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是要遭报应的啊!”
徐氏凄厉的哭声似是惊雷一般的回荡在整个营帐中,令人不觉震惊悚然,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变了颜色。
这哭声实在是太真切太悲痛,简直就像是杜鹃啼血,简直是从喉咙里咳出血珠。
事实上,徐氏也的确是哭得真心实意,字字泣血: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阮修竹却是畜生不如,不仅慢待子女,甚至都能对徐氏腹中那未出生的亲骨肉动手......这样的人,难道就不该遭报应?!
便是天不罚他,徐氏都不甘心!
听着徐氏这一通尖锐如刀锋的哭叫,阮修竹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他那张素来俊美冷淡的面容仿佛凝了一层冰霜,僵冷中竟也透出几分少见的狰狞来。
他按着额角,厉声呵斥道:“闭嘴!”
徐氏突兀的止住哭声,泪眼朦胧的抬眼去看阮修竹。
眼见着阮修竹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显出少有的焦虑慌乱,徐氏心里不觉涌起一股恶毒的快意来,声音却低了不少,只哽咽着道:“老爷,要不还是叫太医过来吧,樱樱她,她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好?”
阮修竹并未应声,他的目光自徐氏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上掠过,再去看不远处神色各异的侍卫以及侍女们,一颗心好似铁石一般重重的往下沉去,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他彻底完了!
这事瞒不住了!
哪怕他能狠下心来将这些人都灭口了,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人也会惊动上面,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若只是睡个普通女人,还能以风流之名掩盖过去,也算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可,阮樱樱偏偏却是他的女儿。
父女之间,出了这样违逆伦常的事情,还被人撞了个正着,只要传了出去了,阮修竹必是要遭人唾弃,声名扫地的。
此事一出,朝里那些自命清高的御史言官肯定容不得他,必要一个个的跳出来弹劾他,逼他去位请辞的。至于朝里那些见风使舵的老狐狸,那些人哪怕仅仅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再与他为伍......
他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必是保不住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已然成空。
他的下半辈子彻底毁了。
一念及此,阮修竹本就惨白的脸上已无一丝血色,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悔恨、恼羞、绝望、不敢置信等等情绪如同汹涌的波涛,不断的在阮修竹心口翻涌着,那一股子的腥甜仿佛也跟着涌上了舌尖。
阮修竹用力压着自己的心口,张嘴欲言,话还未出口,口里便先呕出一口血来——他竟是被气到呕血。
见状,徐氏吓了一跳,险些便又要叫出声来。
然而,阮修竹吐过血后反倒冷静了一些,攥住了徐氏的手腕,凝目看她,咬牙与她分辨道:“樱樱她是你长姐与那游商的孩子,因你长姐临终所托,我方才会将她抱回阮家。真算起来,她与我并无血缘关系.......”
虽然他一向待阮樱樱如亲女,甚至胜过了阮清绮这个亲生女儿。但是,这种时候,阮修竹却是必须要当众说清她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种事情,养女总是比亲女要好些,至少还有个回转余地。
徐氏早便猜着阮修竹会有此辩,心下冷笑,面上却是惊疑不定。
阮修竹却已顾不得徐氏的反应,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还有,赶紧去叫太医,你赶紧去叫太医过来!我和樱樱都是被人陷害了!查!这事必要查个清楚!”
虽然知道叫太医肯定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可事到如今,阮修竹哪怕为了自证清白、表明态度也只能如此了。
徐氏嘴里含糊的应了一声,心下却不以为然:都过了这么久,那药效都已过了,便是太医又能查出什么?
再说了,倘阮修竹持身正,不动歪念,便是有酒和药也起不了效果。
说到底,也是阮修竹自己心里存着那见不得人的念头,平日里人模人样还知道克制,被酒水药效一激,被阮樱樱一刺激,可不就发作了?
阮修竹勉力交代了几句,到底还是有些支撑不住,眼前蓦然一黑,竟是又给气晕了过去。
*******
因着阮修竹和阮樱樱处唤了太医,萧景廷与阮清绮很快便知道了这事。
虽然早知道阮修竹对阮樱樱一向偏心,父女两个甚至都好得过了分,但.....阮清绮还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听说之后简直有种崩三观的感觉。
半晌,她都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神情,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假的吧?阮修竹他都不要脸的啊?”
这可是古代,就算是养女,闹出这种事来也是要被人唾弃一辈子,一家子名声扫地的。阮修竹虽然渣,但他好歹也该有脑子吧?像他这种身居高位,野心勃勃想要再把持朝政十几二十年的人,总不至于想不开到自己往坑里跳吧?
萧景廷倒是知道的比阮清绮更多些。他很快便想起了前段时日燕王与徐氏私下的往来,微微的蹙了蹙眉头,思忖片刻后才伸手握住阮清绮的手掌,提醒般的捏了捏,然后才道:“这事太巧了,阮修竹应该是被算计了。”
阮清绮毕竟不傻,一听这话音便想起了徐氏——徐氏前段时日没保住孩子,虽然面上看着和往日一般,可她心里未必没有怨气。若是徐氏私下动手,阮修竹又没有防备,阴沟里翻船也未必不可能。
但是......但是徐氏她真的这么敢的吗?阮清绮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抬手揉了揉额头,感觉一肚子的槽,想吐又吐不出来,梗得她十分难受。
萧景廷握着阮清绮的手,有意无意的捏着,心下却想着这事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事已至此,阮修竹算是彻底完了,朝里估计要有一番动荡,改换的人正好可以借机换下去。至于燕王那里......
想到燕王,萧景廷心念一转,忽的便松开了阮清绮的手,扬声吩咐左右:“来人,去请燕王过来。”
阮清绮被萧景廷的声音惊动,侧头去看他,下意识的问道:“这个时候,请燕王过来做什么?”
萧景廷挑眉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阮修竹不是那等见坑就跳的蠢人。若是无人与徐氏配合,只徐氏一人必是无法把事情办得这般漂亮,将阮修竹算计至此的......正好,朕也想听一听燕王对于这事的想法。”
阮清绮听出他的话外音,猜到这事可能就是徐氏和燕王两个人搞出来的,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燕王是男主,阮樱樱是女主,总不至于为了算计个阮修竹,就把女主丢坑里吧?
萧景廷心里其实已有了底,只是还需问一问燕王,所以他并未多说,只与阮清绮道:“别想太多,等燕王到了,问一问他就知道了。”
阮清绮还欲再说,萧景廷却已经拉着她在榻边坐下,一针见血的点了一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和阮樱樱的婚事想必是要另论了。”
阮清绮:虽然知道《相府娇女》这种玛丽苏定制文很不靠谱,但是这种男主女主彻底崩了的剧情也确实是叫人目瞪口呆。
这都什么女主?什么男主啊?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相府娇女》剧情终于彻底崩了~下章虐渣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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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婚事终退
想着这萧景廷与燕王要谈的是阮樱樱与燕王的婚事, 阮清绮自觉也该避嫌,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去外间略避一避。
然而, 萧景廷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反倒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口上道:“无事,这事与阮家有关, 你便一起听一听吧。”
既然萧景廷都这般说, 阮清绮也不扭捏。再者,她心下也确实是有些好奇男女主眼下境况,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跟着陪坐在了萧景廷的身侧, 等着燕王过来。
燕王想必是早有准备,很快便跟着传话的內侍过来了, 方一入门便看见了端坐在上首的帝后二人。
虽燕王心下已有准备,但也未料到阮清绮此时竟还会在此处,眉梢微挑,眼里不觉掠过一丝极淡的讶色——皇后毕竟也是出身阮家,现下阮家出了这样的事,皇后自也脱不了干系,便是不脱簪谢罪也该低调些才是。
讶异不过一瞬,燕王很快便敛起面上神色, 仍和以往一般上前见礼。
萧景廷先是让燕王坐下,然后又开口与燕王说了些此回秋狩之事。
燕王倒也沉得住气,一一的与萧景廷说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 眼见着气氛缓和了一些,话也入了正题。萧景廷方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长叹了口气:“阮家那边出的事,想来皇叔已知道了?”
燕王微微颔首,脸容冷峻,看不出半分喜怒。
萧景廷便接着往下道:“皇叔与阮二姑娘毕竟是订了亲的,如今阮二姑娘她出了事,这婚事也该有个说法。朕也不好代皇叔决断,思来想去,还是派人请了皇叔过来,想要先问一问皇叔您的意思。”
燕王神色不变,说起话来也是不疾不徐,一如时常与萧景廷谈论秋狩之事。只听他语气冷静,沉声应道:“事已至此,臣与阮二姑娘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臣斗胆,恳请陛下做主,将这婚事退了吧。”
萧景廷并未立时应下,深深的看了燕王一眼,顿了顿,还是道:“事出突然,这事也未查清,皇叔就不再考虑一二?“
燕王深吸了一口气,拂袖自位子上起身,长身玉立,肩背挺直。随即,他便对着萧景廷深深一礼,口上只一句:“陛下,臣与阮二姑娘确有故交,当初定下婚事时也是真心相许。只是.......”
燕王说到一半,看了眼一侧的阮清绮,到底还是顾忌着阮清绮这个阮家女,没让人太难堪,只含糊的道:“只是,阮家父女出了这样的事,臣实是不能接受。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还是将婚事退了,各自安好。”
萧景廷亲自伸手扶了他起来,温声宽慰道:“皇叔主意已定,朕岂有不应之理。倒是那阮二姑娘.......”
“罢了,不提她。”看了眼燕王神色,萧景廷没有再多说,只无奈一笑:“只可惜,皇叔好容易定了一回亲事,如今又要退了,太后那里少不得还要与朕念叨......这样吧,倘皇叔日后再有看中的姑娘,大可再来与朕说,朕再为皇叔赐婚。”
燕王随口应下,心里却只是苦笑:说真的,经了先燕王妃之事后,他对于自己的婚事便已存了几分的犹豫,这才会耽搁至今。若非碰上阮樱樱这样“合心意”的,又经了宫宴上的意外,他也不会轻易松口。偏偏,阮樱樱却又........
此回退婚后,燕王估计着自己这几年里都不会想要再提婚事了——情爱之事,如今想起来都有些可怕,简直就像是中了蛊、着了魔似的。
萧景廷只一眼便看出了燕王心事,但他却并未多言,反到是先点了个內侍去阮家宣旨退婚,然后又留燕王在帐中说了几句。
眼见着时候不早,萧景廷方才抬手让燕王离开。
******
萧景廷随口吩咐內侍去宣旨,那內侍倒是赶了个巧——他去时,阮樱樱才刚从昏迷中醒来。
待得听了那退婚的旨意后,阮樱樱简直要再晕一次。
虽然,早在她被阮修竹推上床榻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心知自己这辈子都要被阮修竹毁了。但是,她心里毕竟还存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希望:她与燕王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他们彼此倾心,互相了解,那感情总不会是假的。或许,在这事上,燕王能够体谅她——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也是真的没想到,她是被迫的,无辜的......
也正是存着这么一点儿的希望,阮樱樱方才没有在醒来后做出什么冲动之举,只呆呆的抱着被子坐在榻上,想着自己的事情,等着燕王过来。
然而,她没能等来体谅她的燕王,只等来了退婚的圣旨。
在听到內侍那掐尖的嗓音时,阮樱樱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是木呆呆的。
身上那些撕裂般的伤口似乎也开始隐隐作痛,她脸上惨白的毫无血色,看上去就像是个进气多出气少的活死人。
內侍却不管这些,也没理会她的神色变化,一板一眼的宣完旨意,这便起身要走。直到此时,阮樱樱方才像是从噩梦中醒过神来的人,她瞪大眼睛看着內侍起身离开,眼里波光一闪,忽的掀开被子从榻上跳了下来。
她赤足踩在地上,先是腿脚微软,险些踉跄倒地,但很快便又稳住步子,这便要将头往墙上撞去。
虽然阮樱樱才下榻时腿脚尚有些酸软,步履不稳,但她往墙上撞去的动作坚决无比的,显然已经恨得心存死志。
阮行止就在边上,正满腹忧虑的看顾着阮樱樱,见此情况自然是立时伸手去拦。
阮樱樱到底气力不济,脚步虚浮,阮行止又拦得及时,匆忙之间还是将人给拦了下来,半抱半拖着往回走。
阮樱樱已然崩溃,一面挣扎着想要撞墙,一面又止不住的痛哭出声。她的眼睛本已哭得红肿,此时却又不由落下泪来,那声音沙哑且尖锐,几乎破音:“你放开我!放开我!别管我!”
阮行止何曾见过这个自幼娇宠长大的妹妹这般模样、这般声气,他心下又痛又酸,手上动作却紧了紧,将人整个人制住,用力往后拉。情绪起伏之间,他的声音竟也有些哽咽起来:“你别这样,樱樱,只要活着,总是能好起来了。你.......”
“你知道什么?”阮樱樱仰起头红着眼睛去看阮行止,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道,“被强迫的人不是你;被退亲的人不是你;被毁了一辈子的人也不是你........是我!是我!你又知道什么?”
说着说着,阮樱樱几乎语不成句,泪水不断的往下掉。
此时此刻,她再提起阮修竹这个父亲,语气里已然是掩饰不了的怨恨:“父亲养我这么些年,到头来却要对我做这样的事!这养育之恩我怕是报不了了.......索性便叫我将这条命还了他,一了百了便是了!”
说着,她又挣扎起来,要往墙上撞。
“樱樱!”阮行止心下剧痛,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勉力劝道,“你别这样。”
以阮行止之才干,此时竟也说不出更多的劝慰之语——他自幼便极仰慕父亲,视之若高山,高山仰止。哪怕之后,他对于阮修竹这个父亲的印象略有变化,心下终究还是更偏着对方的,对父亲的敬慕也仍旧还在。
所以,他从未想过,父亲竟会作出这样的事情——他竟会对阮樱樱这个一手带大的女儿下手。或许,这里头有旁人算计,可父亲难道就连这么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吗?他就没想过这不受控制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吗?!
在知道此事的这一刻,阮行止心里那座代表父亲的高山已经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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