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他们还活着,一路从城里走到这里,实属不易,走了好几天了。
这部分人就寻思着:即便不给口吃的,给口热水也行啊。你说你们刚从山上下来,指定口粮热水齐全。
这几日天天下雨,他们就是想烧些热水也无能为力,大雨总给火熄灭,肚里装的是冰凉凉的雨水。再这么下去,即便大人能受住,娃们也受不住,为了娃们也想上前争抢一番。
可是,他们还没等有进一步动作,最前面的十几个半大小子就瞪他们,眼神如狼般盯着,一副你们过来啊,过来就扎死你们的样子。
这几个小子们身后,还有好多个丫头们,女娃娃们竟然也没空手,有拎烧火棍的,有拎木棒的。
其中有一个格外扎眼。
那小丫头穿的奇奇怪怪,脸上全是泥,手里也竖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那棍子厉害,上面竟插把尖刀。
宋茯苓不知道那些难民已经注意到了她,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傲娇道:算你们有眼力,我是被新任命的少女组组长。
好吧,这些停下来的难民一直没敢上前,其实最害怕的不是这些半大孩子,而是一个个在推手推车的壮汉。
别看壮汉们没什么动作,该推车推车,但是壮汉们把菜刀砍刀锄头斧头之类的放在车上的最上面,十分扎眼。
他们懂,摆那上面,就是想让他们先掂量掂量。
嗳呦,这些人是逃荒吗?咋家伙什这么齐全哪。
十四户老少爷们不知那些难民的心里话,要是知道,他们定会说:
闹呢,俺们比你们跑的早;
俺们收拾的家当多;
俺们跑之前还大致的把苞米顺手收了呢。
俺们在山上已经呆了四天。四天里,但凡闲下来就琢磨怎么制造武器对付要抢粮的你们。
那能是白研究的吗?
慢慢的,先是十几个难民扭过头,继续麻木走自己的。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难民,装没看着这突然从山上下来的队伍。
还有几十个真的很饿很饿的难民,艰难的把目光从推车上粮袋子移向旁处,目光移走一会儿又移回来,来来回回瞟几眼,透着股不甘心。
就这么相安无事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最终那几十个很饿很饿的难民也彻底不瞅了。
他们心想:算了算了,不好抢,抢更容易没命,真是怕了你们。
与此同时,在队伍前端的宋福生松了口气。
宋福生刚才能感觉到,别看那些人的眼睛一个个显得木呆呆的,但是那直愣愣的眼神很明显:心里在抢与不抢间疯狂试探。
骡子车牛车里的妇女们也松了口气。
这真叫不下山不知道,一下山吓一跳。
他们这些有车一族,夹在大量的难民中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条小路上成高富帅了。
第六十三章 这才哪到哪(一更)
头台牛车里的宋里正,此刻心里有些后悔,不停埋怨自己。
当初不去山上躲雨好了。
那时候得知消息比别人都早,路上也没有这些人。
那时候如果继续往前走,即便碰见一伙一伙的人,也应该是不缺吃喝、提前知信的人家。
一般这样的人家脚上有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大家都有鞋,也都不是光脚的,谁也不会招惹谁。
现在嘛,你再看看,路上有头牛有头骡子竟然如此扎眼。
他们明明是些泥腿子,以前进城是不入眼的小人物,现在竟然成了路上这些难民眼中的香饽饽。
失算了。
就赖他。
即便当初上山躲雨,也是下山晚了。
是他这个阿爷有私心想再等等,总惦记还能家去给耽搁了。
宋里正认为和这些人在一起不安全。
这些人里,从身型上看,现在有的人就已经开始打晃饿的不行,换做是他,饿死是死,上手争抢一番也是死,还不如试试,万一能抢来吃食活下去呢。别看眼下一个个瞅上去老老实实的。
而目前这些难民,错在没有组织,没有带头人,他们不是一伙的。一旦要是有带头人鼓动,喊一嗓子一哄而上,他们这里捂再严实也够呛能全身而退。
宋里正将头探出车外:“福生?福生!”
宋福生来到近前,宋里正把他的担心说了。
没一会儿,前排宋福生大伯家的大堂哥宋福禄走出队伍。
宋福禄是这些人中个头最高的。
只看宋福禄拿着两根系红线的木棒,连续比划了两遍现代交警才有的动作:继续前进。
正艰难行走的大伯娘,看到那飘动红绳的木棒,忽然像被人注了新鲜血液了似的:“快看,我儿子比划了,让大伙接着走,你们瞧见我儿没有?”
马老太撇了下嘴,你儿子的职位可是我三儿给安排的。
要不是她三儿说眼下得一致对外,她才不让把这威风活给大房。
宋福禄指令下达完,车队中后段的田忠玉马上扭头传达:“不能歇,继续走。”
最后一个殿后的是郭家,郭家老大回喊:“收到!”
没办法,别看才十四户人家,但古时的道窄。
因为那时候凡不是官路,也根本没有特意铺路这一说。像这样的羊肠小道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是硬趟出来的。
所以,他们这些人又是手推车又是牛和骡子车的,旁边还得留出一些腿着走的位置,一家家排下去,能排出很远。
别人看到指令是继续走,心里有没有绝望,宋茯苓不清楚,她就知道自己要累不行了。
之前劝自己就当逛街,以前一逛逛一天也没事儿,坚持坚持,那也不行,腿软,和逛街完全是两码事,这身体也好像缺钙。
才走了用现代时间计算也就五个多小时吧,宋茯苓扒住骡子车:“奶,我要不行了,你下来换我。”
马老太说:“我就知道你要不行。完蛋,上来。”
宋茯苓登上骡子车的感受就是:妈呀,太幸福了,她要好好珍惜。贴着车厢一歪头就睡了。
又两个小时过去,钱佩英也和骡子车里另一个老太太换位置,老太太下去走,她上去坐着。进车里,钱佩英也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宋福生很是羡慕那娘俩,他也想耍赖,他想让宋里正你个糟老头子下来,他上去,唉,可是他不能崩人设。
第六十四章 善心(二更)
牲口还能正儿八经的吃草喝水,给喂最好的草料,喂干净的水,累着了还得哄,一点儿也不敢亏待。
指望它们驮货、载人。
说句不好听的,它们此时比人命珍贵。
宋福生他们这伙人,从早上四点多钟下山,一直走到下午三点多,已经步行十一个多小时。
牲口隔几个钟头歇一会儿,他们就能席地而坐歇一会儿。
牲口吃饱喝足开始走,他们就得跟上。
牲口能好好吃顿饭,他们不成啊。
这雨虽然下得不那么大了,但是埋锅造饭是没戏的。
一旦埋锅造饭,十几家拉开了阵仗就得弄大,不能施舍给那些难民一口吃的,总不能刺激他们吧。
就是吃,也得躲开。
咋吃干粮呢,牲口歇脚的时候,他们几人一伙,一边被块破席子围住撒尿,一边咬饽饽。
另外,最开头没下山的时候,妇女们提出过该如何上厕所这事儿,说要在牛车骡子车上放个木桶,在车上整。
宋福生作为队长皱眉给她们训了,你们又不是大户人家少奶奶,一个老农,还是逃荒的老农,臭讲究什么。
妇女支支吾吾表示,俺们是农民俺们也是女人啊,路上那么多人瞅,不好看,蹲地上就来,受不了。
宋福生:谁稀得瞅你们!
就这么的,才起头就给镇压了,一路下来上厕所问题都是看哪顺眼就在哪方便,方便时顺便吃饭。
不过,这已经很幸运了。
几家老太太们都万幸她们有个好侄子宋福生,宋福生弄出木炭,木炭能在牛车骡子车上用来烧些热水喝。
热水就着头晚蒸的干粮不难下咽,至少不会被噎着,肚子里也热乎的。
如果真有那矫情的娃,闹着没咸盐咽不下去,就让他们看一眼身前身后跟着的那些难民,就着那些人的惨样也能吃的喷香了。
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青少年组,在走十多个小时后,也有点招架不住,手里的武器全成了拐棍。
高铁头问:“三叔,咱走多少里地了?我怎么觉着比以前去镇里来回还累。”
他三叔也累,他宋三叔在用马拉松精神当支柱,但整个人已经有点要不好,膝盖发软腿发飘。满心想着,难怪古人寿命短,他也要短寿啊,首当其冲就得患上滑膜炎。
“走四万多步了吧,差不多四十里那样。”
“那咱还要走多久,三叔,就这么一直走到天黑?”
宋福生摇头:“走到骡子牛受不住,它们彻底歇咱就歇。它们驮这些东西也就能走六十里地,极限。再一个你看前面那天,那面飘的云彩晴,尽量走到那面,咱也能晒晒这一身潮气,晚上躺露天地睡觉不遭罪。”
说完,宋福生拿起脖子上挂的望远镜瞅了瞅前方,茫茫荒路,望远镜里的景象是:前面也有好多难民,稀稀落落、三五一串、两两结伴。
前方连个城镇的影子都看不着,更不用说能打尖的客栈了。
难怪姐夫之前就说过,这条路,只有不要命的盐贩子之类的才会走,官差都不稀得来这面抓人,没地歇脚,太荒凉。
宋福生又将望远镜对准不远处大山的方向。他一直记着姐夫说这里有山贼出没。
但愿山贼以前当山贼是为劫富济贫,此刻能觉得他们好惨,抢他们还不如打猎来的实惠,千万别下来抢。
指了指大山:“也躲过这山,离它几里地远,咱就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