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此时,殿门忽的被推开,阮樱樱撞见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时便僵立在原处。随即,她便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半是惊惧半是羞恼。
徐氏此时真真是拿出了一个母亲的伟大胸怀,甚至顾不得阮樱樱身后的那几条蛇,直接便上前去把阮樱樱抱住了,把人护在怀里,借此避开了诸人的目光。
阮樱樱的哭声更大了,惊得她身后那几条蛇都跟着窜了起来,吐着蛇信子。
好在,那几个会武的宫女已是有了准备,当下便上前去,一个人一条,正好抓着蛇的七寸将之抓了起来。
阮清绮给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宫女便抓着蛇推了下去。
阮樱樱哭得声音都要哑了,雪腮凝泪,小声道:“娘,我,我要更衣。”
徐氏搂着她往殿里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与阮清绮道:“娘娘,我先带樱樱去换衣服。”
阮清绮自然不拦着,反倒叫人把殿门合上了,好叫人家母女更自在些。
有了徐氏帮忙,阮樱樱很快便换好了一身的衣衫,只是出殿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掉眼泪,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徐氏便代替阮樱樱将话说完了:“娘娘,坤元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樱樱又受了这一番惊吓。我们实是不好再在坤元宫久留.......”
“夫人考虑得极是,不过。”阮清绮并未强留,微一沉吟,又道,“二妹妹毕竟是受了一番惊吓,适才又遇着了蛇,还是叫太医来,先给她仔细看看。若是无事,我再令人备车轿送你们出宫吧。”
徐氏脸色泛白,长眉紧锁,面容看上去却如同铁石一般的冷硬,直截了当的拒绝道:“不必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家里的情况,娘娘必也是知道的:家里几个孩子,樱樱她年纪最小,又是自幼失母,老爷难免偏疼了些.......”
说着,她侧头看了阮樱樱一眼,神色稍稍软了一些,就如同她握着阮樱樱的柔荑一般的软。
“唉,这孩子素日里被我们惯坏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瞧她现在这样子,我这心里也怪不好受的,还不知如何去与老爷交代呢.......”说着,徐氏又叹了口气。
阮樱樱原已是渐渐止住了泪水,听着徐氏的话,忍不住又抿紧嘴唇,小声抽噎起来:“娘.....”
徐氏一手搂着人,一手抚着她的发顶,哄着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回去。回去见了你爹,他总是要给你做主的。”
阮樱樱闻言,终于稍觉宽慰,点了点头,便道:“嗯。”
母女两个一派情深,阮清绮却只觉得腻歪,淡淡道:“夫人怕是想岔了,既然妹妹是在坤元宫受了委屈,我这做姐姐的自是要为她做主的,何必非要舍近求远,打搅父亲呢?不若还是再等等,先看过太医,也叫我仔细将这事查一查?”
阮樱樱咬着唇,泪眼朦胧的看了眼阮清绮,然后又转过头去,眼巴巴的去看徐氏。
徐氏脸色越发的冷,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冷定:“娘娘!若我没有记错,适才就是您提议让人带樱樱来偏殿更衣。而这里也正是您的坤元宫。这是坤元宫,是大周皇后的寝宫——偏偏,这样的地方,居然也能有蛇!还不止一条!”
说到这里,徐氏简直想要冷笑出声,但她还是竭力稳住声调,缓缓道:“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在此久留,得要先带樱樱回去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PS.放蛇这事不是阮清绮做的,不过...
第25章 蛇与雄黄
阮清绮听着徐氏这一连串的话,忽而挑眉,抚掌一笑。
看着阮清绮这不加掩饰的模样,阮樱樱一时呆住,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气恨羞恼。徐氏看着阮清绮的眼神里更是恨得要滴出血来。
然而,阮清绮笑过后,脸上神色却是一凛,脸容便如同霜雪凝成,语声冷冰冰的:“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和二妹妹以为我会在自己殿中放蛇,就为了吓一吓二妹妹?”
阮樱樱闻言,咬着唇没应声,只静静的垂下眼,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有时候,沉默也代表着默认,更是无声的指控。
徐氏倒是应声了,只十分敷衍,或者说是讽刺:“娘娘多虑了....虽说以往在家时,我与你父亲待你们姐妹有些不同,可你们到底是亲姐妹,血脉相连,便有什么应也不至如此。”
在她想来:以往在家时,自己和阮修竹偏疼阮樱樱,阮清绮多半是嫉妒得很。如今,她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就要掉过头来为难阮樱樱......真真是小人嘴脸,心胸狭隘,恶心至极。
等回了阮家,她必要将今日入宫之事原原本本的与阮修竹说,叫他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得意忘形的长女!
徐氏本就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想法与神色,阮清绮如何看不出来?
阮清绮眉梢轻挑,眼中掠过一丝讥诮,语声却仍旧冷定:“既如此,还请夫人与二妹妹稍等片刻。”
徐氏半惊半疑的看着她,几乎以为阮清绮这是疯了,是要破罐子破摔,想要彻底撕破脸了。
然而,紧接着,阮清绮抬起下颔,一字一句的道:“至少,也要等我把这事查个清楚,才好安排车轿送夫人和二妹妹出宫。端砚,你去太医院一趟,请太医过来给二姑娘看脉。另外,其余的人也都先留在殿里,在事情查清之前不可胡乱走动——此回偏殿之事暂不可外泄。”
在场的宫人要么就是被端砚领着过来服侍阮樱樱更衣的,要么就是跟着阮清绮过来的,多少也算是阮清绮身边的人,此时听到吩咐,也都十分恭谨,齐齐的起身行礼,垂首应是。
阮清绮神色不变,侧头看了眼绿荷,接着吩咐道:“绿荷你亲自跑一趟,问一问今日进出偏殿的宫人都有谁,一个个的审问清楚——坤元宫里不曾养蛇,这蛇也不至于自己长了腿偷溜进来,多半是有人心存不轨,故意夹带进来的。”
绿荷自是领命下去。
阮清绮一句句吩咐下去,适才因着在偏殿撞见蛇以及徐氏颇具暗示意味的言语而显得有些混乱的场面也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就连徐氏和阮樱樱的脸色都变了变,一时十分复杂。
阮清绮却没有去管她们的神色,反倒一笑:“这样,夫人与二妹妹先随我去正殿等一会儿吧。太医一会儿就来,绿荷那里应该也很快就能将这事查个清楚。”
阮樱樱还有些不大愿意,攥着徐氏的衣角不放,小声叫了一声:“娘?”
徐氏深吸了一口气,心知此时怕是不好轻易就走,只得点了点头,拉上阮樱樱,跟着阮清绮一起回了正殿。
几人在殿里等了一会儿,果真便等到了端砚拉着太医气喘吁吁的过来。
太医先给阮清绮行过礼,然后才在阮清绮的吩咐下上前给阮樱樱看脉。
徐氏多少也有些担心阮樱樱的身子,这会儿倒是不端架子了,关切的问道:“可是无碍?”
“应无大碍。”太医顿了顿,才道:“只是二姑娘受了些惊吓,还是要喝点儿安神静心的汤药。”
徐氏连忙点头:“也好,还请太医给开个方子。”
太医倒不推脱,斟酌着开了个方子。等到这方子开完后,绿荷处也有了消息。
只见绿荷手里攥着条丝帕,身后跟着两个宫人,快步进殿来,对着阮清绮行了一礼:“娘娘,奴婢适才已问过管事嬷嬷,今日负责偏殿的乃是春柳、夏枝、秋禾等人,而奴婢过去时,秋禾已服药自尽........”
说着,绿荷摊开了手里攥着的一条帕子,帕子上是浓黄色的粉末,气味也略有些刺激。
太医就在边上,只看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雄黄!”
“是,”绿荷姿态恭谨,不疾不徐的道,“这是秋禾榻上搜罗出来的。若奴婢猜测的没错:秋禾她多半也是怕蛇的,这才不得不备些雄黄在身边,以备万一。而她私下放了蛇后,也害怕娘娘追责,索性便用这些雄黄服药自尽。故而,奴婢令人搜了她整间屋子,也只剩下这么点雄黄了。”
太医在侧,跟着点头:“雄黄有毒,虽然偶尔是有入药,但用量一向非常小心。若是服用大量,必是要中毒的,严重的还可能会危及生命。”
有了太医作证,绿荷的话也就显得很有些道理了。
可徐氏心里仍旧存着些怀疑,不禁开口:“樱樱此前从未入宫,更是不曾与这宫女结怨,她何至于要拼了自己的性命来谋害樱樱?”
阮樱樱闻言也觉委屈,垂着头,眼眶微红,模样无辜且又可怜。
阮清绮并不说话,只看了眼绿荷。
绿荷又行了一礼,将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宫人拉上前来,道:“这两人乃是秋禾的同屋宫女,也就是春柳和夏枝。你们且与娘娘说一说,秋禾近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春柳和夏枝两个宫女想必是在来路上便被绿荷叮咛过了,此时虽有些慌乱,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挨个儿的回话。
春柳先开口:“奴婢与秋禾同屋,关系也还好,近日里见秋禾总是神思不属,显是有些心事,难免担心,问了几句她也不说,反倒怪奴婢多事。奴婢便也不多说了。昨儿,秋禾傍晚出了一趟门,回来时脸色更不好了,只手里攥着包雄黄,问她做什么也不说.....其余的,奴婢真就不知道了。”
夏枝倒是知道的更多些,说得却更加简短:“奴婢与秋禾一向不睦,昨儿见秋禾一个人偷偷出去,便也悄悄跟了上去。便看见,看见......”
像是有些害怕,夏枝脸色微白,过了一会儿才把心一横,道:“便看见秋禾和长青宫的人说话,这雄黄也是那人给秋禾的。”
此言一出,殿中都安静了下来。
长青宫乃是德妃寝宫。德妃乃是吏部尚书之女,或许吏部尚书在前朝的势力不及阮修竹这个首辅,可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更是号称天官,也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徐氏听到这里,抓着扶手的手越发的紧了,心下更是懊恼:早知道还是应该直接走。现下事情牵扯到了德妃,一个不好,阮修竹与吏部尚书若是生了嫌隙,那可怎么好?家事她还能说个几句,若是涉及前朝,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
阮清绮只瞥一眼就能猜着徐氏的想法:以往在阮家,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是阮清绮的错——徐氏早就习惯了捏软柿子,这次换成德妃这个吏部尚书之女,徐氏反倒有些畏手畏脚了。
不过,阮清绮可没有点到即止的想法,要是真就息事宁人,岂不枉费了她这些天对德妃的纵容与忍耐?也浪费了她为了今日而做出的种种准备。
既然阮家这么看重阮樱樱,阮樱樱此回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那她这个做姐姐的肯定是要为阮樱樱出这一口气的啊!
阮清绮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说的,端的是正气凛然:“夫人放心,樱樱乃是我的妹妹,我自会与她做主。”
说着,不顾徐氏面上的担忧懊恼,阮清绮直接道:“去请德妃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事背后还有些其他的用意,暂时先不说了,尽量下章说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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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戏收尾
徐氏有心阻拦, 偏又寻不出说辞,最后也只能看着绿荷领着人出门往长青宫去, 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抬眼去看阮清绮,眼里含着失望与怒火。
阮清绮只当没看见,依旧好整以暇的坐等着德妃等人过来。
事实上, 自上回萧景廷去了一趟长青宫, 只陪坐着用了一顿午膳就又来了坤元宫后,德妃自觉没脸,病了一场, 之后便以养病为借口, 再没有来过坤元宫请安。阮清绮心知德妃心里必是憋了口气,憋得越久就越是厉害, 倒也不揪着不放,反倒颇有些纵容。
如今,坤元宫派了人去请德妃过来,德妃也不以为然,甚至还想借此给阮清绮这个皇后一个难堪。
故而,德妃迟迟不起,以病情未愈的借口让坤元宫的人在殿外等了一刻钟,然后又叫头疼又要喝药, 好容易喝完了药起身更衣自是还要折腾一番........待得她终于坐着车轿,扶着宫女的手到了坤元宫时,殿里的人已是等了小半个时辰。
德妃入殿后便去了御寒的斗篷, 露出里面那件水绿色的衣裙,窈窕秀致,行动之间当真带了些弱柳扶风的柔弱姿态。
只见她款款上前来,对着阮清绮行了一礼,柔声道:“妾来迟,累娘娘久等,还请娘娘恕罪。”
阮清绮抬手在凤椅扶手上轻轻拍了拍,笑着道:“等得是有些久,这都快要半个时辰了。”
因着阮清绮没叫起,德妃只得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只身子微微一晃,仿佛是体弱难支,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阮清绮不开口,一侧的徐氏到底不愿因此结怨,还是开口解围道:“近来天寒,听说德妃娘娘病了许久,今日姗姗来迟,想必也是病体难支。皇后娘娘素来德厚宽仁,想必是不会介意这些的,是吧?”
徐氏直接扣了一定“德厚宽仁”的大帽子下来,阮清绮也不气,反倒一笑,摆摆手:“也是,今儿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这样吧,德妃你先坐下吧,我们坐下说。”
德妃这才起身,低低的道:“谢娘娘赐座。”
这才在徐氏与阮樱樱对面的位置坐下。
阮清绮看了眼下首的三人,开口问了德妃一句:“德妃可是知道我为何特意唤你过来?”
德妃微微垂首,语声轻轻:“妾不知。”
阮清绮甚有耐心,主动开口与德妃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儿坤元宫里出了些事,事关重大,二妹妹还因此受了一番惊吓。我做姐姐的实在不好不管,便特意令人查了查。这才发现,背后行事的宫人已是畏罪自尽了,根据她同屋宫女的指认,那宫女昨日里似是与长青宫的人有所往来.......”
说到这里,阮清绮顿了顿,端详着德妃的神色。
德妃依旧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姿态柔弱,神色茫然,看起来无辜得很。
阮清绮便笑了:“自然,我是相信德妃你的——毕竟德妃你未入宫前便是京中闻名已久的才女,幼受庭训,才德兼备,如何会暗中使人再坤元宫中作怪呢?所以,我这才派人请德妃你过来问一问,问清楚了,也省得旁人疑心德妃你。”
德妃闻言叹了口气:“娘娘明鉴,妾近来一直病着,缠绵病榻,一日里大半时候都是昏沉沉的,实是无暇顾及其他。若是底下宫人真做了什么,妾自也是不知的.......再者,那宫女虽开口指认了我长青宫下人,却也未必真就可信。”
说到这里,德妃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阮清绮,意有所指的道:“宫人的那些话听自然是要听的,可也不能全信啊,毕竟口说无凭。娘娘也是知道的:宫里的宫人也都忠心的很,一向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她们说的话,还真不一定就是实话。”
三言两语间,德妃已是将这事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暗指阮清绮这是故意贼喊捉贼,借着那宫人来构陷她。
阮清绮也不与她兜圈子,直接冷笑着道:“怎么,你是怀疑此事乃是我这个皇后自导自演,借此污蔑你?”
德妃垂下头:“妾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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