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爸,东子的情况怎么样,现在我能见他吗?”苏湘玉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说。
叶老本来因为儿子在押而心情不好,但一见儿媳妇,顿时心里又浮起一阵颤颤的感激之情来。
她提着的旅行包,里面装的满满的,包都合不上,露在外面的是牙刷和毛巾,穆铁的手里还拎着两只大拖鞋,脖子上挂着一只特大号的茶杯,显然,这些东西都是她给叶向东准备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谁都懂的道理。
曾经叶老也给G委会抓去问过话,就在他给抓去问话的时候,冯明艳借口闪了腰,跟梅干菜一起住到医院去了,叶老在G委会呆了24小时,因为没有茶杯,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那时候叶老就隐隐觉得,冯明艳怕不是良配。
一看苏湘玉,他愈发的明白娶妻娶贤,这事儿有多重要。
苏湘玉把东西一拎进来,就铺陈在公安局长面前了:“领导,这是叶向东在羁押期内要用的生活用品,是在这儿检查,还是要带到里面,再由专人检查?”
给被羁押的犯人递东西,那是必须要严格搜查的,以防内外要串供。
但毕竟领导盯着呢,公安局长命人象征性的捏了两把,就说:“赶紧送进去吧,你们有半个小时的会面时间,接下来叶向东同志就该移交到军法去了。”
上楼的时候,陪着苏湘玉的公安干事怕她会害怕,还在旁边不停的宽慰苏湘玉:“咱们公安机关不像G委会,政府的司法机关,有公信力的,你放心,就算羁押人,那也是在维持人格和自由的前提下,又不是拘留,居住条件舒适着呢。”
苏湘玉说:“只要他是真正犯了错误,你们就该批评教育,作为家属,我们能理解。”
说起叶向东犯的案子,公安干事停住脚步了:“这位女同志,我得纠正一下您的看法,要是叶向东能被证明是自卫过当而杀人,那么,至少三年起判,这对他来说就是最轻的处罚,这跟批评教育没关系,他必须为自己的冲动和鲁莽付出代价,法律会让他去坐牢的!”
说起这个,苏湘玉真是恨的牙痒痒。
叶向东要不是军人还就算了,他是军人,开了枪,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哪怕是枪支走火,都是要给判刑的。
这下可好,她重活一次,非但没有活的比原来更好,反而得有个坐牢的丈夫了。
公安干事打开门,还真的,条件挺不错,有一张床,人也能自由活动,跟那种被拷在墙上的拘留犯们完全不同。
半个小时的会面时间,苏湘玉只能是隔着门跟叶向东见面。
东西,也得由公安干事给递交进去。
俩人相视,叶向东先就是一笑:“我听说陈贵祥给送到医院,没救过来。那你呢,我给关起来的这半天,你干啥去了?”
苏湘玉故意叹了口气说:“去香山公园转了转,那儿有很多说媒的,我问问像我这样儿的女同志,在婚恋市场上是个啥行情。”
这丈夫还定罪呢,她已经开始找下家了。
叶向东心说不错,这才是最真实的苏湘玉,他骗来的小仙女儿。
还甭说,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进了局子,哪怕只是半天没见面,叶向东最想的还是苏湘玉。
人的缘份难讲得清楚,似乎从他第一面见她的时候开始,他就喜欢跟她呆在一起,听她说话,听她骂自己,看她瞪自己,絮絮叨叨,哪怕是吵架,混身每一个毛孔里都往外透着舒袒。
“我这个哪怕再怎么轻判,只要能证明子弹是从我的枪里出去的,至少三年起判,所以,三年牢,要没有奇迹,我是逃不了的。”叶向东又说。
苏湘玉看着那个干事低了头,一把就抓上叶向东挨着窗子的手了:“哪怕陈贵祥害死了小武,你让公安机关判他就完了,为什么要开枪,你都多大的人了,为什么那么冲动。”
“我忍不了。“叶向东倒是说的很实在,当然,也实在的让苏湘玉恨不能打爆他的狗头。
“只要能证明小武是他杀的,公安机关就会枪毙他,恭喜你,因为你的忍不了,你自己吃牢饭了,你爱人又可以老树逢春,嫁第二次了。”苏湘玉于是说。
叶向东一直咧开嘴笑着,这家伙长的帅气,笑起来有种纯纯的可爱劲儿。
因为戴着手拷,他是无法抓苏湘玉的手的,只能轻轻触碰一下她的手指:“但你知道公安机关会怎么判吗?据我所知,涉外领/养,尤其还是国内第一例,是绝不可能让它牵扯上丑闻的,所以这事儿肯定会被压下去,陈贵祥顶多就判十年,而他又是那么善于表现的人。小武一条命,他最多拿三年牢狱来抵,法治社会下,这是对他最重的惩罚,而他的儿子去了美国,他所有的亲人都在政府机关上班,他需要付出的只是三年牢狱,苏湘玉,我要能忍得了这些,我就不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叶向东了。”
他说的这些,在旁边做笔录的公安干事,得全写进笔录里
而他现在说的话要被放到笔录里,对将来给他判刑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苏湘玉急的恨不能捂上叶向东的嘴巴,够不着堵他的嘴巴,遂低声说:“叶向东,你要真不想明天我就嫁给别人,就把嘴给我闭上。”
他再不闭嘴,苏湘玉怕他要给判的就不是三年,而是十年了。
就在这时,做笔录的干事顿了顿笔,突然神来一句:“叶向东同志,我突然发现,要是陈贵祥活着,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就是他可以预见的,将来要走的路。”
“那你看呢,孙公安,这一段要不要写上去?”叶向东人还在羁押室里头,本来嬉皮笑脸的,突然把笑收了,就侧首问那个干事。
这个公安干事姓孙,也是老北京人,跟叶向东算不上熟识,打拐弯抹角的肯定认识。
孙干事是普通孩子家庭出身,原来一直挺烦叶向东这种大院孩子的。
他们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虽然说没有特权吧,但毕竟父母的身份放在哪儿,又住在高高的大院里,几乎不出来跟外面的孩子们玩,哪怕打架,也是一个大院对一个大院。
尤其叶向东,小时候无法无天,孙干事听闻过他的种种事迹,当然就格外的讨厌他。
但是,就在叶向东说自己忍不了的时候,孙干事突然就被他给触动了。
只要是法律,就肯定有空子可钻。
而且法律的丈量,也不可能是一命换一命。
只要陈贵祥不死,确实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儿子去美国了吧,一生无忧了。
不过害死一个孩子,顶多判十年,三五年减刑出来,凭他的本事,哪里混不到一碗饭吃?
但是小武那么个孩子,父母豆没了的孩子,谁会在乎那么一条生命?
想到这里,孙干事一把撕了自己刚刚写好的笔录,揉成一团说:“这句我就不写了,但是,剩下的我还是会如实抄上去的。”
叶向东于是回头,又跟苏湘玉说:“去找韩慎,把我所有的情况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我不用坐牢。”
这一句要写上去,就成叶向东和苏湘玉串供,并且找韩慎帮忙的罪证了。
但是孙干事提着笔,没动,也没写,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窗外呢。这是摆明了的,在给叶向东放水。
要说别人都好,韩慎啊,那是苏湘玉死都不愿意搭理的人。
而且,哪怕是开枪自卫,叶向东开了枪的事情板上钉钉,多少人看着呢,谁还能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
“想都别想,要么你自己从监狱里出来,要么就安安稳稳的呆着去,想让我给你帮忙,没门。”苏湘玉说着,收回自己的手,就准备要走了。
“哎哎小仙女!”叶向东一着急,手砸着窗子哐啷啷的响。
“又怎么啦?”苏湘玉略带不耐烦的说。
叶向东一铐子砸在门上,咬了咬了唇,低声说:“韩慎那家伙肯定得跟你开玩笑,小仙女儿,跟谁开玩笑都可以,你就是不能跟他开玩笑,跟谁走的近一点,我这人肚量大,不介意,但你得带着穆铁,而且得跟韩慎至少保持一米的距离,到时候等我出来,我可是会问穆铁的,你叶哥只要没断气,你就甭想去相亲,要跟韩慎靠近点,我床上让你明白该怎么保持距离!。”
苏湘玉心说,没发现这家伙吃起醋来还挺男人的。
她故意也咬了一下自己的嘴皮子,凑近一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我要跟韩慎离的近了呢,你又出不来,又管不着我,你能把我怎么样?”
见叶向东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苏湘玉这儿还有更狠的话要刺他呢。
“说不定他比你还绅士一点呢,至少不会跟我在床上打架。”
这下可好,叶向东手铐撞着门,哐啷啷的几声响,要不是门是铁打的,他就得从门里撞出来了。
负责笔录的孙干事也是纳闷啊。
分明刚才这俩夫妻说话还说的好好儿的,怎么突然之间叶向东暴躁成那样,苏湘玉非但不害怕,走的时候还在笑?
还真的,叶向东这妻子马上准备第二春啦?
等苏湘玉走了之后,孙干事写完笔录,还得给叶向东过目一眼,那不看叶向东盘腿坐在床上,面对着墙壁不知道在干什么,怕他是因为妻子不但不肯捞自己,还那么兴高采烈的,要想不开自杀,所以敲了敲门说:“叶向东同志,想开点吧,你这辈子啊,已经过的比大多数人都好了,开枪伤人是你不对,坐牢也是应该的,你爱人能帮你是本分,帮不到你,你也甭想不开,过来签字吧。”
叶向东溜下了床,接过笔录草草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几乎什么都没写,痛快的签完字,然后就交给孙干事,转身,又上床了。
孙干事对于叶向东这个同龄人,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羡慕和嫉妒,以及同情。
嫉妒他的家世,以及他没有被世俗感染的热情,而且,对于他能果断拨枪,解决掉那个为了让儿子成为美国人,不惜在福利院杀害孩子的陈贵祥时的果决极为羡慕。
快意恩仇,谁都想,但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当然,也同情他,娶的妻子是够他受一壶的。
这不,孙干事摇着头走了之后,叶向东面对着墙壁,才缓缓打开了一只刚才突然出现在床上的纸箱子。
如他所料,果不其然,里面有一大盒的冰激淋,还有满满的一盒造型特别可爱的饼干,然后,还有几盒酸奶,酸奶的旁边,则竖着一排书。
因为身份特殊,在被转移走之前,叶向东一直都会是单人单间关押。
这就给他极大的便利,只要转身对着墙,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坐着,吃点零食看点书了。
这还是第一次,叶向东亲自接触小仙女儿的百宝箱,吃完冰激凌之后,还在发愁勺子该往哪儿丢呢,结果刚把勺子放下,连同勺子,冰激凌的盒子,居然一起不见了。
就说嘛,小仙女儿虽然嘴巴坏,但在生活上,那叫一个体贴入微。
吃完冰激凌,叶向东就准备吃着小饼干看书了,那一排竖着的书,不用说,肯定全是她给他变出来的,最新,最前沿的国际杂志。
有个仙女妻子,坐牢也算享受生活,真不错啊!
这不,叶向东抽了一本出来,封面上一个金发碧眼的泳装美女,差点没闪瞎他的眼睛,再定晴一看,书直接砸到了床底下。
《Playboy》,全世界有名的色/情杂志,得伴着叶向东,过完他被羁押的这段时间了。
不再于能不能看,严重的问题在于,他就算看的热血澎湃,也没地方可以施展实力啊。
这不逼着他发疯吗?
工农兵大学的单身宿舍里,韩慎的宿舍里有个客人,而且还是个苏湘玉认识的人,丁保国。
丁保国跟韩慎俩正在喝茶聊天,大搪瓷罐子当茶杯子,连颗瓜子都没有,韩慎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丁保国端着大茶杯子,就咣咣的给自己灌着茶水,边灌,边跟韩慎俩聊着天儿呢。
就在这时,隔壁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轻轻敲了两下窗子,然后隔着窗子说:“韩主任,有个女同志带着孩子上楼来了,不是咱们楼上的人,我直觉她是来找你的哟。”
“带孩子的,谁啊,不闷不哼都替我把孩子给养大了?”韩慎跟女同志开玩笑,一般是荤素不忌的,所以接了一句。
这个女同志往下看了一眼,特酸的说:“快看,特漂亮一女的!”
不过,韩慎出门一看窗子外头,立刻就说:“小华老师,千万别乱开玩笑,这是我们家东子的爱人,你要敢给她传风言风语,明天我就告诉你丈夫,说你儿子其实是我的种儿。”
跟韩慎说话的这个小华老师,人长的一般,自己人怎么样没人知道,但是整幢楼上最爱传闲话的人。
韩慎的大多数花边绯闻和流言蜚语都是她传出去的。
韩慎是流氓,当然能治她,但一般情况下不发狠招。
果然,这个女同志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韩慎摘下眼睛擦了擦,看丁保国还是一副死没正行的样子,连忙说:“坐正坐正,你看看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子像什么话。”
在丁保国心里,叶向东再横,还有个韩慎管着他呢,有时候给叶向东盯上了没办法,求求韩慎,很多时候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在他向来,韩慎多牛逼的人物啊,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苏湘玉好好儿的,也不是三头六臂,怎么就能让韩慎怕成这样?
他这种仿佛要接待领导式的郑重,搞的丁保国心里都有点毛毛的。
这不,转眼,苏湘玉已经上楼了。
果然,她并非一个人,还带着小穆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