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敲开周玉芬家的门,苏湘玉见她真的收拾好了行李,就问:“你真准备跟我一起去边城?”
周玉芬正在缝一件膝盖磨破了的裤子,凝视了苏湘玉很久才说:“说实话,不想。但是,你就说说,现在这个大院里,我还怎么活人啊我?”
“徐建东和冯明艳俩人才是有问题的那一对吧,你难道不知道,徐建东当初就是冯明艳介绍给你的,而徐建东到北京以后,关系最好的也是冯明艳吧,人家俩人只不过是隐瞒的好才没给人抓到现形过,但既然他们可以给你泼脏水,你也可以给他们泼啊,你这是怎么,也要学我公公,大度能容容天下?”苏湘玉反问。
周玉芬咬了咬牙,啪一把把门给关上了:“行了,你甭跟我讲这些,明天我联络好火车皮,咱们一起走。”
就这样,苏湘玉哐啷一声,又给关到门外头了。
不过,苏湘玉刚准备下楼,居然就碰上徐建东在上楼梯。
这家伙给G委会抓走,按理来说不会回来的这以快,应该是这几天大家都在闹G委会,G委会顶不住社会各界的压力,估计提前把他给释放了。
“哟,这不小苏场长吗,你好你好。你最近跟周玉芬那个贱女人关系处的挺好呀,怎么,她没跟你说她那些丑事儿吗?”徐建东笑眯眯的来了一句。
苏湘玉也觉得周玉芬有点不对劲儿,于是多问了一句:“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徐建东勾起唇角嗨嗨一笑:“跟你没关系,快回吧你。”
看他上去敲门,毕竟是前夫,而且还是刚刚从G委会放出来的那种,苏湘玉怕周玉芬要有个三长两短,一直在门口等着呢。
周玉芬打开门,见是徐建东,似乎早有心理准备,直接就把他给放进去了。
就在周玉芬关门的刹那,门里传出臭婊/子,贱女人,贱货之类的字眼来。
苏湘玉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当然上前就敲门了。
但是,她一敲门,门里徐建东的咒骂声立刻消失了,周玉芬也没有任何声音,俩人都是一言不发。
但回到家,苏湘玉总觉得周玉芬有点不对劲。
人嘛,心里有事儿的时候,难免就要带在脸上,在她自己看来,自己一如往常,但是穆铁和陈铜这俩小家伙就能看得出来,苏湘玉叠一会儿衣服,手就要在半空中停一停。
陈铜围在苏湘玉的身边,不停的问:“娘诶,您咋啦,有啥事儿跟我说啊。”
“陈铜同志,你让我很烦,能不能往一边点儿”苏湘玉说。
陈铜的眼色比穆铁还炉火纯青:“那我给您倒杯水,晾凉了您喝,怎么样?”
“不要碰水壶,烫到可就麻烦了。”苏湘玉说。
只是这么一句很简单的话,但在穆铁听来,就是苏湘玉在责备陈铜了。
小样儿,工工整整写完作业捧过来了:“娘,检查作业。”
没人不喜欢能把作业写的工工整整的孩子,苏湘玉略一翻,立刻还给穆铁了:“做的不错,下次还要继续保持,知不知道?”
“知道!”穆铁声音是可高了。
看苏湘玉把脸凑过来,小家伙就乐呵了,适时的就把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告诉了苏湘玉:“娘诶,徐建东刚才往咱家打过电话哟,我虽然没接,但我从分机上听到了,我比陈铜有用吧?”
徐建东?
那家伙不刚才才到周玉芬家去了吗,他打电话到叶家干嘛?
“他说了啥?”苏湘玉急着问。
穆铁小嘴巴一嘟,屁股就开始摇了:“你得说您爱我99分,只爱陈铜1分,我才告诉您。”
“知道负数吗,我爱你们,都是负99分,也就是说都烦得不了,爱说说,不说拉倒。”苏湘玉说。
她坚信一点,孩子这东西,给点好脸就得瑟,心里能好,脸上可不能对他们太好。
果然,懂负数的穆铁大失所望,但还是说:“他在电话里说,让小南和小西一会儿出门,在咱们大院的理发馆门前等着他,他要带她们俩一起走。”
这就对了。
冯明艳被抓之后,明知道自己牵涉上了秦玉盘和陈贵祥的间谍罪出不去,于是,临死再蹦哒一下,还得咬老一口。
而徐建东一心认定小南和小西是他的孩子,这是准备把俩小姑娘给带走。
穆铁最知道苏湘玉的心思,虽然她表面上对俩小姑娘和和气气,但是,以她又馋又懒,又怕麻烦的性格,肯定不会再给自己增加麻烦和负担。而现在叶老的意思,一门心思就是想让她养孩子,自己不肯再结婚了。
所以,要是俩个小姑娘真的能跟徐建东走,那等于是皆大欢喜。
果然,苏湘玉的唇角一下就翘起来,眼睛一下就亮了:“那她们俩怎么说的?”
穆铁晃着自己的脑袋:“她们说,一会儿就去。”
苏湘玉留神观察,就发现果然,俩孩子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小南在收拾自己的小背心儿,小西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可爱的布娃娃来,也装到了一个帆布袋子里,俩小姑娘对视一眼,把手牵起来了。
“走了走了,她们这下肯定是要跟着徐建东走了。”穆铁虽然挺喜欢小南和小西这俩又温柔又柔顺的小姑娘的,但是,既然苏湘玉高兴,那他也得高兴啊。
毕竟,谁叫苏湘玉是他的娘呢。
俩小姑娘牵着手溜出门的时候,苏湘玉还是于心不忍,从后门出去了。
穆铁当然紧随其后,江湖到无以复加的陈铜,则紧随着穆铁。
像总参这种大院,里面有理发馆,游泳室,篮球场,饭店,里面所有的设施一应俱全,人们是可以不需要出院子,就可以完成搞定生活上的一切的。
这会儿正是下午操的时候,机关大院里的干部们集体出列做下午操了,嘹亮的军歌在四处回荡着。
整个院子里安安静静,几乎没有一个人。
“她们要跟徐建东走了,以后吃啥,在哪儿上学啊?”穆铁问苏湘玉。
苏湘玉倒觉得,不需要操心这些,这俩小姑娘给冯明艳管着,脱离人民群众太久,也该叫她们学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徐建东拎着个旅行袋,就在理发馆的门口站着呢,看俩小姑娘走过来,远远的伸出手,就准备把俩小姑娘给拖走。
但是,结果并不如他的想象。
说话的是小南,扔东西的是小西。
“徐叔叔,这是你送我们的东西,你自己拿走,我们不要啦,我们也不跟你走。”小南说。
徐建东是趁着G委会闹乱子给乱放出来的,要真的查起来,他身上的罪名多着呢,所以得赶紧跑。
这时候也顾不上多说,一把拉过小南,他说:“我是你们的爸爸,赶紧跟我们走。”
“你放屁,叶清河才是我爸。”小西的声音特别高,这样是会引来人们注目的。
徐建东本身心里就冒着火,而且原来俩小姑娘一直听话,再加上他一心认定孩子是自己的,想着赶紧给唬走就算了,所以声音也有点大:“赶紧跟我走,剩下的完了再说。”
“我们不走,你放开我们。”小南给徐建东一拽,直接哭开了。
徐建东一生气,烟头啪一声砸在小南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是我闺女,走不走由不得你。”
小南一看他来抓自己,赶紧一把把小西搡开,自己不停的用手抓扯着徐建东呢:“小西,你快跑,快跑啊!”
小西一看姐姐给抓住了,当然不会跑,反而是过去就去撕扯徐建东,想把小南给救回来。
这下可好,徐建东一手扯一个,把俩小姑娘就准备给扯走了。
穆铁和陈铜作为苏湘玉的狗腿子,这时候心里其实特别难过,特别想出手去帮小南和小西,但是,因为苏湘玉没动,所以他俩也就不敢动。
不过就在这时,周玉芬从楼那边跑来了,见徐建东在扯孩子就是一声大吼:“徐建东,你是头畜牲吗你,大人的事情大人自己解决,你拉扯人家孩子干嘛?”
“不想我扯你的破事儿,你就给我滚一边去。”徐建东说。
周玉芬给徐建东一骂,明显的就往后一缩,但是,因为俩小姑娘哭的厉害,而且一直在抓周玉芬的衣服,周玉芬还是把徐建东给拦住了:“你咋样骂我都行,把孩子放了。”
正好这时候有人经过,就连苏湘玉都带着穆铁和陈铜围了过来,一时间,七八个人就把徐建东给围上了。
“这不徐建东嘛,他拉叶清河家的儿子干啥?”早已经退休,最好管闲事的王爷爷说。
李大妈全院子的事儿都清楚,但偏偏还就不知道叶家的内幕,所以她说:“就是啊,都听人说周玉芬咋咋,徐建东应该是个好人啦,他这拉人孩子干嘛?”
徐建东笑眯眯的说:“这俩孩子忙着要上课,我不经常带她们去上课,今天啊,我也是准备带她们去上课的。”
看得出来,苏湘玉也急着想甩掉小南和小西这俩包袱,叶清河自己对这俩小姑娘也没太上心,就是她们在家就给口饭,不在家顶多掉两滴眼泪,叹口气的事儿,说实话,现在没人在乎这俩小姑娘,徐建东才敢这么猖狂。
只要再扯一把,俩姑娘徐建东就带走了。
但是偏偏一个三杆子打不着的周玉芬就是扯着他,不肯叫他走。
“徐建东,你把孩子给我放开,孩子不愿意跟你走。”周玉芬说。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徐建东也是着急了,指上周玉芬说:“好你个周玉芬,你是非得让我把你当初写给叶清河的信找出来不是?”
顿时,周玉芬的脸刷的一红,围观的大爷大妈们刷的一下更来劲儿。
“咋,玉芬,你给叶清河写过信?”李大娘大声说。
王爷爷直接跺脚了:“玉芬啦,我说你啥好呢,破坏人婚姻就算了,你还写信!”
周玉芬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几个老人索性围上周玉芬,你一言我一语,当然都是在批评周玉芬,而这时候,小南和小西眼看就要给扯走了。
苏湘玉始终觉得哪儿有不对劲,所以才一直没开口,而小南和小西俩,这时候也不哭了,但一直回头,只是紧紧的盯着周玉芳,也不再看苏湘玉了。
“信呢,徐建东,你总得有东西吧,你把信拿出来我看。”就在这时,苏湘玉突然说了一句。
徐建东扯着孩子就跑,才不管苏湘玉问什么呢。
“穆铁,陈铜,给我抓他的腿,不能让这家伙把小南和小西带走。”
穆铁本来就着急着呢,苏湘玉这一声令下,小狗似的就窜出去了,陈铜不甘示弱,一个猛扑,也抱住了徐建东另一条腿。
这边徐建东还在想,一直袖手旁观的苏湘玉为什么突然发疯,苏湘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旅行包就翻了起来。
甭看俩小孩子,再加上小南和小西,这四个孩子也足够徐建东对付一阵子的。
他正跟几个孩子纠扯着呢,就听苏湘玉大喊了一声:“1963年10月的信,艹你妈的徐建东,那时候我爸还没和冯明艳结婚呢,周玉芬不过就给他写了封信,问他有没有想结婚的意思,这也能叫你诬赖成通奸?”
“怎么,现在嫌丢人,当初写信的时候怎么就不嫌丢人啦,哎你们大家评评理,63年九月份叶清河的前妻才死,十月份周玉芬就给人家写信,她什么意思,等着人家的妻子死啊她?”徐建东来劲儿了。
苏湘玉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不对,徐建东,这信都没寄出去,也就是说,周玉芬当年写过一封信,但连寄没寄出去,结婚后被你找着了,就拿信要挟她呢不是?”
“她那时候还是一未婚女性,三十五岁没结婚,就她说和叶清河清清白白你信吗?”徐建东说。
现在这个年代,私底下不论怎么样,哪怕你一起睡了,只要你提起裤子不肯认账,没人拿你有办法,毕竟没有那么多的便携媒体,不是你想保留证据就能保留证据的。
但是,信这种落在纸上的东西,大家都爱写,偏偏还能一查一个准儿。
所以,徐建东有恃无恐:“怎么啦,她当初给叶清河写信的时候她在想啥,就算结婚后,我可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任何污点,反而是她,你们自己说说,她清不清白?”
简直反咬一口啊徐建东这是,只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连我结了婚的爱人都是想睡就睡,怎么,周玉芬同志给我写封信,都没发出去,在你看来这就是问题啦?”就在这时,一个厚沉而又威严的声音说。
“小叶!”
“清河?”
一帮老头老太太们,回头一看那不他们的小叶同志吗,顿时就把叶老给围住了。