珑,可她温婉可人知书达礼气质出众,这么些年在高门出身的老夫人身边养着,要是不说,谁也看不出她本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村姑,而是会以为她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我自知此生与将军无缘,为今只想圆了自己一场梦,将军……将军可愿抱我一下?”
她眼眸含泪,诉说着当年。“那年大雪封山,我背着将军,深一脚浅一脚,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倘若知道此后我与将军会走到这一步,芯卉宁愿当年同家人一起死在那个冬天,这样,一生悲苦难过,就都不会有了。”
萧琰面露愧疚,这是他一生中唯一对不起的人,即便给予再多,也无法挽回贾芯卉死去的亲人。他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头上似是有块巨石。
他不喜欢回京,一是不愿总被祖母催着成家,二是不敢面对贾芯卉。战场上他杀敌无数,可那又如何?
他张了张嘴,见贾芯卉闭上眼睛,仰起头颅等他拥抱,似乎只是想要最后的一点念想。与此同时,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凄美无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有娇媚的声音唤他:“将军!”
萧琰从愧疚中清醒,见穿了一身粉裙宛若花苞的玲珑提着裙摆朝他这里小跑而来,就好像春日驱散寒冬,暖意融融。他已经数日不曾见过她了,心中也想得很,老夫人怕他不守规矩,晚上叫玲珑睡在她房间,看守的极为严谨。
“咦,芯卉姑娘也在。”玲珑有些不好意思,“我悄悄从老夫人那跑出来的,将军是来看我的么?”
萧琰看着她就觉得欢喜,多一日,就多一些欢喜,“我想你了。”
玲珑语笑嫣然道:“你们俩怎么傻站在这儿呀,我听老夫人同嬷嬷说,有画像要芯卉姑娘看,正要派人出来寻芯卉姑娘呢。芯卉姑娘还是快些去,莫叫老人家等急了。”
她笑得软萌可爱,天真纯洁,可出现的时机怎么就那么巧?贾芯卉狼狈地抹去泪水,营造出再美的意境这会儿都玩完了,草草应了声便转身而去。萧琰还做着跟媳妇说悄悄话的美梦呢,谁知贾芯卉一走,玲珑对着他笑容瞬间消失,也走了。
一头雾水的萧琰赶紧追上去,好话说了一箩筐也没能叫美人停下脚步,最后他一细瞧,嘿,四下无人,无需节操,扑通一声就给玲珑跪下了:“媳妇你别走!”
玲珑这回才停下,抱臂问:“知错了吗?”
第106章 第十片龙鳞(六)
虽然萧琰满嘴知错,可玲珑清楚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哪里错了, 不信你听:“那将军说说, 错哪儿了?”
萧琰顿时语塞,玲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弄得萧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自幼便同旁人不一样,祖父也好,父亲也罢,包括兄长, 都是极为坦荡磊落之人, 萧琰却不是,他似乎天生有一根反骨,别人说男子应该读书科考,他偏不, 祖父教育他说要熟读兵书,他也不, 父亲拿鞭子抽了他多少回要他收心, 他照样游手好闲, 兄长苦口婆心, 萧琰仍旧不痛不痒。
他偏不喜欢老老实实读书, 偏不喜欢娶妻成家,偏不喜欢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不乐意的事, 可人的一生如何能由自己掌控, 他活到如今, 只遇到过三次意外。每一次都改变了他的人生。
很久很久以前,萧琰以为自己会这样自由过一生,他在学武上颇有天分,便想着做个仗剑饮酒的凡人,腰间别个酒葫芦,身上一个子儿没有,走到哪算哪,走遍这万里河山,走遍高山大川,可一场夺嫡,他的父兄身死,他只能背负起他们的责任;再后来,萧琰想着,等天下安定,他便卸印辞官,谁知却又在这时,欠了贾芯卉一笔还不了的债——这债要如何还?荣华富贵如何能弥补失去亲人的伤痛?正是因为同样失去过亲人,萧琰对贾芯卉,总比对旁人多了一些容忍与理解。
最后的意外便是玲珑。
她的出现就像是一阵风,让他做起了年少时的江湖梦。一把剑,一壶酒,一匹老马一棵垂柳,还有一只纤纤素手。萧琰自幼爱听那些说书的,他便幻想着有朝一日天上掉下来个仙女,或是什么精怪成人前来与他共度一生,他不想长大,却又被迫长大,他努力不被变成框架里的人物,可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你这样做是错的,你不可以这样,你应该怎样怎样。
他的人生为何不能自己决定?他是欠了贾芯卉,可他并不愿以娶她作为补偿。他又不喜欢她,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会幸福吗?
她已经成为了笑不露齿高贵典雅的大家闺秀,偏生萧琰最不爱这样的女子,他更愿意去欣赏快意恩仇的侠女、爽朗自由的名妓、勃勃生机的村姑,也不想娶一个像祖母那样的女人。
就是不喜欢嘛,有什么办法?
萧琰脑子里转了一大圈,到底也不明白自己错哪儿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问:“……我太晚来找你?那我带你出去护城河边玩一玩?”
玲珑摸了摸他的头,像摸小狗一样,她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是个缺心眼。“起来,地上跪着凉。”
自觉被心疼的萧琰傻笑摇头:“没事,我这样你方便说话,不然还得仰头,脖子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