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滑溜的鱼儿
凌晨两点过后,店里的老顾客知道打烊时间,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苏益彬仍旧坐着没动,小口的喝着杯中冰凉的苦咖啡,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张维之在收拾吧台餐具,林仙月走了过去,小声提醒道:“客人,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苏益彬抬头看着她,半晌后咬牙道:“林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请你帮我跟你爸爸说说好话,让我和他谈一谈。什么条件都好说,只要他愿意投钱给我的厂子。”
他不甘心呀!
哪怕明知道林仙月在林长峰心里没什么地位,他还是开了口。
这两个月他到处碰壁,被人拒绝嫌弃,早就没有脸面了。银行不肯放贷,又借不到钱,老总们一个都不肯投资,厂子真的撑不住了。
他破产了大不了去打工,可厂里还有近千工人指着工资养家呢!
那是他年少时白手起家打下来的江山,他不甘心,不甘心呀!
林仙月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苏益彬自嘲的笑了笑,掏出钱付了账,缓缓的站起身走向门口,背影落拓又萧条。
“其实你找他也没有用,就算他愿意投钱,你的厂也一样会倒闭。”
林仙月在他背后轻声说道。
佛家讲究缘法,修士讲究缘分。这个苏益彬一天内两次遇到她,又朝她开了口,这就是缘法了。
苏益彬转头看着她,眼神晦暗不定。
“你这半年是不是特别倒霉,做啥啥不成,干啥啥血亏,又赔本又亏损,导致资金链断裂,才落到今天的地步?”她问道。
苏益彬顿时悲从心来,他这半年何止是倒霉呀,简直是倒血霉好吗。
先是工厂刚引进最先进的三条流水线出了故障,工厂停产,导致十几个大订单没能按期完成,赔了一大笔钱。
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找外国专家修好了设备,结果进的一批原料有问题,被消费者举报后相关单位全部查抄,又是登报批评又是罚款整顿。
好不容易过了整顿期,产品名声坏了,结果一个订单都接不到。没有收入,贷款利息、厂房租金、工人工资、原料成本等等接踵而来,但他哪里拿得出钱来?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诺大的厂子,就此一蹶不振。
林仙月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点点头道:“这就对了,你有破财之兆,而且很凶险,非倾家荡产不可破。就算别人投再多钱给你,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益彬脸色很不好看,生意人迷信,最忌讳别人说破财关门之类的话。而且林仙月说的这么狠,就算不迷信的人听了都会生气。
他不好跟林仙月一个小女孩儿生气,只能压下怒火,勉强说道:“林小姐,你说笑了。”
“你不信我吗?也罢,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会回来的。”
林仙月也不多说,收了桌上的咖啡杯,开始擦桌拖地。
苏益彬走出门仍然觉得好笑,他果然是昏了头,竟然找这个不受宠的私生女帮忙。结果被她神神叨叨的诅咒了一通,真是晦气。
太晚了,槐树巷子的商家差不多都打烊了,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苏益彬朝槐树巷子出口走去,准备在大街上打车回家。谁知黑夜里突然窜出两个人拦住他,一个冰凉的物件抵在他腰间:“把钱拿出来,老子们只要钱,劝你别玩命。”
苏益彬明白自己又遇到打劫的了,十分熟练的把钱包拿了出来。
咦,为什么说“又”?
一个劫匪抢过来,抽出里面的现金,把钱包砸在他脸上,愤愤的骂道:“麻痹的穷鬼,下次出门多带点现金!”
说完还不解气,抢了他的手机,又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
苏益彬倒在地上捂住肚子哭笑不得,这年头打劫的都这么嚣张的吗?
他捡起地上的钱包,打开一看。
果然是倾家荡产,异常凶险呀,一分钱都没给自己留。
苏益彬缓了一会儿,肚子的痛意过去了才爬起身来。回头看着身后唯一还亮着的灯火,转身步伐蹒跚的走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更新晚了,宝贝们久等了。
第二十八章
张维之正准备关门时, 便看到苏益彬又出现在门口。
他头发有些凌乱,一手捂住肚子,冲张维之挤出个笑脸:“小老板,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刚走到巷子口就被人打劫了。”
张维之什么也没说, 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需要替你报警吗?”
苏益彬苦笑道:“有用吗?”
张维之耸耸肩, 摸出手机放在他面前:“随便你, 那你打电话叫家里人来接吧。”
说着, 走过去接过林仙月手里的拖把, 麻利的拖起地来。
林仙月在苏益彬对面坐下,静静的看着他。
苏益彬喝了一口水,苦笑着叹道:“林小姐,还真被你说中了, 我这破财之兆很凶险呀。被人用刀顶着腰时,我差点以为这次没命了。”
林仙月轻轻摇头:“你只是破财之兆, 不是血光之灾, 再凶险也只是破财,不会伤及性命。等你钱败光了, 破财之兆自消。”
财去人安乐, 这算是安慰吗?
苏益彬哭笑不得,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林小姐,我能冒昧的问一下吗?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懂这些东西?”
林仙月淡淡道:“如果你消息足够灵通, 就该知道我从小在古寺里长大,每日打坐入定诵经礼佛,懂这些是很自然的事。”
在修真界, 无论修佛修道还是修魔,都属于修士。
林仙月是阵符师,没怎么修过占卜算命和望气之术,但修士的眼光还在,普通人的命格和气运倒也难不住她。
苏益彬老脸一红,想起白天自己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就跑去堵林长峰,结果马屁拍到马脚的事。
从小在古寺里长大吗?是被抛弃了还是……
苏益彬脑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豪门恩怨,却不好问出口。
他犹豫不定,如果先前那些话是一个上了年纪尼姑或者道士跟他说的,他一定深信不疑。就算有所怀疑,也是宁信其有莫信其无。
但是林仙月……
不怪他心生犹豫,实在是林仙月太年轻了,搁谁也不能相信。
可林仙月说的太准了,应验的也太快。
要不是苏益彬深信林仙月没理由给他下套引他上当,他都会怀疑刚才打劫自己的劫匪,会不会是张维之假扮的。
那些街头骗人的算命师,不就是前脚跟客人说有血光之灾,后脚就安排人把客人撞了,然后骗客人大把钱消灾解难。
苏益彬咳嗽了一声:“林小姐,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我这个破财之兆?”
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别人还能骗他什么?
苏益彬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请教这位无意中遇到的高人。
林仙月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说:“你是富贵长寿之相,破财之兆是急灾,当属外祸,受人连累所致。下巴发青有伤,乃是地阁受损,应该是最近有动土建工。”
她看向苏益彬,问道:“半年前你是不是修建过什么东西?比如房屋、厂房、或者自家库房什么的?”
苏益彬神色有些茫然的回忆,房子是买的,车库是现成的,至于厂房也是老厂房,没修建过。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抵押给银行,就差破产清算,严格说来都不属于他了。
“我记忆中没有过。”
“不可能,你再好好想想。”林仙月很自信,她绝不会看错。
苏益彬拍了拍头,说道:“我经常在外面出差谈业务,两三个月不在C市都是常事,可能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说着,拿起桌上张维之的手机,按了一个号码打出去。响了几声后,电话那头接通了。
“老婆,我手机掉了,用别人手机给你的打电话。我问你一个事,半年前厂子是不是动过土,比如修葺啊装修什么的?”
“没有?你再好好想想,确定有没有?”
“什么,还真有?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苏益彬挂掉手机,朝林仙月说:“又被你说中了,半年前厂子确实动过土。厂区一间老库房塌了,我小舅子找人修葺的。这是小事,也没人告诉我。”
的确没有人会用这种小事来打扰他,他也肯定不会理会。
“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里了,你回去找负责人询问这件事,每个细节都要过问。我猜测,那个库房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手脚?是什么人在搞我?”
苏益彬现在对林仙月可以说彻底相信了,闻言愤怒不已。这半年来他有多狼狈多仓惶,就有多恨这个整他的人。短短半年时间他就尝遍了人情冷暖,原来的好兄弟好哥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那些巴结他讨好他的,现在一个个在他面前甩脸子。曾经各个银行经理把他当大爷,现在把他当孙子,想打一顿就打一顿……
他委屈他气呀!
如果是运气不好他也无话可说,但现在听到林仙月说有人在搞他,他怎能不怒火冲天?!
林仙月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先回去弄清楚事情始末,明晚可以再来找她。
苏益彬走后,张维之端了一杯热牛奶走过来放到她面前,又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还会算命?”他问道。
林仙月捧着装热牛奶的玻璃杯,热气透过杯壁温暖她的手心。
她轻轻一笑:“在寺里长大,十六年了耳濡目染,多少会一些。”
张维之不置可否,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高中生,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信这些玩意儿。
但他从不对别人的信仰指手画脚,也不喜欢跟人说教讲道理。既然她愿意说,苏益彬又愿意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当然不会多事。
其实有信仰也挺好,人有了信仰,心神有了寄托,就会自我约束,不会彷徨迷茫。
林仙月起身去厨房准备洗碗,却见所有的碗盘都已经洗干净晾在橱柜上,灶台和抽油烟机都擦拭的干净反光。
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才是打工小妹,结果似乎大部分事情都是张维之这个老板做的。
林仙月神色郑重的对张维之说:“老板,以后打扫和洗碗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做吧,你只需要做饭和调咖啡就好。”
张维之请她在店里打工,本就是为了帮她。
她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应该对得起这份工资,否则她宁愿不做,也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
张维之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不敢,怕你被人双倍工资挖去做花瓶。要做花瓶,你还是在我店里做花瓶吧。”
林仙月:……
有时候她觉得,张维之挺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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